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曉敏 口述 關捷 整理
愛情讓她重新“起飛”
——明星張曉敏在加拿大輝煌的“秘密”
文 / 張曉敏 口述 關捷 整理
張曉敏是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最紅的電影演員,她主演的《非常大總統》《宋氏三姐妹》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就在她如日中天的時候,卻突然消失了。十多年后,她再度出現在人們視野里,卻成了加拿大著名的電影藝術家、教育家。這個中國電影界的“富姐”,在舉目無親的異國他鄉,經歷了失業、清貧、苦悶后,在丈夫的全力支持下,終于重新飛了起來 ——

沉寂了十多年的張曉敏,現在又過上了風風火火的日子。作為2014年11月8日舉行的加拿大國際電影節的組委會主席、總策劃,她率領自己的團隊夜以繼日忙活了許多天。她這樣做,一是出于對電影的愛,她要借此機會,把中國電影推向國際市場;二是回報加拿大政府對她電影事業的大力支持。
加拿大政府選擇張曉敏作為這個電影節的一把手,主要原因是因為她是北美電影家協會主席,曾獲加拿大移民創業大獎。
2014年6月27日,對張曉敏來說是一個偉大的歷史時刻。這一天,北京電影學院與加拿大電影電視學院簽署了合作協議,北京電影學院與加拿大電影電視學院的海外培訓中心正式落戶溫哥華。
這對在北美地區獲得巨大成功的張曉敏來說,特別幸福。她終于可以用自己的成就與影響,在國際上為自己的祖國盡一份赤子之心了。她當初創辦這個加拿大電影電視學院的宗旨,就是要將她的母校北京電影學院的理念傳播到國際上去,同時傳播中國的電影精神,提高國產電影的國際地位。
從激流勇退到再度輝煌,張曉敏將自己的人生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那么,她是如何走過來的呢?請看她對本刊特邀記者的獨家披露——
2000年春天的一個晚上,我看了看正在讀書的杰瑞,我猶豫了一下,終于說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說,親愛的,我想好了,我們全家移民加拿大吧。杰瑞愣了,他轉過身來凝視我半天,看樣子在努力從我的眼神里尋找答案。
這一年正是我最紅最火的時候,我主演的電視劇《宋氏三姐妹》轟動性播出,我自己執導的《失火的天堂》、《霧夜》又讓我即將走進名導的行列。可就在這時,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當時,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遇到最喜歡的劇本,也沒有遇到心目中最牛的導演。自己導的電視劇,被審查了一年半才通過。我不知下一步如何走,雖然那時片約不斷,但是,我要上更高的臺階,我需要平靜下來,重新思考自己的未來走向。
而恰恰在這個時候,又發生了一件讓我苦惱的事。
1998年出生的女兒米米這時要上幼兒園了。可是,我發現了問題。我先是考慮了所謂貴族幼兒園,可女兒去了以后特別痛苦,每天回來都要流眼淚哭泣。原來,那里的老師天天教孩子數學,還讀《人民日報》給孩子聽。孩子們得不到“德、智、體”全面發展,而且這樣的學習是強迫的,沒有任何樂趣可言。時間長了,孩子不能自然成長,更不快樂。我覺得不行,我要給女兒換到平民幼兒園去。到了這里,起初感覺挺好的,這里不逼迫孩子學習,吃的東西也比較多樣化。但這里的教育存在更大的問題。這里的老師都很勢力。我喜歡開吉普接送孩子,但我發現老師們不愛理我。我是有奔馳的,那時我有頂配的“600”款。我那時在電影界是數一數二的有錢人,我借助家族里的生意,早就完成了原始積累。當我開“奔馳”去幼兒園時,我發現老師們又換了一張臉,那種艷羨的甚至是巴結的臉讓我很痛苦,她們為什么不看孩子而看家長的財富呢?我的女兒在這樣的環境里能健康成長嗎?為了事業,為了孩子,我決定到加拿大去定居。
杰瑞聽明白了我的移民理由,這個一向堅定支持我的男人,說了這樣一句話:“就這么辦,曉敏,我同意!”
這年春天,我獨自一人先在加拿大登陸。我是一個人先探路,看看情況。我發現溫哥華太美了,這里太適合搞文化藝術,特別是電影創作。我當時就想,我一定要在這里搞我的電影。可是,當時我一個人單槍匹馬,太孤單了,英文又不好。我太想念北京了,我只在這里呆了3天就飛回了中國。
杰瑞在機場接我,3天有如3年、30年,我們緊緊擁抱。我們真的不能分開,哪怕僅僅是3天。杰瑞說:“親愛的,我知道,你不是撤退,你是回來做準備的,再走的時候,我們一起走,我陪著你。”果然不出我料,我的杰瑞最理解我。
我現在回過頭來說我的愛情。
我與我先生從相戀到結婚,已有20多年了。我到今天仍然要說,我獲得了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情。聽我接下來的講述,大家就會明白了。
我們相識是在我1987年從北京電影學院畢業不久。那時,我已經成名,影視也拍了好多部。追求我的人太多了,國內外數一數二的富翁也有。但是,要論對我好的只有他。我們有共同的理念,那就是正統。我老家在湖南,出生在北京,杰瑞的老家是陜西,我們同為軍人的孩子。1987年9月,我在西影廠拍《川島芳子》,他正好剛從空降兵轉業到西影廠,分到我們攝制組工作,作導演和制片。
說起來特別傳奇,我們的故事本身就像電影。我那時剛剛結束了一個為期8年的初戀。我的前男友是個很好的人,我們是電影學院的同學,當時學院里不讓談戀愛,然而,我們轟轟烈烈地談了。8年當中,我發現我們的志趣追求不一樣,我提出分手。雖是我主動提出,我也很痛苦,畢竟是8年的相愛呀,而且,他為了我連畢業證都不要了。但我有我的事業,我是那種必須要奮斗才能感到快樂的女人。這一點,他不理解我。
所以,1987年9月,當我來到西影廠拍《川島芳子》時人們都覺得很奇怪,大家說,張曉敏的眼睛怎么會有憂郁呢?她那么年輕就那么有名,她有什么可憂郁的呢?但他們哪里知道我內心的痛。
有一天,我拎著兩只暖水瓶下樓,杰瑞提著兩桶水上樓。我們誰也沒注意到對方,差點撞個滿懷。我們都愣了一下,彼此看了一眼,這一眼看得很神奇,我對他的印象很深。小伙子很帥,很純樸。他長得很像我的同事姜文。在以后的幾天,鬼使神差,我總是尋找他,可是,我看不到他的影子。
不久,我要赴四川拍戲了。有天晚上,我在攝影棚里走戲,偶一抬頭,我發現了他。我也不知為什么,我竟然是那么興奮。他那時手里拿個日本的酒壺,對我說:“這是道具,但里面的酒是真的日本清酒。你喝酒嗎?”我說:“我不喝,我也反對喝酒。”他就說:“你喝點試試吧!”我說:“那好吧,我喝一杯。”就這樣,他就給我倒一杯,也給他自己倒一杯,我趁他不注意,把酒倒掉了,但馬上假裝喝干了,還擦一下嘴,說好辣呀。他呢,想都沒想,一大杯就全干了。我問他:“全干了?”他傻乎乎地說:“是呀,我要陪你呀?”我當時感覺他這人太實在了。這時,我們互報了年齡,我知道他比我大3歲,是個大哥哥。
我就覺得我們的相識有些蹊蹺,果然,更神妙的事情發生了。
有一天,我聽化妝師們在議論杰瑞的家庭,特別提到他爸爸的名字,我當時就懵了,真是如雷貫耳呀。而且,他爸爸我認識呀,甚至可以說,他爸爸是我走上電影道路的啟蒙老師呀。
1972年我9歲。那時,我們還在青海,正是爸爸受迫害的時候。有一天,有三個人來看爸爸,兩位是爸爸的戰友,一位是《劉三姐》的導演。爸爸為他們準備了一頓當時看來比較豐盛的午餐。
吃飯的時候,其中一位爸爸的戰友說:“我看曉敏這孩子是個當電影演員的料。”他這樣一說,另外兩位也大為驚奇地說:“還真是的。”當時,我們全家人都笑他們喝多了,我爸說,這怎么可能呢?
可誰知就是這句話,引發了我的電影夢。我們家調回北京后,我發誓要做電影演員。我一封又一封地給電影廠寫信,我還騎自行車到八一廠門前一圈一圈地轉,希望被導演發現。終于,1982年,我如愿考入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畢業后開始走上電影道路。有一天,在電影學院門前,那位叔叔來看我。對我說:“怎么樣?我當時怎么說來著,你天生就是個電影明星。”這位叔叔就是杰瑞的父親。
于是,我找到杰瑞,我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我一說,他激動地說:“這是真的嗎?”可惜,這個時候,他父親已經去世了。但我相信,他會看到我的成就,我甚至相信他派了兒子來保護我,關照我。這就是緣份吧,我相信這是美好的緣份。
雖然我們的父輩是解放戰爭時期的老戰友,但我的父母并不看好我們的愛情。在我父母的眼里,我太嬌氣,太善良,太不懂世故,我應該找個特別老實的人照顧我保護我。我對他們說:“杰瑞就是這樣的人哪!”他們不相信,他們認為杰瑞的脾氣不好,可能不會忍我一輩子。在我們相戀的10年中,我的父母經常失眠。杰瑞第一次到我們家的時候,過了晚上9點,爸爸就趕他走,然后把門反鎖上,不許我再出去。他一走,我就特別失落,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忽然,我聽到我的后窗有稀里劃拉的響聲,是小石子打在窗上的聲音。推窗一看,杰瑞在我家院外不遠的角落里向我揮手,當時已是夜里12點了。我住在二樓下不去,我就向他揮手。那一刻,就感覺像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以后,每天都是這樣。我們揮手,也互相扔紙條。甜蜜的愛情在苦澀中一步步前進。
軍人喜歡正氣,我們看不慣社會上那些不道德的事情,我的父母恩愛了一輩子,我特別欣賞他們。我要繼承父輩的高尚情操。杰瑞在這個問題上和我的觀點是一致的,我們無比熱愛純潔的愛情。這是我們的共同點。
我先生在我眾多的追求者當中,不是最有錢的,也不是最有才華的。在那個時候,我身邊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大家都認為我會找到更有錢的更有本事的男人。他們認為杰瑞是圖我的美貌和名氣,大家勸我離開他,說:“曉敏,有一天你老了,你沒有名氣了,你沒有錢了,他一定會一腳踢開你,然后去找年輕的女人。”
他們這樣說的原因,首先是因為我和杰瑞的地位和名望差得太懸殊。我當時是當紅的大明星,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復員戰士,一個剛剛起步的導演。所以,人們認為他愛我,就是愛我的地位美貌,甚至是金錢。
在家庭與社會的雙重壓力下,我們的愛情開始動搖了。那時,他剛從部隊回來,一心想做英雄報效國家的他,感到地方上并沒有用武之地。他很苦悶,成天與他的戰友們喝酒。我當時很不理解他,覺得他這是意志消沉。
我的圈子他從來不參加,他嫌文藝界的人成天吃喝玩樂特沒有勁。他的圈子我也不愿意去,我嫌他們太簡單,沒有追求。好多人對我說,我與杰瑞沒有共同點,分手是遲早的事。也有人對他說,張曉敏與原先的男友處了8年,你早晚要被她蹬掉。他聽了,當然心里會產生陰影。這時,也有特別有身份地位的人開始追我,與杰瑞展開拉鋸戰,就等著杰瑞放棄我。
我們開始吵架了。終于,我們決定試著分手幾天。就這樣,我們痛苦地相互道了別。我光顧著生氣了,哪里知道,當他的身影徹底從我的視線里消失時,我簡直痛不欲生。天哪,我真的要沒有他了嗎?
也就是十幾天的時間,我們就都瘋狂地跑了回來。我們緊緊抱在一起痛哭,我們受不了。我說:“親愛的,我們在一起是天地,我們分開了,就是天塌地陷。”他不停地抹眼淚,點頭。這樣,我們重新到了一起。我理解他對我那個社交圈子的厭惡,吃喝玩樂確實無聊。從那時到現在,我不再參加任何無意義的派對。他呢,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他覺得我是不是明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我,他要照顧我,保護我。

但我們有個約定,就是繼續考驗我們的愛情,我們暫不結婚,就是結了婚,也不要孩子。可是,后來我們看到哥哥姐姐的孩子是那么好玩兒,我們就接到家里,帶他們上商場,接送他們上下學。終于,我們破了戒。
從1987年一直到1997年,整整10年,我們苦苦相戀著。
1997年,我爸爸患癌癥住院。那時候我正懷孕,不能和家里人輪流照顧爸爸。全都是杰瑞代替我。他喂爸爸,陪爸爸聊天,讓爸爸回顧當年的戰斗生活。這年的3月28日,我的女兒米米出生了。當我把孩子抱到爸爸眼前時,爸爸非常高興。他深深地看了杰瑞一眼,像看自己的孩子,眼神充滿了祝福。我媽媽說:“杰瑞對你真好,你是要找這樣的好男人。”父親第二天就去世了。
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看到太多有錢的男人,但我很少能看到他們的道德水準有多高,相反,倒是沒有錢的人品質更高貴些。我和我先生在一起,我們的精神緊緊相融,一離開他,我就特別難受,我不會與第二個男人產生如此美好的感覺。我力排眾議,選擇了杰瑞。
我結婚的時候,曾對我先生說過:“我們在一起要嚴肅,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另外一個人,你一定要告訴我,到那時無論我們有多少財富,我都不屑一顧,我會主動離開你。”我先生說:“曉敏,你放心,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的家庭和你的家庭是一樣的。在我們的家教里是拒絕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的。我只能是你一個人的。”
經過兩年的準備,2002年春天,我們舉家遷到了加拿大。好多老師和同學朋友都勸我,見勸不住,又都替我惋惜。但我還是走了。
離開祖國的前一天,我舉行了一個大型告別派對。在自己家的別墅里,葛優等好朋友都來出席了。那天晚上音樂的聲音很大,我正端著一盤蛋糕往桌子那邊走。突然,我發現鄰家一富豪的孩子掉進了我家游泳池里。當時人們沒聽見呼救,孩子在慢慢地往下沉,我扔下蛋糕,穿著長裙就跳了下去。我一把抓住了孩子,往上托。就在這時,對面一個西裝革履的先生也跳了下來。救上孩子以后,我一看,那個先生竟是我的杰瑞。在場的人們特別震驚,認為生死之間,我們夫妻的選擇是一樣的。那個小孩的爸爸說:“曉敏,你們夫妻是我今生最重要的朋友,你們有金子般閃亮的心。”葛優聽了這話,帶頭鼓起掌,人們熱烈地鼓掌。
掌聲中,我們彼此深情凝望,我們堅信:未來一定是美好的愿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