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丹
他是一名鄉(xiāng)村醫(yī)生。15歲,他便接過父親的藥箱,行走在索加的山山水水,馬背上馱著少年醫(yī)生大大的夢想,馱著五千多名牧民群眾的健康。從赤腳醫(yī)生,到衛(wèi)生院院長,18年來,1.04萬平方公里的索加草原上,留下了他堅定的身影,患病群眾的眼中,留下了他的醫(yī)者仁心。索加鄉(xiāng)地域面積廣,且牧民居住比較分散,遍布在山溝山嶺間,交通極為不便,有些地方只能步行,有些地方常有野獸出沒,但是他從來沒有因此而拒絕過任何一個患者的求助。他醫(yī)術高明,多年來潛心鉆研,守護著一方百姓的健康……到治多縣不久,索南更青這個名字就已經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
和索南更青見面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縣委宣傳部的同志早就告訴我們,路很難走,沿途沒有信號,沒有人家。264公里路,得走七八個小時。“我第一次去索加,走了172公里,沿途只看到8戶人家。”這個數字,宣傳部長俄沙江措至今記憶猶新。在很多治多人眼中,索加是一個遙遠的地方,因此被稱為“天邊的索加。”盡管我們一大早就準備齊全出發(fā)了,到達索加鄉(xiāng)衛(wèi)生院,也已臨近傍晚。8月初,縣城周邊還是綠草青青,天邊的索加,卻已經悄悄入了冬。山上的積雪還未消融,寒風凜冽,一不小心就把人的耳朵凍傷了。衛(wèi)生院不大,但整潔有序,一個戴著帽子,皮膚白皙,一身漢裝的年輕人出來迎接我們。俄沙部長介紹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索南更青院長。索南更青露出憨憨的笑容,和大家簡單打過招呼,帶我們參觀起了衛(wèi)生院,問診室、制藥房、藏藥儲藏室、住院部。還沒來得及和他聊上幾句,索南更青就不見了蹤影,原來是有患者來看病了。一會兒是兩個藏族婦女,一會兒又來帶著孩子的一家人……我們只好說,那等索南院長下班了再采訪吧,按照一般的上下班時間,想必也很快了。身邊的護士笑了笑,沒有作聲。
看著天色越來越晚,索南更青還是忙得不見蹤影。我們只好和住院部的患者聊了起來。從西藏安多來的患者格布,患腎結核已經很久了,家庭并不富裕的他,先后到了拉薩、那曲各地求醫(yī),花了兩萬多元錢,病情卻日益加重。苦不堪言的他,聽說索加有個“拉給”,不僅醫(yī)術高明,而且藥費便宜,帶著最后的希望他找到了索南更青。藏族群眾將從醫(yī)時間長,醫(yī)術精湛,醫(yī)德高尚的老大夫尊稱為“拉給”。但格布見到這個“拉給”時還是有些意外,心里不禁打了個問號:眼前這個年輕的小伙子,能看好我的病嗎?沒想到入院半個多月,病情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更讓他驚訝的是,這個年輕的“拉給”至今還沒有要過一分醫(yī)藥費。實際上,這位被聘請的索南院長每個月也只有一千多元錢的工資,多年來,他墊付的醫(yī)藥費不知道是這個數字的多少倍,這些,索南更青自己卻從來沒有計算過,更沒有計較過。
晚上9點,索加的太陽剛剛落山,住院部里的格布還在打最后一部點滴,索南更青查完病房走了出來,夕陽的余暉映紅了這位年輕醫(yī)生的臉龐,落在這個仿佛永遠不知疲憊的身影上,我一時看得出了神,索南更青靦腆地沖我笑了笑。我們終于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了,忙碌了一整天的他,卻還連午飯都沒有吃。
總面積超過1.04萬平方公里的索加鄉(xiāng),平均海拔4500米,下轄四個牧委會,14個牧業(yè)合作社。全鄉(xiāng)總牧戶1763戶5673人,地廣人稀。索南更青所在的索加鄉(xiāng)衛(wèi)生院附近方圓10多公里,常住牧民不到300人,這就意味著還有5000多名牧民住在離衛(wèi)生院幾十乃至幾百公里外的地方。人們經常會在衛(wèi)生院附近看到牧民騎著摩托車,從幾十公里外的地方趕過來看病。為了不讓病人等太久,為了不耽誤患者和家屬的時間,索南更青很多時候連續(xù)一整天不吃飯不休息,耐心地為病人診治。有時半夜一點多他剛躺下,三點多又有病人來了,他只得馬上起床看病,對于索南更青來講,哪里有上下班的概念?只要有患者,他隨時都在崗。為了滿足偏遠地區(qū)牧民群眾的醫(yī)療服務需求,索南更青常常帶領衛(wèi)生院的醫(yī)護人員,帶著醫(yī)療器械、藥品,跋山涉水,為牧民群眾免費體檢,建立健康檔案,提供基本公共衛(wèi)生服務。
已經記不清這是多杰老人第幾次來衛(wèi)生院看望索南更青了。多杰老人十年前患有嚴重的風濕性關節(jié)炎,病重時連路都走不了,為了看病他先后去過幾家醫(yī)院,錢花了不少,但病情依然不見好轉,甚至有醫(yī)院說要截肢。后來他慕名找到了索南更青,讓他感到驚喜的是,僅治療一個月他就已經能下床走路了。憑著高尚的醫(yī)德、嫻熟的醫(yī)術和鍥而不舍的態(tài)度,索南更青已經成為當地群眾心目中的“健康守護人”,如今不斷有附近鄉(xiāng)村的病人慕名前來求醫(yī)看病。
治多縣地處長江之源,遍地都是藏藥的常用藥材。工作之余,索南更青常常奔波在故鄉(xiāng)這片沃土的溝溝坡坡,山澗、河谷、草原到處都留下了他尋覓藥材的身影。12歲起跟隨父親學習制藥,如今的索南更青已經精通藏藥制劑,目前經他炮制加工的藏藥達60多種。一些草藥和花類的藥材因為季節(jié)短,所以很難采到,每年7月到9月,索南更青除了給鄉(xiāng)親們看病,就是上山采藥,連家人都很難見上他一面。今年6月,為了采一種珍貴的藥材,索南更青不小心從懸崖上摔了下來,摔斷了三根肋骨。僅僅在玉樹州上住了三天院,索南更青就不顧醫(yī)生和家人的勸阻,回到了索加,回到了需要他的牧民群眾中。
沒有人給醫(yī)生的天職做過權威的詮釋,但索南更青用自己的人生經歷給天職抹上了絢麗的色彩。在他的心目中,只要病人需要,條件再艱苦,生活再困難,他也要留下;只要病人需要,再難的藥他也要采;只要病人需要,再遠、再險、再難走的地方他也要去;只要病人需要,再臟、再累的活他都要干……在天職的驅使下,索南更青婉拒了很多大醫(yī)院的聘請,繼續(xù)行走在這片高原牧場,哪怕是大雪封山、沙塵遮目,哪怕是脊椎摔傷、胃病復發(fā),什么都擋不住他守護牧民健康的匆匆腳步,什么都不能剝奪他全心全意為患者服務的矢志追求。
索南更青用自己的足跡,為醫(yī)生的天職寫下了最好的注腳。
他騎著馬,背著藥箱,跟隨著羊群和熱情純樸的牧民在草原和山嶺上馳騁。從那時起,他把自己無怨無悔地交給了索加的廣闊大地,交給了救死扶傷的宏偉大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