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是閱讀中重要的功課
宋代朱熹在“鵝湖之會”后認為,“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轉深沉”。故書不厭百回讀,熟讀精思子自知。重讀使我們能夠超越文本的表層意義,作“得兔忘蹄,得魚忘筌,得意忘言”式的游心太玄。
比如重讀《西游記》,猛然徹悟其講取經,取的是心經。這是一部心靈修煉的書。其第一回即講,美猴王風餐露宿到處拜師學藝,后到西牛賀洲地界,問一樵夫神仙在哪,樵夫說:“不遠,不遠。此山叫做靈臺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個神仙,稱名須菩提祖師?!倍@“靈臺方寸”與“斜月三星”都是意指著“心”,而“菩提即智慧”,其內在的含義即,求得智慧需通過修心。“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就在汝心頭。人人有座靈山塔,好在靈山塔下修?!比〗浡飞希瑢O悟空多次在路上說:“若師傅見性志誠,念念回首處即是靈山!”簡言之,西天取經,就是不斷地修心,自修自心,發現自己內心的光明。
重讀意味著回味,意味著再創造,意味著日新。在每天的教育教學生活中,那些多次翻閱的經典及深刻雋永的思想引導我沿著人性、自由、愛與快樂的方向行走。在年長日久的晤對中,我愈發清晰地看見教育對愛的召喚,對心靈的期許,以及對生命的澤潤……我堅信,溫故而知新,溫故而知心,溫故而創新!
文學及哲學的閱讀是我不離不棄的星輝
在曾經晦暗的時光中,文學閱讀為我帶來了內在的明亮。
我不可遏制地讀雨果、狄更斯、托爾斯泰、莫泊桑……文學是脆弱的,但有時它也堅不可摧,尤其是當它擁有振奮精神的力量與溫暖內心的溫度時。文學有時顯得一無所用,但真正讀懂的人,會明白它的用是一種“以無有入無間”的方式潤心于無聲無形無知無覺,不見其增而日有所長……
這種感覺如同陀斯妥耶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中寫道的:“他時時刻刻明顯而具體地感到有某種堅定的、無可搖撼的東西,就像穹蒼一般深深印入了他的心靈。似乎有某種思想主宰了他的頭腦——而且永將終身地、永生永世地主宰著?!?/p>
走進心里的,還有一些哲學著作,《中國哲學簡史》《哲學的故事》《大學》《中庸》……有時生活被浮躁與功利牽制著、主宰著、誘逗著——我陷入了生命的真空狀態。常常在瞬間的警覺中,在反思日行日遠的追求中,會痛心地發現在精神生活方面,我幾乎失去了自己的趣味。而我的療救就是將自己置身于純粹而超越的哲學世界中來:什么是人生中最有價值的東西?什么是我們夢寐以求的靈魂主導?……不斷執問、探尋什么是生命中所應“厚待”和“善待”的,明白“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以保持一顆清明的心。
閱讀童年、探索童年的秘密,這是教育的真諦之一
教育意涵中重要的特性就是持守童心的智慧與快樂。在現實生活中,成人以兒童“涉世未深、缺乏經驗、思考不周”等借口,自然而然地扮演起兒童世界的主宰者。兒童的“成長”便處于成人的“規劃”下。當一個人的未來是可以預許,可以一眼望穿,那人生生成性與不可預測的神秘感就消失殆盡,這樣的生活還有多大趣味?
河合隼雄的《孩子的宇宙》告訴我們每個孩子都是一個宇宙。“孩子們存在于這個宇宙之中,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但是,是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在每個孩子的內心,都存在一個宇宙呢?它以無限的廣度和深度而存在著。大人們往往被孩子小小的外形所蒙蔽,忘卻了這一廣闊的宇宙。大人們急于讓小小的孩子長大,以至于歪曲了孩子內心廣闊的宇宙,甚至把它破壞得無法復原。一想到這種可怕的事往往是在大人自稱的‘教育’‘指導’和‘善意’的名義下進行的,不由更加令人無法接受?!逼鋵?,成長的樂趣就是在于人如同一朵花苞,慢慢地開放,不知道開放出哪種顏色,也不知道開放到如何燦爛……
我們看到大部分兒童過早告別了童年,為了成人們預想中的“遠大前程”而疲于奔命:補課、補課還是補課。也許,該是成人要進行“補課”了——重新發現教育的意義與童年的價值。如同蒙臺梭利提出的:“人們應該為以下的做法感到良心不安:他們忽視、遺忘了兒童的權利,他們沒有認識到兒童的價值、力量和兒童的真正本性。”童心的覺醒就是教育的覺醒,也是文化的覺醒、創造的覺醒。
作者系高級教師、教育碩士,福建師范大學基礎教育課程研究中心兼職副研究員,榮獲“2009年度全國推動讀書十大人物”稱號,現供職于福建省莆田市教師進修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