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東北地區知名高中語文教育論壇”在東北師大附中自由校區舉行。“論壇”引發了我對目前語文教學的幾點思考。在語文老師面前有這么幾道選擇題,需要我們做出正確的選擇。
一、是“單篇短章閱讀”,還是“整本書閱讀”
東北師大附中的鄢霏老師上了一節閱讀課,教學目的是想在語文閱讀方面做一個嘗試。提到了目前語文教學的一個重要議題:是“單篇短章閱讀”,還是“整本書閱讀”?
多年來,我們的語文教材一直是由“單篇短章”集合而成,這種教材支配下的老師,采取的也多是“單篇精講”的教學方法,至多在授課中加進去“拓展閱讀”或是“對比閱讀”。但總體下來,還屬于“單篇短章”閱讀的范疇。那么這種閱讀有何弊端呢?
早在上個世紀40年代,語文教育學家葉圣陶先生就在《論中學國文課程的改訂》一文中指出了“單篇短章”閱讀的弊端:“將會使學生眼花繚亂,心志不專,仿佛走進熱鬧的都市,看見許多東西,可是一樣也沒有看清楚……并且,讀慣了單篇短章,老是局促在小規模的范圍之中,魄力就不大了;等遇到規模較大的東西,就說是兩百頁的一本小書吧,將會感到不容易對付。”針對這種弊端,葉老當時就提出了“讀整本書”的主張,他說:“現在國文教材似乎該用整本的書,而不該用單篇短章,……退一步說,也該把整本的書作主體,把單篇短章作輔佐。”
其實往前溯源,我們就會了解到“五四”時期就有許多前輩都有“讀整本書”的主張,比如著名教育家陶行知,著名學者、歷史家、文學家、哲學家胡適。而再往前溯源,我們就會發現中國古代“語文教育”就是“讀整本書”的。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國際傳播學院院長、北師大版高中語文副主編唐曉敏教授也主張現代的語文教育要“讀整本書”,他引用叔本華的話來說明“單篇短章”的不足:“一顆大的鉆石如果打得細碎的話,這些小破片價值之總和,無法和它原本的價值相比擬;一支龐大的軍隊,若把它分成若干小部隊,則威力必大減,發生不了什么作用。同樣,偉大的精神,若使之中斷、攪亂、破壞或轉向,它和普通精神已無任何差異。”他認為:“多年以來,我們的學生接觸的不是‘大鉆石’,而只是‘小破片’。這是目前語文學習的最大的問題。”
其實,國外許多國家的“國文教育”教材就是“整本書”,國際組織認定下的中文課程也是主張“讀整本書”。我們是否可以在“讀整本書”這方面做點探索呢?相關的教育行政部門是否可以在這方面做點改革嘗試呢?有能力的學校是否可以先行做點嘗試呢?
二、是“以學定教”,還是“以教定學”
當然,這不是一個新的命題,之前就有“以學定教”“以案定教”“以教定教”等方面的討論。只不過,討論并沒有引起老師的重視。因此,重提這個論題還是有必要的。關于“以學定教”等概念,有人進行過圈定,但在這里我說一下我的理解。我認為,“以學定教”,就是教師圍繞著學生的問題組織教學;“以教定學”,就是教師圍繞著老師的問題讓學生來學習。是“以學定教”,還是“以教定學”,其實是不言自明。但是教師在實際授課過程中,做的往往相反。
在這次論壇上,一位老師講授《雷雨》的時候,用下面的三個問題貫穿課堂。
“假定周樸園對魯侍萍有過真情,你能從本文的言語、事件當中找出來嗎?”
“如此恩愛,為什么侍萍在年三十的晚上,被趕出周公館呢?能否從侍萍的敘述當中找出點原因呢?”
“我們寧愿相信周樸園對侍萍的情感具有真的一面,那么30年后當活生生的侍萍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又有何反應呢?你對周樸園得出怎樣的結論?”
研讀這三個問題,我們就思考,這三個問題是“學生的問題”,還是“老師的問題”呢?教師是在“圍繞著學生的問題組織教學”,還是在“圍繞著老師的問題讓學生來學習”呢?——答案也是不言自明的。授課教師左一個“假定”,右一個“我們寧愿相信”,牽著“學生來學習”。這樣的課堂實際上是在解決教師的“假問題”,而不是在解決學生的“真問題”。其結果是,課堂上,學生處在云山霧繞之中,不知道老師下一步將把自己帶向何方;課后,學生回味一番,也不知道這堂課解決了什么問題。
所以,教師要“以學定教”,解決學生的“真問題”。教師要試著讓學生自己“找地兒”“挖井”,然后讓他們自己往里“跳”。必要的時候,教師再幫學生“挖兩鍬”,把學生往“井里”“推一把”。而不應該是教師自己“挖井”,然后把學生一個個的往“井里”“推”。學生是不愿意“跳”這樣的“井”的。
三、是“外部解讀文本”,還是“內部解讀文本”
沈陽市教育研究院評測中心主任柳文波老師,對一位老師的課做了以下點評:
“知人論世是理解詩歌的重要方法,所以我注意到黃河老師上課一開始大約用了10分鐘講背景,而沒有直接解析文本。這讓我想起了去飯店吃飯,菜端上來了,但是服務員就是不讓吃,而是大談這道菜是哪請來的大廚、用了什么食材、用了什么廚藝做出來的,等她介紹完了,大家當初吃菜的意興已經減了大半。我還注意到,課要講完的時候,黃河老師又補充了很多內容,想讓學生加深對課文的理解,可這就像要散席的時候,又上了好幾道大菜一樣:菜是好,但是大家都已經吃不下了,它們只能成了‘陳列品’。”
柳老師的點評,不僅恰切生動,而且還提出了語文教學的另一個問題:是“外部解讀文本”,還是“內部解讀文本”?
很長一段時間里,語文老師都愛圍著文本兜圈子,文本之外講了很多,等講到文本,卻寥寥數語收場了,這可以說是“外部解讀文本”吧。在我看來,這樣的解讀,是不符合常人的閱讀習慣的。因為學習中,我們首先接觸的是文本本身,然后在閱讀的過程中產生問題,為了解決問題,我們才去查看其他的相關資料。可現在的語文課,是老師先講相關的材料,然后讓學生閱讀,之后再試圖讓學生用相關的材料佐證文本中出現的問題。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本末倒置”的問題,而是長此以往會讓學生處于“假閱讀”的狀況之中,從而造成一種后果:學生沒有“真閱讀”的能力,只有回答“假問題”的能力。
因此,我主張“內部解讀文本”,強調“細讀文本”。做到這點,就要從改變備課習慣做起。一般教師備課通常的過程是,要備哪篇課文,就先看教參是怎么說的,看看鑒賞辭典是怎么說的,這個名家那個名家是怎么說的;上網搜搜,看張老三怎么講的,李老四是怎么做的:反正是盡量多地看別人是怎么說的。然后把各種說法寫在書邊上,寫完了課也就算備好了,就等課上把這些“高論”傳授給學生了。
這實際上是一種浮于文本表面的備課,因為對文本的論述觀點都不是老師自己細讀文本得出的,老師的理解,還基本是停留在記憶別人觀點的層面上。這樣備課下的課堂,是缺失教師主體的。在整個教學過程中,教師雖然身在課堂,但都是在宣讀別人對文本的理解,沒有教師自己的觀點,教師在課堂中是沒有性靈的,是沒有感情的,根本就是一個“傳話筒”。
四、是“秀教師”,還是“秀學生”
一個語文老師的優秀,不是僅體現在課堂上的言語上,更是體現在課堂設計上。老師的言語可能只能反映一個老師的基本功,課堂設計卻能體現一個老師的思想。而一個有思想的老師才能培養出有思想的學生。況且,一個優秀的語文老師的優秀,就在于在課堂中不是自己表現的有多優秀,而是讓他的學生越來越優秀。
所以,真希望“秀老師”的老師越來越少,“秀學生”的老師越來越多。
作者單位:東北師大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