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與領導(第五版)》第十章論述了行為背后的一種原因,叫“兩種遺傳”,我被兩種遺傳的內容吸引,特意寫出來跟大家分享。
我們所有人生來都有兩種強大的遺傳。第一種是我們的基因遺傳。任何一位家長都會告訴你,每個孩子都有與生俱來、獨一無二的脾氣秉性,即使在相同環境下養大的孩子也是如此。我們顯然從父母那里繼承了各種各樣的特征。天性和教育之間的平衡問題是一個有趣的難題。例如,我們可能無法“教會”一個頑固專制的領導者溫和寬厚,就像我們無法“教會”一個人不過敏一樣。我們可能無法教會一個安靜、內斂、謙遜的人熱情四射,就像我們無法教會一個人長出尾巴一樣。但是,人類仍然是地球上適應性最強的物種之一。里德利(Ridley)指出,在某些重要方面,我們的“教育”或養育方式實際上塑造了我們的“天性”。不論你出生時得到什么基因遺傳,你還會得到第二種遺傳——父母和環境的模因賦予你的“禮物”。
模因是人們隨時間逐漸形成并傳遞給他人的想法和信念,或者說價值觀、假設、信念和期望(VABE)。模因就是理查德·布羅迪所說的“思維病毒”。和基因一樣,模因是代代相傳的信息包。模因的表現在很多方面也和基因一樣。模因和病毒一樣不斷復制,直到環境不再適合生存,它們才會消亡。有時,它們就像擁有生命,會瘋狂傳播;有時,它們會逐漸消失。“不浪費,不奢求”是在經濟困難時期形成的模因。“不要用你的左手摸別人”是在沒有現代衛生設施的游牧民族產生的模因。“馬鐙”是在中世紀形成的模因(心理概念),隨后傳播開來,最終改變了全球政治和軍事力量格局的整體面貌。
我們在剛生下來的時候是一張白紙。在出生后,我們要完全依靠他人才能生存下去。我們要花3到6個月的時間才能意識到自己是單獨的個體——我們是獨立的,我們不再完全附屬于另一個人,我們是“我”。這張白紙的基因條件當然會影響我們,然而我們在這張白紙上寫下的東西也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當我們的生理需求得到滿足以后,我們往往會感到(而不是認為)自己得到了關愛,我們在世界上有了一席之地,生活(特別是其中的關鍵人員)是可靠的、有保證的、令人安心的。我們開始明白,盡管“我們”不是“他們”,但“他們”對我們很好。我們開始認為我們的關注對象,也就是我們的父母,具有關心、愛護和可靠等品質,而我們會把這些品質推廣到生活中的其他對象或人身上。沒有哪個父母能一直守在我們身邊。有時,當我們冷了、餓了、尿濕了、害怕了或者孤單了,媽媽并不會過來。隨后產生的不確定性就可能讓我們質疑身邊世界的安全性。如果太多次得不到滿意的回答,我們就會開始形成人格“空洞”,或者說對自己在世界上的地位感到不確定甚至恐懼。這些空洞有時很小,有時則非常大。
這些人格“空洞”可能對我們的人生產生很大的影響。如果空洞足夠大,它們會一直存在,甚至也許會支配我們成年后的活動長達數十年,甚至整個人生。《權力與領導(第五版)》里作者舉了一個身邊的例子:
有一天,一個學生來找我。她走進辦公室,關上門,坐下,隨即哭了起來。我問:“怎么回事?”她說,她剛剛得到了她夢想的工作,薪酬高出她的期望,而且聘用她的恰恰是她一直想進的公司。“嗯。”我說,“那問題是什么?”
原來是她給母親打電話報告這個喜訊,然而才過15秒,對話內容就變成了母親的慈善工作、母親最近的成果、母親手頭的工作、母親近來獲得了多少贊美等等。隨后,這個學生對我說:“我的整個人生就是這個樣子。每次我想和她談談我自己的時候,話題很快就會變成她!”
這個例子表現出兩個明顯的情感空洞:一個屬于學生,一個屬于母親。想想,在女兒獲得她有生以來最大的職業成就時,母親為何有這樣的表現。很有可能是因為這位母親在她小時候,在之前我們提到的五個基本問題上沒有得到父母足夠積極的回應。需要安慰時,她沒有得到安慰。需要愛撫時,她也沒有得到足夠的愛撫。由于在人格中存在這個空洞,她開始設法通過成就和后來生活中的人際關系“填補這個空洞”,設法得到小時候沒能得到的愛、肯定和安慰。
隨后,當她變成母親時,她的孩子成了另一個填補這些空洞的工具。她可能在無意中利用了還是嬰兒的女兒來愛撫自己和證實自己的重要性。她沒有對女兒說她愛她,而是可能說,“如果你愛媽媽,就別哭了,讓我睡一會兒”或者說“如果你愛媽媽,你就快點學會自己上廁所,我就不用再給你清理屎尿了”。在一天之中,母親會跟還是嬰兒或蹣跚學步的孩子有多少次互動?這些對話模式反復重復,可能產生深切、持久的影響。在這個過程中,孩子的需求沒有得到滿足。因此隨著她長大,她的人格中也形成一個空洞,這個空洞太大了,因此,當她最高興、最成功的時候,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給母親打電話,再次尋求母親認同自己的存在——然而她再次得到了相反的回應。
她的母親甚至到了這個年紀還是看不到女兒的成就,女兒也看不到自己已經足夠成功的現實——她必須尋求母親的認可。當然,其危險在于,女兒也會結婚,也會成為母親,她會再次重復這個過程。這些空洞會用這樣的方式代代相傳。
問題在于,我們在后來的人生中是無法填補這些空洞的。填補空洞的嘗試只會帶來無盡的挫折和痛苦。米勒指出了這一點,蓋爾·希伊也有同樣的觀點。不論我們能獲得多少成就,不論我們賺多少錢,不論我們蓋多少大樓,不論我們贏得多少贊美和獎勵,它們都無法填補因為父母沒能滿足我們嬰兒時期的需求而給我們留下的空洞。
當然,這種遺傳不是不可避免的,《權力與領導(第五版)》里也詳細講述了如何克服這種“空洞”。我們可以識別這些空洞,了解它們從何而來,然后根據這些認知,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動,擺脫這種想要填補空洞的渴望。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為自己的希望或需求沒有得到滿足這個事實傷心難過,但接下來我們要學會承認自己,承認自己作為人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的權利,然后繼續生活。我們必須承認現實,也許會傷心難過,但隨后仍要繼續生活,從而彌平沖突。用奇克森特米哈伊的話來說,我們需要學會超越我們遺傳的空洞,克服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