我們該選擇什么樣的尺度

尺度，這里是指看待或衡量事物的標準及價值取向。人，只要有所思想，有所行動，都回避不了這兩個字。對待不同的事物要用不同的尺度。尺度錯了，“前提”就會出錯。所以，處事待物，選擇和運用好尺度至關重要，它決定著事物運動的方向。

從事物本身出發，立足事物本身價值的是內在尺度，立足事物外在功用價值的是外在尺度。莊子在《人間世》中提到一則故事：“南伯子藄到商丘去游玩，看到了一棵巨大而茂盛的樹，這棵樹與眾不同，千乘車馬都可以在它的綠蔭下隱庇。然而子藄上前仔細地觀看，發現這棵樹枝丫彎彎曲曲不能做棟梁；木心是空的不能做棺材；舔一下樹葉，嘴就會受傷而潰爛；聞一聞氣味，就會使人大醉三日醒不來。于是子藄得出結論：這是一棵無用的樹，所以能夠長得這樣高大。”這棵樹之所以能成其大，是因為它缺少外在的功用價值。然而正是其沒有被看好的外在價值，反倒成就了它的內在價值。用道家的觀點來說，正是“無”，成就了“有”。

人們衡量事物的價值往往側重于外用的角度，而忽視了其內在尺度。如在教育和社會關系上，人們往往比較注重看它是否適合和促進社會發展，而不去關注教育本身應該是什么，按照自身規律應該怎樣發展，更很少關注社會對教育的責任。就教育自身而言，我們往往過于重視考試成績，而忽視了育人的本體價值。

對此，當代著名學者周國平認為：“我們不能用狹隘的功利尺度衡量教育，而應該用廣闊的人性尺度和人生尺度。人性尺度是指：教育應使每個人的天性和與生俱來的能力得到健康生長，而不是強迫兒童和青年接受外來的東西。人生尺度是指：教育應使受教育者現在的生活就是幸福而有意義的，并以此為幸福而有意義的一生創造良好的基礎。看教育是否成功，就看它是拓展了還是縮減了受教育者的人生可能性。”

事物是復雜的，同一事物會有多種特征、多種功能，因此判斷某一事物的優劣應該綜合運用多把尺子。

看待一事物，除了有“真”的尺度，還有“善”的尺度。如判斷一個社會是否進步，除了經濟、科技等指標，一個更根本的指標是公平、公正。現實中，人們常把公平與效率對立起來，而其實如果從宏觀、長遠的角度，公平就是最大的效率，因為社會只有公平，才能長治久安。

日常生活中，除了功利的尺度還應該有審美的尺度，如在海德格爾的眼中，“詩意”就是一種尺度，他最喜歡的一句詩就是：“人，充滿勞績，但仍詩意地棲居”。遺憾的是，當今社會，這種詩意的尺度似乎經常被人們淡忘。

在教育中，我們常常會聽到“多一把尺子就多一批好學生”的說法。這句話隱含的假設是，人本身各有不同，社會對人才的需求也多種多樣，如果用一把尺子來衡量所有學生，就會忽視個體間的差異，就會抹殺了學生的個性，就會罔顧社會對人才的實際需求。

據說，19世紀最有代表性的浪漫主義詩人拜倫，他上小學時總是倒數第一，老師曾半開玩笑半帶鼓勵地問：“你能不能偶爾也來個第一名呢？”如果僅用學習成績來看，拜倫就不是一個好學生，可是他卻成了杰出的詩人。現代心理學研究也證明，人有多元智能，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智能優勢組合。因此，教育不同于工廠，不能用標準的模具和機床來生產標準化的產品。

選擇尺度是一項極其復雜的智慧性工作，既要考慮合目的性，又要考慮合規律性。選擇什么樣的尺度，還取決于人的經歷、學識修養、思維方式、性格特征等多種因素。我們在思考和行事時，尤其是在做重大決策時，要經常反思我們的尺度到底在哪里。

作者系江蘇省常州市教育局教育報刊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