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爸爸刷梳子

[馬來西亞]格蕾絲·李 孫開元 編譯

在我兒時的最初記憶里，有一些和爸爸有關，每天晚上爸爸從辦公室回到家，我就坐在爸爸的書房里，看著他一樣樣拿出他常用的東西：手表、錢包、梳子和車鑰匙，這幾件東西總是放在桌子上的同一個地方，仿佛爸爸能在桌子上看到一條隱形的標志線，每次放這些東西的地方，遠一點、近一點，都不會超過一厘米。

爸爸的梳子是翡翠綠的，據說是他和媽媽結婚時買的，也就是說，這把梳子的年紀比我還要大兩歲。每天晚上，爸爸總會笑瞇瞇地把梳子遞到我的手里，說：“乖女兒，幫爸爸把它刷干凈，行嗎？”

幫爸爸刷梳子，不是“愿意”這個詞能表達的。對于五歲的我來說，給爸爸刷梳子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每次我都會興高采烈地接過梳子，跑到水池旁，用一把舊牙刷賣力地給爸爸刷梳子。直到我覺得已經刷得足夠干凈，就驕傲地拿著梳子跑回去還給爸爸。他每次都會微笑著看著我，然后把梳子放到他的錢包上。

兩年后，爸爸辭掉了他的銷售工作，開始自己做起了生意，我也開始上學了。從那時起，我們的生活就和以前不一樣了。爸爸的生意做得很順利，每天在外面忙碌，我們晚上團聚的時間就不那么多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回家，而是一個星期只回家一兩次。而且爸爸每次回家都很晚，他到家時，我已經上床睡覺了。我漸漸開始怨恨爸爸，他為什么不聽媽媽的勸說，干以前的工作？為什么非要冒風險自己做生意，讓全家人都跟著擔心？后來，我每天不再等他回家，也不再下樓跑去看望他。

現在，我不再是孩子了。我28歲了，已經大學畢業，工作了。爸爸的事業也已經穩定下來，我們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但是我和爸爸之間卻很少交流。去年，在我生日前，爸爸提前回了家。于是我和往常一樣，幫他把提包拿到他的書房。我轉過身想出去時，他突然說：“嗨，幫我刷刷梳子，好嗎？我很久沒刷過它了。”我看了看爸爸，然后拿著梳子走向水池。

這是一把新梳子，棕色的。我沒注意他換了梳子，他以前用的是綠色的梳子，后來換了一把粉的，那把粉梳子是他送給我的禮物，但是他的綠梳子折了之后，他又把粉的要了回去，不知道啥時候又換了這把棕色梳子。我往一把舊牙刷上滴了幾滴肥皂液，開始刷梳子。

這時候，我的心里突然一震：在我小時候，給爸爸刷梳子對于我來說是那么快樂的事情，但是現在我才明白，我為什么會那么喜歡做這件事。能給爸爸刷梳子，意味著爸爸會早一些回家，晚上會陪伴在媽媽和我身邊。能給爸爸刷梳子，意味著我們有個幸福溫馨的家。

我把刷干凈的梳子遞給爸爸，他看了看，露出微笑。但是這次，我發現爸爸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微笑時眼角出現了皺紋，微笑仍然和以前一樣溫暖，那是一位一心想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的爸爸特有的微笑。爸爸小心地把梳子放在他的錢包上。這么多年過去了，他仍然和以前一樣，那么一絲不茍地把他的東西放得整整齊齊。有一些東西永遠也不會改變，想到這里，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