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羅田方言中的是非問句

摘 要：是非問句，是提出一個問題，要求作出肯定或者否定回答的問句。湖北羅田方言中的是非問句與普通話相比差異較大，語調(diào)型是非問句對語境的依耐性很強，沒有帶語氣詞“嗎”的是非問句。

關(guān)鍵詞：方言 是非問 語氣詞

漢語疑問句因其自身結(jié)構(gòu)和語義語用功能等方面具有不同于其它句類的特點，一直成為學(xué)界研究的熱點之一。呂叔湘（1942）在《中國文法要略》中將疑問句分為兩類：一是特指問，二是是非問。黃伯榮（1958）《陳述句·疑問句·祈使句·感嘆句》中將疑問句分為四類：是非問、特指問、選擇問、正反問，并分析比較了它們在結(jié)構(gòu)上的特點。是非問句有兩種形式，一是采用表疑問的上揚語調(diào)，二是句尾帶上疑問語氣詞“嗎”或“吧”。湖北羅田方言中的是非問句與普通話的差異較大，由于沒有專門表示是非問的語氣詞，是非問并不是很發(fā)達。

邵敬敏（2007：215）認(rèn)為“是非問句的疑問信息是由疑問語調(diào)或者疑問語氣詞來承擔(dān)的”。從形式上看，羅田方言是非問句有以下兩類：語調(diào)是非問，語氣詞是非問。

一、語調(diào)是非問

在語言表達形式上，不出現(xiàn)任何疑問詞或疑問語氣詞，只是用高揚的語調(diào)來承載疑問信息。可以分為三類。

1.求證型。羅田方言里選用語調(diào)型是非問句，并不要求答話者給予答案，只是在彰顯問話者的主觀態(tài)度和心理情緒，這種疑問句疑問程度很低。如：

（1）他明晝走？么這快呀，不多住幾天。

（2）你硬要非要去？我說了那個場兒不好玩，去了莫怪我。

（3）你女兒不在？我找她有點兒事。

例（1）中，問話者明明知道“他”明天要走，卻仍然問“他明晝走？”“么這快呀，不多住幾天”，表達了問話者，希望“他”多住幾天的心理情緒；例（2）中，問話者知道對方要去，但還要求證“硬要去？”“我說了那個場兒不好玩，去了莫怪我”則表明問話者的反對態(tài)度和不滿的情緒，因而具有否定的傾向。這種語調(diào)是非問只是把自己已經(jīng)掌握的情況或者已認(rèn)識到的事實真相用疑問形式說出來，要求或者誘導(dǎo)對方做出進一步的解釋或說明。如例（3）中，說話者明知道對方女兒不在，但是求證“你女兒不在？”，誘導(dǎo)對方說出他女兒“去哪里了”和“什么時候回來”等信息。

2.問候型。問候型是非問句不要求對方回答，是一種問候、寒暄用語。前提是已經(jīng)確認(rèn)了事實，發(fā)話者只是把事實講出來與答話者套近乎，表示禮貌客套。

（4）你來了？坐哈兒，我倒茶你喝。

（5）你吃了？冇吃在我屋的吃。

（6）你上街去？帶著好吃的回來唄。

（7）你到畈里去？么這忙呢，不歇哈兒。

例（4）～（7）都是日常交際中一種問候、寒暄招呼類用語，發(fā)話者用“語調(diào)型是非問”作為發(fā)問手段，表示禮貌客套。如例（4）已經(jīng)確認(rèn)交際對象來了的事實真相，但是還問“你來了”，表示對對方的重視，所以馬上就“倒茶你喝”，讓交際對象感受到重視，發(fā)話者也顯得禮貌周到。羅田人很講究禮節(jié)，注重禮性，崇尚文明，所以這類問候型的語調(diào)是非問在羅田方言里使用頻率很高。

3.求答型。在交談過程中，由于發(fā)話者沒有聽清楚交際對方的話，要求對方回答證實。這跟一般語調(diào)是非問不同，屬于“回聲求答型”。如：

（8）甲：我明晝回去，還有好多事情回去要做。

乙：明晝回去？如果是的我倆個一路走。

（9）甲：我等哈兒去看電影，幫我看哈兒細(xì)伢兒。

乙：看細(xì)伢兒？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10）甲：我花了3200塊錢買了個進口電視機。

乙：你說3200買個進口電視機？這便宜，是的話我也買一個。

口語交談過程因為有噪音的干擾，或者是聽話者注意力不集中，造成聽話者沒有聽清楚，所以要用回聲求答型是非問句。

羅田方言里語調(diào)型是非問通常是在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使用，對話語環(huán)境依賴性強，一般是以問話人已知某種信息為前提，所以，劉月華（1988）認(rèn)為這種類型的問句不是一種可以自由出現(xiàn)的句子。

二、語氣詞是非問

語氣詞是非問是在陳述句的末尾加上疑問語氣詞而構(gòu)成的。根據(jù)語氣詞的不同可以分為以下三類：

（一）“唦”字是非問

羅田方言中是非問句“唦”字是非問相當(dāng)于普通話里的“吧”，疑問程度低的是非問一般都用“唦”來收尾。如：

（11）你嗟住院哈都報銷了唦？政府出的錢還不少嘞。

（12）你身體還好唦？幾大時候兒好長時間冇看到你。

（13）你正晝不走唦？我兩個晚上一地兒喝點酒。

（14）你冇打他唦？他么哭哭啼啼的，臉一腫著。

從上例可以看出，羅田方言里“唦”字是非問疑問程度很低，一般都是一種揣度語氣，發(fā)話人有很強的心理期望或傾向，只是還不十分肯定，發(fā)問的目的是期待對方證實或者是詢問對方的看法，期待肯定的答復(fù)，表達上顯得委婉、客氣。這些“唦”字是非問都可以轉(zhuǎn)換成普通話中“吧”收尾的是非問。羅田方言中一般不用“吧”，用“唦”字是非問更地道。

（二）“哈”字是非問

“哈”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的“是嗎”，希望交際對方對發(fā)話者的猜測或者已知信息作出肯定的回答，具有求證表義特征，主要用在已然體是非問句中。

（15）你有喜懷孕了哈？

（16）你來了三年了哈？

（17）她離了婚哈？好傷心啊。

（18）你屋的有大蒸籠哈？借我用哈兒。

肯定答語用“嗯”“是的”，句中的謂詞結(jié)構(gòu)，否定答語用“冇”。如果句中是“有”字句，就用“冇得”來回答。例如：“你有喜了哈？”肯定回答是“嗯”“是的”或者“有喜了”，否定的回答是“冇得”。“她離了婚哈？”肯定回答是“嗯”“是的”或者“離了”，否定的回答是“冇（啊）”。

（三）“啊”字是非問。

“啊”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表達是非問的語氣詞“嗎”，它因前一個音節(jié)尾音的不同而變化。如：

（19）你走哇？慢點呀。

（20）他在開會呀？那我等哈兒一會兒他。

（21）你要吃呀？肚子真大。

（22）你還睏啦？都幾點了。

“哇”“呀”“啦”受前一個音節(jié)尾音的音變而來，相當(dāng)于普通話中是非問語氣詞“嗎”。從上例可以看出，這類疑問句的疑問程度稍高，但比特指問的疑問程度稍低，是一種有所傾向，有所推測的疑問句。這種句式的句末“啊”可以省掉，變換成語調(diào)型是非問，意義不變。

羅田方言里是非問句就只有這兩類，沒有普通話中所謂典型的是非問“嗎”類、“吧”類是非問句。王力（1980）認(rèn)為：“嗎”是從“無”演變而來的，“吧”也是近代漢語新興的語氣詞。受用途越來越大的普通話語氣詞“啊”的影響，羅田方言也有“啊”字是非問，這類是非問和語調(diào)型是非問意義表達上沒有區(qū)別，只是語氣稍顯緩和，可以說是語調(diào)是非問的又一變體。“唦”字是非問、“哈”字是非問是羅田方言中比較地道的語氣詞是非問。

無論是受語境制約的語調(diào)是非問還是不受語境制約的語氣是非問，這種是非問相對于正反問而言，在羅田方言中并不發(fā)達，使用頻率也不很高。

（本文為武漢大學(xué)2013年博士研究生自主科研項目“湖北省羅田方言研究”[項目編號：2013111010202]成果之一，得到武漢大學(xué)博士研究生自主科研項目的資助。）

參考文獻：

[1]呂叔湘.中國文法要略[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2.

[2]黃伯榮.陳述句疑問句祈使句感嘆句[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1984.

[3]劉月華.用“嗎”的是非問句與正反問句用法比較[A].句型和動

詞[C].北京：語文出版社，1987.

[4]語調(diào)是非問句[J].語言教學(xué)與研究，1988，（2）.

[5]邵敬敏.現(xiàn)代漢語通論（第二版）[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7.

[6]邵敬敏.是非問內(nèi)部類型的比較以及“疑惑”的細(xì)化[J].世界漢

語教學(xué)，2012，（3）.

[7]王力.漢語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80.

（徐英 湖北武漢 武漢大學(xué)文學(xué)院 430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