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年之后,再回想起那個下午發生的事情,野口勝宏發現記憶中出現了間歇的空白。唯一記得清清楚楚的是,一層工作室的瓷磚掉得七零八落,墻壁到處都是巨大的裂痕。3個百徑足有半米的大洞赫然出現在他面前.仿佛3只空洞的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這棟結實的3層建筑在數秒鐘之內幾近倒塌。
因為野口家的房子受損很嚴重,所以地震發生不久,就有好心的鄰居帶著花束前來探望,“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打起精神來,嘗試拍一拍鮮花吧”。野口看著眼前盛開的花兒,淚水奪眶而出。“我在那一刻感受到了花的力量。這些纖細、看上去很脆弱的生命,直觀地傳達了一種強大的生命力。”數年后,當他回憶最初拍攝“福島之花”的契機時,依然激動不已。
“災后,居民大部分都住在救災住宅里,很多愛花的鄰居自發養了很多花,給那段艱難的日子增添了很多生氣。越來越多的人聽說我拍花之后,都主動送花給我。我一開始都將它們收集到一個集會場所拍攝。后來,我發現剪下來的花很快就枯萎了,就改成收下花之后馬上就地拍攝了。有時候是農家的小屋,有時候是空閑的倉庫,為了留住花兒最美麗的樣子,我的‘攝影棚’真是遍布各地。”
地震過后,各方力量都在第一時間投入到了災后建設中,而身為攝影師的野口看著每天進進出出的工作人員,卻什么忙都幫不上。“一夜之間,我幾十年來苦心經營的一切都化為烏有。震后前3個月,我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來源,看不到出路在哪。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覺得有雙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扼住了我的喉嚨。“
就在這時,福島縣政府的工作人員找到了野口,希望他能用相機記錄避難所的情形,這個請求無疑讓野口喜出望外。然而,事情遠沒有預想的順利。“我把相機架在了避難所的出入口,每天來來往往很多人,我卻幾乎拍不到像樣的照片。原因很簡單,大多數人都覺得我是在拍著玩的。在一片沉重的氣氛中,這種‘玩’無疑會讓人很抵觸。直到有一天,我無意地將一桶正在拍的花帶到了避難所。讓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不少人竟然主動和我打起招呼來,‘這花真漂亮’‘應該再拿把剪子、拿幾張舊報紙。’”就這樣,花兒的出現自然而然地打破了彼此的隔閡。在得到大家的認可之后,野口重拾了作為攝影師的自信,開始全身心投入到“福島之花”的創作中。
在野口看來,用鏡頭留住花兒最美的樣子是件非常自意義的事情。“在日本人的審美意識里,對四季更迭的花兒非常敏感。在這片土地上生長著超過600種的花兒。當我和這些姿態各異、五顏六色的植物朝夕相處時,由衷地被它們所吸引。花兒往往旱現一種脆弱的美感,卻又蘊含著無限的牛命力。”
然而,讓他感到遺憾的是,并小是所有人都能體會它們的美。“我常常覺得很無奈,越是需要花兒的地方就越找不到它們。比如醫院,生病的人看到朝氣蓬勃的花兒應該會感到心情愉悅吧。然而,出于衛牛等方面的考慮,病房早是不能出現鮮花的。冉比如福島上的孩子。因為核污染的問題,地面被刨去了5cm厚的土。在他們最需要接觸大自然、培養感性的時候,卻幾乎看不到野花。因此,我希望能用照片將花兒帶來的愉悅傳遞給孩子們。即便有一天他們長大了離開了福島,只要能記起家鄉的美麗,那對于一個攝影帥來說將是莫大的欣慰。”
此次榮獲尼康攝影大賽特等獎,讓野口更加堅定了繼續創作‘福島之花”的決心。“我希望這些花兒的照片能超越國家、文化的差異,讓仝世界的人都感受到它們的美與力量。當然,作為一個攝影師,我也希望借由‘福島之花’開創更廣闊的世界,讓更多的人看到福島的美麗,讓全世界都知道這里的人并沒有被打垮,依然對生活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