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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城堡

2015-04-29 00:44:03王小忠
青年作家 2015年1期

王小忠

1

事后我一直想,干瘦如柴的我竟然能舉起那么大的一塊桌面!

桌子是新買的,大理石的面子,被我一腳就踩成了四半,毫不猶豫砸在她身上。她被送進醫院,而我被關進號子里整整蹲了三個月。母親的眼角經常掛著淚水,我知道她心里委屈。現在好了,離開人世的母親啥都不會知道了。母親的突然離世從本質上講和我舉起石頭砸她沒有太大的關系,但母親的確是從我蹲在號子里就生病了。母親離世的時候口里不住叫我名字,哥哥卻說,她是叫昌泰——那個短命的、沐浴塵世陽光只半月的我的弟弟。

姐姐嫁到水溝門二十多年了,她也不容易。我離開這個熟悉的大街的時候,去過一回姐姐家。姐姐哭得很傷心,她問我要去哪里,我沒有告訴她,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那天我在母親生我的小炕上坐了一會,哥哥終于開口說話了。他說:“你現在可以走了,以后的祖墳上也沒有你的位置。”

他還說:“這是堂叔的話。”

堂叔是家里唯一的長輩。

母親剛過百日,家里依然很亂,本家兄弟們都在,我沒說啥,轉身就走出了家門。

母親的墳地就在火焰山下,那個地方適合她歇息。安靜,向陽,旁邊還有一眼小小的清泉。母親只占了小小的一塊地,她的旁邊是我的父親,一堆土緊緊挨著另一堆土。

父親是在土地下放前離世的,源于一場災難。他趕車去糧站交公糧,路上遇到暴雨,結果連骨殖在啥地方我們都不知道。兩座土冢都是新堆起的,我知道,其中一堆里面空著。

我在母親的腳下平平展展躺下來,給自己畫了一個和身材一樣大小的不規則的圈,然后就離開了。

2

張彩樂是我同學,小時候我們經常在一起玩。

張彩樂和我一樣,學習很差,在教室的最后排坐了整整六年,然后就不知去向了。

我喜歡張彩樂,在她不知去向后才明白。我夜夜都能夢到她,只要夢到她,我的白天總會無精打采。高考落榜后,我和兄弟們一起在家干活。母親見我布滿繭子且皸裂的雙手時,總是流淚。兄弟們為此和母親頂過嘴,于是我也開始有了怨恨,常常和兄弟們吵架,甚至拿起鐵鍬和镢頭與他們對視。

上學的時候張彩樂喜歡來我家。我十六歲那年的某一天,母親給我和張彩樂烙了一沓油餅,剛用塑料袋包好,兩個嫂子就來了,她們說母親不會把家,于是母親僅有的一點權利就那樣喪失了。我和張彩樂頭挨頭爬在炕上寫字,她們都看在眼里,并且說,娶過來算了。母親兩頭受氣,可她沒有能力將我安置在一邊,我和兄弟們的積怨大致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母親曾說:“不管到啥時候都不能和張彩樂在一起,張彩樂的太爺爺是我爺爺的堂侄兒。”

“我姓趙,她怎么姓張?”我問母親。

母親說:“張彩樂的太爺爺在民國十八年跑反賊的時候流落到張家莊,幾輩人過后,大家都遺忘了在張家莊其實還有你們趙家的一股血脈。”

我“嗯”了一聲,沒有說什么,但我始終不相信。

3

我在縣城一家磚廠搬磚,除了吃住,一天能拿到十五塊。磚廠老板漸漸知道了我是個讀過書的人,幾個月后,就不讓我下苦了。大夏天坐在小板凳上專門開閘刀,工資還是十五塊。看著那么多人拉著車子,一邊擦汗一邊喘氣,我就偷偷地笑。

有一天,老板讓我去市里,說起來很巧,在北街拐彎處我看見了張彩樂,她坐在椅子上,懶洋洋的,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好長時間不見了,她變白了,我變黑了,她比以前富態了許多,我比以前更加干瘦了。她說來這里半年多了,在深圳浪蕩了一年多,結果學了個理發的手藝。

我問她有沒有回家?她說很久沒回去,家里人不愿讓她回來,村里人閑話太多,家人都不敢在眾人場合露面。張彩樂給我留了她的電話,并且請我吃了飯,我回到磚廠的時候已經到下午了。總算有個熟人,我的心里踏實了。踏實不能當飯吃,我依然在灰塵下守著一排排閘刀,而且不敢有絲毫怠慢和大意。

在磚廠干了八個月我就回來了。離開磚廠,我像一個流浪漢。張彩樂那里生意不緊不慢,但能養人,她愈發白胖了。張彩樂告訴我說,她在市區有認識的人,可以給我臨時找點活干。她知道我的情況,回家也就那樣,在兄弟和嫂子的白眼下很難過,當然這不是最直接的原因。其實我最害怕讓母親為難,何況哥嫂他們都有屬于自己的房間,我只能和母親擠在一個炕上,或者在草房里鋪一張狗皮,所以我不想回去。

張彩樂托人給我找了點活,是幫人家送蜂窩煤。活倒是很輕松,只是住處很困難。白天送煤,一到傍晚就開始發愁。有一次到八九點鐘住處還沒著落,于是就去了張彩樂那里。張彩樂睡床上,我睡在一張很小的沙發上。

4

發工資了,我的口袋鼓鼓的,我和張彩樂沿北關走了很遠一段。北關和南關一樣熱鬧,商場一家挨一家。我買了一件衣服,也給張彩樂買了一件。張彩樂執意不要,但我還是買給了她。我知道她很喜歡那件衣服。我們在盤北大廈六樓,張彩樂盯著那件紫色的風衣好久都不愿離開,她一定很喜歡。我是真心想感謝張彩樂,這么久的時間里,多虧她幫了我那么多忙,一件衣服算得了什么,盡管那件衣服有點貴。

我和她手里拎著沉甸甸的袋子走出盤北大廈,沿北關繼續向前走。

張彩樂說:“我想照張相,長這么大還沒有照過相。”

于是我們就找到了一家影樓。

影樓在北關十字,叫蒙娜麗莎,一個沒有眉毛的西方經典美貌女子的名字,聽起來很具現代性。影樓老板是個年輕的婦人,我們還沒進去,她就笑呵呵地迎了出來。

影樓不大,布置得卻很有特色。左邊是化妝間,右邊是攝影室,中間不大的地方擺放了一張桌子,一臺電腦,墻壁上貼著淡紫色的墻紙,墻紙上隱隱透露出碎碎的玫瑰花。她一邊給我倒茶,一邊介紹她的影樓。現代的,后現代的,潮流的,非潮流的,主流的,非主流的,還有時髦和古樸的,我從未聽說過照相還分這么多名堂,算是開眼界了。

“你們打算照什么類型的?新娘子的婚紗選那種形式的?要不先選,然后按類型再化妝吧。”她說。

我和張彩樂很尷尬。當然了,來影樓的自然是照婚紗照,可我們不是。不是她想錯了,而是我們也走錯了地方。

張彩樂說:“我們暫時不照婚紗照,先隨便照張,看看效果好嗎?”

“好好好,沒問題。”老板娘依然很熱情。

在北關轉悠的時間很久,說真的是有點口渴,張彩樂去了攝影室,我足足喝了三杯茶。

張彩樂叫我,我也走進了攝影室。攝影室也不大,卻比外面多出了溫馨和甜蜜。里面有椰子樹,草地,野花,還有畫在墻壁上的大海,藍天和白云。張彩樂手里拿了一朵金燦燦的葵花,坐在草地上。張彩樂的臉蛋和葵花一樣,散射出誘人的溫暖和甜蜜。她比上學的那時候更加美麗、更加陽光了。

翻來覆去照了好幾次,最后,老板娘執意讓我們一起照一張,不要錢的,于是我和張彩樂照了一張合影。她讓張彩樂摟住我的脖子,我和張彩樂的臉蛋貼在一起,熱乎乎的,有點不可名狀的難以說清的感覺。照完了,我們提著東西走出了影樓,誰都沒說話。

照片是我取的。張彩樂和葵花的照片好看,旁邊還配了一行優美的詩,視野開闊大氣,背景深遠悠長,葵花像熊熊燃燒的火球,映得她的臉蛋陽光十足。我們的合影卻顯得很別扭,我一臉木訥,臉蛋貼在一起,兩個腦袋像不同方向的葉片,也像一把木叉。老板娘問我是否滿意,我不住點頭,并且說改天來照婚紗。

從影樓出來后,我又去了文化用品商店,專門買了個鏡框,把張彩樂和葵花裝在里面。

張彩樂見了照片后很高興,她說這是二十多年來最好的相片,接著她又問我合影的照片。

我說:“曝光了,改天補照。”我把和張彩樂的合影深深藏了起來,藏在別人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5

三月的大地開始煥發出它應有的活力。山坡上,低洼處,一簇一簇小草透出了淡黃色的芽尖,叫天雀唱著歡快的歌謠,時高時低。田地里的倉鼠把深層的潮濕的土壤一堆一堆送到表面,河谷里的清流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多么好呀,可我已經決定要離開這里。說離開就離開,我的內心真的沒有一點留戀的感覺!

母親實現了她的愿望,當我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了門外搭建的一間低矮的茅房。母親一個人住在里面,一個很小的土炕,一個很小的圓形鐵爐,一個很小的木柜,一個很小的炕桌,這是母親的新家,一生操勞的母親終于擁有了自己的新家,她顯得非常快樂。

我放下東西,只身進了里院。母親不讓我去,怕我和他們爭吵。其實當我走進里院時,腦子里全空了。里院也割成了兩家,一個大門,中間是長長的一道墻壁,一家人生活在“品”字形的格局里,我還能說什么!

那夜母親給我說了很多話,她說:“她也是隨了形勢。全村的老人都幾乎住在門外,一個人例外了倒顯得別扭。現在好了,自由自在,想吃什么都由著自己,把炕燒的著火了也沒人來過問。”

我問母親,日常費用和柴火哪里來?

她說:“我和父親的田地是他們分開種的,秋天了按一定比例再分給她吃的和柴草。”聽著母親慢慢悠悠地訴說,我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啪啪的淌在被窩下。

在母親身邊我住了三天,臨走前留給母親二千元,母親讓我自己存著,我說,“你給我存著,等存夠了娶個媳婦。”

離開母親的時候我哭了。母親扶住門框,眼睛紅紅的。她給我說,到外面去要學好,過年的時候就回來。我答應了母親,轉過身的時候,我的眼淚像下雨一樣。

我順便去了姐姐家,只坐了一會兒,就出來。姐姐送我的時候她也哭了。我說,“又不是離世,干么哭那么傷心呢!”

6

張彩樂以前來過深圳,而此時她也分辨不清東南西北。我一手提著包,一手拉著她,漫無目的地走。我和張彩樂都很餓,火車上只吃了兩桶貴得要命的方便面,胃里早空空如也。好不容易在人群稀少的巷道處找見一家面館,吃完后,我和她繼續走。

大概凌晨時分,我和張彩樂才走出巷道口,然而眼前的卻是一模一樣的、橫七豎八的巷道。我問她,她說她也不知道哪里有便宜且安全的住處。和張彩樂在一家關了門的店鋪前站著,我們的身影在路燈下顯得渺小而孤獨。

我們都走不動了,也找不到可以歇息的臺階。我和張彩樂在路燈下準備站到天亮的時候,對面走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那女人穿著一件粉紅的外套,頭發扎在腦后,她說:“你們是不是找住宿的地方?”我和張彩樂不約而同點了點頭。她說:“跟我來吧,每人十元,很安全的。”

住處就在我們身后的一個巷道里,走十幾步就到了。那地方全是一排一排的平頂房,沒有招牌,也沒有窗戶,每一排房大約五米左右長,只有一個門,門口掛著一盞昏暗的燈泡。走進門,才發現里面全是一間一間的小房子。房間是搭了很長的一道通鋪,上面鋪著薄薄的一層淺紅色毛毯。

那女人說:“快三點了,距天亮還有四個小時,你們交八十元,早上七點前要離開。”

“不是每人十元嗎?”

“每小時十元。”我沒有吭聲,交了錢,她就走了。

房間里有點潮濕,也有點悶熱,而且腥味很重。張彩樂躺在最里面,我挨在她右邊,把包枕在頭下。房間里的燈光很暗,我盯著房屋頂棚卻沒有了睡意。明天怎么辦?這么大的地方,沒有認識的一個人,跑來干什么?滿大街的傳單和招工啟事,哪一個是真的?如果兩天后找不到活可干的話就要餓死在深圳了。我突然想起了母親,她低矮的新居似乎就在眼前。母親跪在地上燒炕,火柴嗤的一聲跳動著燦爛的火焰,接著炕洞里就著起熊熊大火,濃濃的煙冒出來,母親不住咳嗽,她一只手不住擦眼淚,另一只手吃力地支起身子,慢慢走進了低矮的小屋。然后開始洗菜切菜,下面洗鍋。肯定是這樣,這都是她必須做的,也是她生活必不可少的環節和程序。父親離開我們已經很久了,我忘記了父親的模樣。我問過母親,母親說,這幾十年里她連一次都沒夢見過,大概是連魂都被大水卷得不知去向了。本家堂叔們折騰著給兩個兄弟娶了媳婦,算是盡了本分。想到這里,我又開始后悔起來。后悔自己好好沒有讀書,可是仔細一想,就算考上大學,誰供呀!自己也不是那塊料,一起讀過書的那么多人沒有一個考上的,不過別人都已經成家了。

張彩樂發出囈語,含含糊糊的聽不清楚。她把臉轉到我胳膊彎里,一只手搭在我胸口,呼呼睡著。

咯吱一聲,門開了。我停止了想象,爬了起來。進來的是一個女的,穿的很單薄,留著披肩發,提著很小的一個包,她看了一眼我,然后就躺倒在靠我很遠的地方。剛躺倒就發出細微的鼾聲。這張通鋪足足能躺七八個人,不分男女,像是避難所,又像是鯨魚的肚子,吃多少都不嫌多。

天亮的時候我還沒有睡著,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是一對男女,他們躺在中間。剛躺下,女的就脫光了衣服。我閉上了眼睛,因為那個男的也脫了衣服,他們開始做愛。起先進來的那個女的像死了一般,一動不動,鼾聲均勻。我覺得渾身燥熱,鬢間的血管像山林里露出地面的樹根,摸上去,條條堅硬而無盡延伸。那女的聲音越來越高,通鋪有著輕微的搖晃。張彩樂醒來了,她張開朦朧的眼睛,我趕緊用雙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張彩樂把頭埋在我懷里,雙腿緊緊纏住我身子,渾身顫抖著。

記得第一次看那樣的書是高二的時候,熱血沸騰,恨不得把那些一串一串被打成省略號的部分拉出來,真真切切擺放在眼前。也是因為那些書,曾經一次又一次的做賤自己。原來是這樣,那些想象過的省略號在眼前被還原了出來,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向往而滿懷激動。

他們歇息了一會兒就走了。張彩樂緊張、害怕、激動的情緒也松弛下來,她望著我,眼淚出來了。她的眼淚流在我的胳膊上,濕濕一片。我沒有感覺到溫暖和滋潤,而是覺得那些眼淚像無數把捆綁在一起的刀子,一下一下割著我,沒有疼痛,只是冰涼和心驚肉跳的害怕。

7

我和張彩樂口袋里的錢所剩無幾,兩個人每天都要走很遠的路,為了吃一碗廉價的對我們來說卻很可口的面條。張彩樂給人家洗衣服,打掃房間,而我就給人家倒垃圾,同樣跑很遠的路。住的依舊是那間房,那張通鋪。替人家干活,住宿不要錢,也領不到錢,算是可憐我們。通鋪有時候住滿人,他們發泄完就走了,不會到天亮。寂寥長夜,我就胡思亂想。張彩樂躺在我身旁,她枕著我的胳膊入睡,已經成了習慣。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們終于越過了彼此的防線,偷吃了甜蜜而至高無上的禁果。

在那間房里住了半月之久,張彩樂三番五次爬到我身上,一次又一次解開皮帶,但還是遭到了我的拒絕。我把她從身上推下來,緊緊抱住,這時候,我們都會留下難過的淚水。

張彩樂問我:“你不想嗎?”

我說:“想,想的要命。”

張彩樂又說:“我也想。”

我說:“等我們找到工作,安定下來吧。”

她點了點頭,慢慢睡著了。

離開那間房是來深圳的第十七天的中午,我和她去了一家很遠的鞋廠工作。一輛大巴車上人坐滿了人,大家說著不同地方的話。鞋廠是一家很正規的廠子,離馬路不遠,周圍有銀行,超市,郵局,移動公司,還有一所學校和一家醫院。我們進去那天,鞋廠專門開了會,并且留給我們一個電話號碼,讓大家把這個號碼告訴給家里人,有事情就打電話,他們會傳達每一個員工。第二天上了半天課,主要講工作制度,作息時間及作業分工。男的主要工作是搬運,女的全都坐在一間很大的車間里勞作。從早晨八點到晚上九點,中午吃飯帶休息兩小時。有時候晚上還上課,學習新的制度。吃的住的全在廠子里,平時不讓出去,每人發了一張和銀行卡差不多的塑料卡,上工前刷了卡才可以勞動,否則就等于白干一天。廠里統一給每個員工辦了銀行卡,工資按月打到卡上。一月下來,除吃住外能拿到兩千多,已經很滿足了。

一個房間住四個人,是高低床。歇工后各自休息,相互很少說話。我住下鋪,對面是西安的一個小伙子,口音和我很接近,我們說的算是最多。那小伙子也是高中畢業后出來的,說是在深圳已經混了三四年,以前在一家不錯的公司,因為喝酒打架斗毆,被關了一陣子,失去了那份工作,迫于生計才來鞋廠。他說來這里不是長久之計,等多少有點錢后,就重新去找一份工作。我問他,找工作很難嗎?他告訴我說,不是太難。也有很容易就可以發財的路子。我再次問他的時候他卻緘默不語,只是笑了笑。那小伙子名叫范小清。

有一天晚上,其他人都睡著了,小清問我:“你想離開這里嗎?我以前有一個哥們在一家很大的娛樂中心上班,我們去他那里吧,這活太苦,我干不了。”

我問他:“出去一定能找到他嗎?”

他說:“沒問題,深圳我熟悉得很。”

我說:“張彩樂怎么辦?”

“她是你什么人?”他問我。

“是我妹妹。”我說。

“她姓張,你姓趙呀。怎么會呢!”

我又說:“是表妹。”

“真的假的?”他笑著問我。

我說:“真的。”

“那就帶上一起走。”他說。

“要不把這一月熬出頭,再剩十幾天,現在走不劃算。”我說。

第二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給張彩樂說了小清說給我的話。

張彩樂說:“我聽你的,你去那里我就跟到那里。”

我和范小清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快到月底了,這天晚上小清又問我:“你想好了嗎?”

我說:“張彩樂也想出去。”

他說:“那你們準備好,我先出去,等一切都問好了再來接你們。”

那夜我剛躺下就聽見外面有人叫我名字。門衛說我家里的電話,讓我趕快去接聽。電話是范小清打來的,他說他找到了那個哥們,那里需要服務員,讓我們兩個都出來,工資比這里要高一倍。他還說,找個借口,就說家里人病了。小清說完后,有給我留下了他的電話號碼,讓我無論如何都要給他回個話。接完電話,回到床鋪,那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我把小清在電話里的話告訴了張彩樂。她聽了之后,高興的說:“我們現在就走吧。”于是我和張彩樂就去門衛那里。門衛是個四十多歲的本地人,他讓我們帶上廠里發的所有卡,去南邊的三樓找副廠長。我告訴廠長說,母親病了,我們要回家。我還說,張彩樂是我妹妹,我們要一起走。廠長說,那你們快去吧,記得辦完事情再來,多帶幾個村里人來。我滿口答應他。我們很快就辦完了離開這里的手續。走出大門后,我和張彩樂去了對面的銀行,我取出了兩千元,從隔壁的郵局里寄給了母親,然后給范小清打了電話,范小清很快就來接我和張彩樂。范小清坐在出租車前排,我和張彩樂坐在后排,張彩樂緊緊挽住我的胳膊,我們誰都沒說話。車子在平展的公路上飛馳,不知道要去哪里,也辨不清東南西北。

8

只用了一個半小時,車子就停了下來。范小清說,就那家,“快樂到死”娛樂中心。我們穿過天橋,很快就來到門前。很高很高的樓,進去后,擺在眼前的是一條很暗的長長的走廊。我和張彩樂跟在范小清身后。

到了二十八樓,里面全是包房,很大很大,整個一層樓全是。我和張彩樂跟范小清到最里面的一間房里去。那房間里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翻開報紙,男的看電腦。范小清說:“人我帶來了。”那男的抬起頭,掃了一眼我和張彩樂,然后說,“身份證呢?”我和張彩樂把身份證遞過去,他看了一下,給那個女的說:“把工作證給他們。”我和張彩樂又跟隨那個女的去了另外的房間。她給我和張彩樂分別給了一套淡藍色的衣服,然后又給了一個胸牌,胸牌上寫了小小的一行金色的字——快樂到死,下面是NO.123,NO.125的數字,她說去房間把衣服換上,把這個牌子別到胸前。我和張彩樂又跟著范小清去了另外的房間,換好衣服。范小清說:“這間房我們住,張彩樂和其他女的一塊住,白天休息,晚上上班。試用期一個月,工資相對少點,還可以吧。”我和張彩樂都點了點頭。

范小清和我把張彩樂送到她應該住的地方,范小清說:“先休息一下,洗個澡。”那個房間有三個女的,她們跟張彩樂很客氣地打招呼。安頓妥當后我和范小清出來了。

范小清對我說:“你也洗個澡吧,晚上我們一起上班。”

“小清,我們主要干什么呀?”我問范小清。

范小清笑了笑說:“倒茶,送水,送果子,開酒。活很輕松,就是歇工的時間很晚,不過白天可以休息,也可以隨便出去逛逛街。”

范小清躺在床上,一會兒就呼呼地睡著了。房間里有衛生間,有洗澡的地方,我打開龍頭,熱乎乎的水流瀉下來,我把周身都洗的干干凈凈的,然后也躺在床上,也呼呼地睡著了。

做夢了,好幾個月來沒有做過夢。我夢見了張彩樂以前的那個理發屋,也夢見了我開過閘刀的那個磚廠。夢里,我像幽靈一樣,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比火車還快。最后回到了母親低矮的小屋前,母親在小炕上睡著了,很安詳。爐膛里的火旺旺的,我續了火,把被子重新蓋好后就出來了。我還去了姐姐家,姐姐在屋檐下曬太陽,懶洋洋的,精神了許多。從姐姐出來后,就辨不清方向,四周都是大山,沒有路,像是在一口很深的井里,聽不到任何聲音。突然,天下起了大雨,四周傳來巨大的混響,接著山就倒塌了,那么多石頭像鋒利的狼牙,從四面斜射而來,腳下也突然裂開了口子,我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直直掉了下去,我嚇得大叫起來。

范小清從衛生間跑出來,渾身濕淋淋的,他吃驚地問我:“怎么了昌陽?”

我醒了,很頹廢的抱住自己的腦袋,說:“沒什么。”

范小清又說:“做夢了?”

我點了點頭,說:“嗯。”

范小清笑了笑,說:“你嚇死我了,大叫一聲,像被屠殺一般。”

記得母親說過,夢見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是在長身子,可是我的骨骼在很早前就已經停止了發育,怎么可能呢!我曾經在心靈里建筑過一個秘密城堡,想把我和張彩樂的所有一切封存在那個城堡里,而現在,那個城堡似乎塌了,塌得一敗涂地。

9

范小清又出去了,快到下午才回來,一回來就呼呼大睡。

這天我和范小清一起出去,我們乘坐公共汽車走了很遠,買了電話后,他帶我去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巷道里。我跟在他后面,突然就想起幾個月前的那間小房,那張通鋪。

范小清帶我去的地方果然是那樣,只是更加破舊,更加潮濕。范小清最近就在這樣的地方找快樂?是的,就在這種地方。我跟隨他進去的時候就有那么多女的在一間小屋里等著。

范小清問我:“你想嗎?”

我說:“我不想。”

范小清又說:“別裝正經了。”

我說:“范小清,我想整死你。”范小清吃驚地看著我。但他還是做了。

這天晚上來得人實在太多,包廂在下午就訂滿了。這天晚上我碰到了張彩樂,她就在我服務的包間里,準確地說,是在一個男人懷里。她也見了我,好像不認識一般。包間里還有幾個,每人懷里都有女人。她陪他喝酒,他把她摟得很緊,我在瞬間僵硬了一般。范小清說過,這里的女都是陪客人喝酒的。但當我看到這樣的情形的時候,為什么渾身突然變得僵硬起來?杯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正是敗興,白癡!”摟著張彩樂的那個人罵我是白癡。

我說:“你說什么?”

“白癡!”那人又重復了一次。

“你再說一次!”我的心里有股莫名地氣憤。

“白癡,說你怎么了?”那人氣勢洶洶地站了起來。我沒有絲毫猶豫,就把一盤水果揚在那人臉上。

我被順利地關進了看守所,接受所謂的高等教育。在號子里的那十幾天時間實在漫長,蹲在地板上想了許多問題。范小清看過我一次,他說他要離開那里了,不過很快會找到新的工作。他讓我老老實實在里面呆幾天,還說到時候來接我,望著范小清慢慢消失的背影,我哭了。

在號子里蹲了十五天,并且繳了一千元罰款,說是沒有暫住證,還故意鬧事。

出來之后,我就去“快樂到死”娛樂中心找范小清,站在門口的保安說,范小清已經被開除了。我說要去找張彩樂,他們卻不讓我進去,否則就報警。從二十八樓下來,站在路口,不知道該到哪里去,張彩樂的電話也打不通。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我熟悉的那個城市。張彩樂開理發屋的那個地方已經拆了,從北關走到南關,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從南關走到長途車站,匆忙吃了一碗面條,車就走了。我的口袋里沒有一分錢。

10

太陽像一個巨大的火球,高高掛在空中,旋轉著,射出耀眼的光芒。天橋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很多,顯得有點擁擠。我扶著護欄,放眼望去,“快樂到死”娛樂中心幾個大字光彩奪目。高聳入云的大樓站立在那里,像個威武的將士,玻璃門緊閉著,像假寐的野獸。張彩樂出來了,她手里提著一個很小的包,穿著一件淡綠色的超薄短裙。張彩樂比以前更加漂亮了,漂亮的一塌糊涂,我差點沒認出來。張彩樂也看見了我,她來到我眼前,雙手緊緊握住小包,不說話。我也沒有說話,我們沉默著站了很久。街面上的行人和車輛像織布架上的梭子。遠處是一幢一幢的高樓,更遠處是一片朦朧的煙霧。我突然覺得我和張彩樂站在這里太小了,實在是太小了,小得幾乎是一縷煙塵都能將我們淹沒。

“你最近還好嗎?”張彩樂終于開口說話了。我依然扶住護欄,望著遙遠的遠方。張彩樂也靠在護欄上,眼神里突然多出了一縷傷感。

“在里面沒吃虧吧!”張彩樂又問我。

我說:“沒有,很快就出來了。然后就回家了。”

“都還好嗎?”

“都好。”

她不知道她的母親已經走了。我和張彩樂之間的美好充滿了罪惡,充滿了無恥。每一個寂寥的夜晚我總是想起那個潮濕且充滿腥味的小房間,想起一次一次的高潮和低落,甚至也想起抱著她的那個男人,一群男人,無盡止的男人……我們都變了,成熟了,低俗了,我們開始用自己的身體去換回自己必須的物質,錯了嗎?我想到這里,突然想哭。

“怎么不說話?怎么了?”張彩樂和以前一樣,我看不出她是一個三陪女。

我搖了搖頭,說:“很好。”

“最近手頭寬裕,需要的話就說。”

“不需要,我在鞋廠很好的。”

我只想哭,為自己,也為張彩樂。莫名其妙的感覺蕩得我心里滿滿的,說不出的憋悶,無奈和難過。

“你最近見過范小清嗎?”我問張彩樂。

張彩樂搖了搖頭,說:“沒有見過。”張彩樂停了一下,然后又說,“他來過一次電話。”

“是不是借錢?”我問她。

“你怎么知道?”

“范小清染上了毒癮,以后注意就是了。”

張彩樂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我和張彩樂在橋下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分開了。我越來越覺得我們的疏遠是遲早的事情,但不能確定和否定誰的不是。

11

收割過的田野一片空白,遺留在田地里的種子再次煥發出生命的活力,它們很孱弱地頂起淡黃色的芽子,在隆冬里使勁全力飽吸著陽光的溫暖。

我來到母親低矮的小房門前,母親見我回來,高興地說:“總算回來了,來了就好。”

二哥在年前收拾了一下屬于自己的半個院落。墻是新砌的,家具也添了不少,一臺十七寸的電視機放在柜子上,一組米黃色的新沙發擺在電視對面,一張乳白色的大理石面子的桌子放在沙發前邊。那天大哥和嫂子們都在,母親坐在中間,我坐在母親身邊,一家好久沒有這么坐在一起。兩個嫂子坐在電視前面,孩子們在門外踢毽子。

大家保持了一陣沉默之后,母親開始說話了。

母親說:“昌陽自己存了點錢,你們看,都這么大歲數了,應該張羅個媳婦了。”

我沒想到,母親一大早起來硬拉著我去二哥家,并且把大哥一家也叫來,我以為大家在一起坐會兒,因為我告訴過母親,過幾日我要離開。

“你們兩個是哥哥,總不能不管吧?別人會笑話的。”母親繼續說。

我的兩個親兄弟都不開口,他們像是沒有聽見母親的話一樣。

“媽,說這些干什么?”我攔擋母親。

“怎么不說?”母親開始犟勁了,“我老了,他們不管誰管呀!”

“憑啥要我們管?是我們養的嗎?”二嫂子突然轉過身,大聲說。

“是呀,又不是我們養的,憑啥我們管?”大嫂子也隨聲附和。兩個哥哥都低垂著頭,始終不發一言。

“你們不管誰管?你們成家立業就不管他了?”母親一邊指著我,一邊和兩個嫂子爭吵起來。

“誰養的誰管,我們沒有那個義務。”二嫂子陰沉著臉,唾沫飛濺。

“有義務,有義務的,自古都是有義務的。”母親的眼眶里涌出了淚花。

“你還沒死呢,等你死了再說。”二嫂子跳起來,她對著母親吼叫。

“你就不應該來。”沉默不語的大哥突然抬起頭對我說。

“我應該去哪兒?”我和大哥也開始爭執。

“本來已經分開住了,又來惹麻煩。”二哥向著大哥說話。

“分在哪兒?我的一份在哪里?”我跳了起來,緊緊握住拳頭。

母親坐在沙發上,突然矮小了許多。

“你滾出去!”二哥憤怒了。

“去哪里?你給我指一條路,指呀!”我一邊說著,一邊一腳就踏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嘩啦”一聲,桌面碎成了四片。

“看你養的畜生!”二嫂子用手指指著母親大聲叫嚷。

我氣極了,一把就把她搡倒在地上,然后輕而易舉就舉起碎在地上的桌面,毫不猶豫砸了過去。

房間里立刻安靜了。母親停住了抽泣,她驚慌地望著我。

過了兩天,我就被嫂子的娘家人告到法院,在號子里過完年,二月底才出來。

12

離開母親的墳頭,來到曾經熟悉的那個城市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沒有留下來,坐著火車只身南下了。我想,哪怕是找個小姐,也要在深圳建起一座屬于自己的城堡,永遠不再回來。因為,在這個塵世,曾經生我養我的土地上已經沒有我所牽掛的任何事物。

三月的深圳天已是春暖花開,每一個人都已收到春天饋贈的禮物——陽光、綠葉、花香。離開之前,我曾經告訴自己再不來這里的,但我還是來了。我時刻感受到,在深圳度過一年時間里,往事如釘子一樣鍥進我心靈的墻面上,每一顆釘子都帶有美好的記憶,同時也帶有懊悔和傷感。

我依然在那家鞋廠搬箱子,不緊不慢。讓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在鞋廠又遇到了范小清。范小清瘦了一大圈,我差點沒認出來。范小清老遠就喊我。

這天中午,我們吃完飯在房子休息,范小清就給我說起了他的事。

范小清說自從最后一次給我打完電話后,他就被關進了號子里,在里面蹲了四個月。他還說“快樂到死”娛樂中心里的外地人服務員幾乎全都被注射了毒,不聽話不成,一時半刻戒不掉,只能在那里賣命了。他是在通鋪上被抓的,以嫖娼的名義。出來后,身無分文,才到這里來的。

我問范小清關于張彩樂的事情時,他卻閉口不說。

我說:“小清,都過去了,我也原諒你了。”

范小清淚花盈盈,只是說:“我一定給你把錢還上,一定。”

我說:“我不是惦記著錢,我們是好兄弟,你應該實話告訴我。”

范小清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后才說:“她也在里面,我出來的時候她剛進去。精神不好,也是以嫖娼名義抓的。”范小清說完就垂下了頭。

聽完范小清的話,我什么都不想說,轉身走出了房門。

一輛一輛等待箱子的空車停在廠房門口,我走過去,扛起箱子,發瘋般搬運著。我想,總有一天她會出來的。到那個時候,我會把她帶回我們最熟悉的那個地方,然后悄悄離開,到母親居住的那個安詳的山口,曾經丈量過、并且畫了圓圈的那個地方才是我永久的城堡,不會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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