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斯,印第安提瓦語意為“紅柳之地”,它位于美國新墨西哥州里奧格蘭德河的一個支流谷地,由居民村落和儀式中心構(gòu)成。陶斯小城始自1615年,是西班牙人最早的定居點,經(jīng)歷了殖民征服的暴力過程。混雜著西班牙、墨西哥、印第安多種文化,自然景觀極美。小城向南4英里是陶斯的牧場,有世界文化遺產(chǎn),1772年建成的圣方濟各使命教堂;向北3英里,有普埃布洛,千年的印第安人村落,保留完好的阿道比建筑群,還有小教堂圣格諾尼莫。小城為作家、畫家、攝影家所迷戀。
小到可以撫摸的城
我在新墨西哥州腹地。陶斯,一個真正配得上“遠方”的小城。
春天,晴天。隨便地從小街開始走。陽光清淡,傳說的氣味,灑了一地。街邊,散落著阿道比泥屋,大地的顏色,窗子盛著天空,是寂靜的藍。路有繁花,婉轉(zhuǎn),沒有不潔的角落,沒有朝生暮死的東西。
小城的中心集市叫廣場。門聲相繼傳來,店鋪開了。印第安玩偶、陶器、地毯、首飾、布匹,各種美好而不重要的事物,和賣東西的人一樣慵懶。走過客棧、酒肆、畫廊、漫不經(jīng)心的人家院落。在塔扎咖啡館喝一杯Espresso,看整條街,四五月的影子慢慢豐滿、成熟,還有跑著收割它們的孩子。憂郁是不被允許的。
從來都熱愛小城,小到可以撫摸的那種,沒有壓迫感,小到?jīng)]有什么可以凌駕于心靈。時間是馴服的,并肩坐著,一起流逝。自己,或者與什么人不期而遇,或者只是在下一個路口相視一笑。城真是小,這一笑就已裝滿了。
小城生動,也不乏色彩,可住著住著,日子過去,鉛華洗了,就簡單成了黑白,具有了某種抽象的品質(zhì),是新鮮的過去,也是日了的未來。開始點兒什么,了結(jié)點兒什么,無論如何,也不會喪失孤獨的能力,在這兒,咖啡盡了,杯底綻放著一條路。
畫家與攝影師都鐘情
走著,去陶斯的牧場。經(jīng)過正午的曠野,呼吸中有被子植物萌芽的力量。聽見樸素鐘聲,就是圣方濟各教堂。泥土建筑,白色十字。歐姬芙畫中簡單的矩形,虔誠了歲月。畫家形容它是“早期西班牙人在美國修建的最美建筑之一”。對它鐘情的還有攝影師安塞爾·亞當斯和保羅·斯特蘭德。
小徑、白拱門、花環(huán)。門開著,靜立,面對救主,再坐一會兒,面對自己。下了雨,也并不知情。它如此短暫,可聞見雨的味道,可看見墻皮中一粒種子,墜落。
走進教堂邊的小店,滿是祭壇畫,信徒們的作品,手工的,都簡單、清潔。相信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圍著,有幾處小作坊,藝術(shù)家走過,帶著永遠不會取悅你的表情。因為他住在這兒,靠近永遠。餓了,有一間墨西哥小館兒,點了玉米卷餅、萼梨醬、鮮奶酪、油炸蜜糕。四壁濃烈的顏色,畫了圣母、鮮花。
黃昏,有龐大的皮卡經(jīng)過,帶著一千里的塵沙。豎起姆指。“去哪兒?”“普埃布洛!”
也許明天,也許永遠
普埃布洛說的是一處印第安村落,在小城另邊,穿過曠野。目光盡頭是名為“基督圣血’的山巒。直都是,像一場布景,有堅定的冰雪,纏綿的流云。
普埃布洛,一念就到了。皮卡揚長而去。徒然的村子。一條小河切開,兩片民居:北之家,南之家。泥屋層疊錯落,木梯往復(fù),指著高處,接著天。屋外有晾曬谷物的架子,有城堡樣的鍋灶。起了幾段炊煙,火的氣息,兩三路人,一條無所事事的狗過了小橋。河邊紅柳吹亂,夕陽、流水。村外,墓園里的憂傷已看不清了。
回小城的路上,有一間賭場。亮著妖冶的霓虹,抵抗著無所不在的地老天荒。如果……誰知道呢!至少,可以有酒。走進小酒吧,點一杯龍舌蘭。之后,緩緩淪落,或是就著街頭不多的燈火,一飲而盡。都行,都不會辜負這一天。醉意中,轉(zhuǎn)上小街基特·卡森,有一幢叫貝納維德斯的房子,是家。院子里有藤蔓、鳶尾、仙人掌。或許房東老太太芭芭拉還沒有睡。一起再喝一杯,聽她說兒時見過的歐姬芙。她也會指著一幅風(fēng)景,說這是戴赫勞倫斯畫的。真是他。“你看,這一筆多么不一樣!”她說。“真的不一樣。”我附和。故事講完了。她又會問“你什么時候走呢?”“也許,明天。”我說,“也許,永遠都不走了。”她笑。
房間叫伊格萊西亞斯。木屋頂,壁爐有昨天的灰燼。木柴、陶罐、夜的香氣。棉布床單打開一角,床頭有捕夢器、守護天使。睡了,明天是件太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