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附近有一條河

我家附近有一條河，我常到河邊走走。我在河邊走著，時間在河上走著，這么多年來，已數不清在河邊走了多少回，總覺得自己就像河中一滴水，已經融入了這條河的骨血。這條河不寬不窄，最寬處近60米，最窄處近20米，水路彎彎長長，逶迤十幾里，像一條玉帶飄逸在小城東部熱鬧的所在。它北通長江，南連運河、太湖水系，不但為防洪排澇起重要作用，還改善緩解了城區內多條河道的水質污染問題。這條通江達湖的活水河雖然橫亙在城東區熱鬧所在，卻不帶半點商業色彩，沒有世俗喧嘩，沒有人為裝飾。河上面是天，河兩岸是花草樹木，河上沒有行船，河道仿佛一條寧靜的林陰道，這條河猶如一軸長長的次第展開的優美風景畫，使你百看不厭，越看越覺親切有味。十幾年前，我家住在這條河的北段河西，離它數百米。后來搬家住河東，河拐個S形大彎過來，從我居住的小區旁流過，使我離它更近。雖然童年時，小城內臨水而居、臨水而商，水網密布的風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現在的小城變得越來越浮躁，但我還是從這條河上感覺到了我們江南小城的美好。這么多年來，每次到河邊走走，總會發現一些以前不曾留意過的東西，總能體味到一些真正契合內心的東西，還有一些屬于夢想的東西。

我在河邊走著，時間在河上走著。時間改變著一切，無論是季節變換、草木枯榮，還是人生的歷程，時間公平公正地渡著塵世的河。回顧自己的人生歷程：高中畢業后參加工作，當過工人、營業員、部門經理，當過十年團支書，參加過路線教育工作隊，在企業整頓領導小組、經濟專案組工作過……在文學創作方面，已出版幾本書，在《北京文學》《青年文學》《鴨綠江》《雨花》《小說》等刊物發表過多篇中短篇小說，在《人民日報》發表過13篇散文，在《中華散文》《北京文學》等刊物發表過多篇散文，在北京開過作品研討會。各大報、各大網站轉載過我的有關小說、散文以及評論……現在我退休在家，操持家務，接送孫女上學放學，閑時讀書寫文章……人生輝煌也罷平淡也罷，總之，我平凡著滿足著。雖然時光已經改變了我的容顏和體態，雖然歲月的年輪已將我的頭發一根根碾白，但在普通的近乎平庸的生活中，我總覺得自己要比一般人幸福些，因為我喜愛讀書，因為我有支筆訴說生活。還因為我家附近有一條河，不管遇到什么事可以到河邊散心走走。眼前雖然是冬天，今天雖然還有些許霧霾，但河面依然綠意盈盈，樹影婆娑，在我心中微微泛起波瀾。如今，人事岌岌，人言可畏，下至道德底線，上至理想境界，毀掉一個人有時就是一句話、一封信、一念之間、一夜之間。有人不知是為了媚上，還是要達到什么個人目的，憑空捏造、編排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來詆毀人格，遇上這種事，心中郁悶，于是到河邊走走。一條長長的步道沿河道蜿蜒，我沿它走著。兩岸花木高低有序、錯落有致。這河邊樹不像行道樹，一到冬天就被修剪得縮手縮腳，河邊樹無須修剪，恣意伸展，每一棵都有姿有態。河邊最多最高的是柳樹，一棵一棵，不疏不密。柳與柳之間矮一個層次的是四季常青的夾竹桃、女貞等樹種，不高不矮的樹干，收放適度的樹形，樹與樹之間有枝條親密接觸，下垂的柳枝恰到好處地朝河面傾瀉。河面到岸面的幾米落差是直立式石駁岸，石駁岸被緊貼岸邊生長垂下的冬季常青的格桑枝，以非凡氣勢瀑布樣鋪滿，褐色柳枝與青色格桑枝相接，分不清這萬千枝條是從河里朝上長的還是岸上垂下的。柳枝、格桑枝一道又一道高低層次分明、色彩諧調的瓏簾倒映水中，水上水下，交相輝映，猶如仙境！這哪是冬天的河，是夢中的河，使我心中充滿了歡喜，在河邊走著走著，心境漸漸平和起來。歲月荏苒，人生苦短，時光在行走，世事在行走，每個人都有從風華正茂走向衰老的一天。在時間面前，抑或沒有失敗者、勝利者，有的只是讓人感嘆的回憶！

突然，起風了，風把霧霾吹散，風還把駐守枝上的最后幾片柳葉刮落河里，一片片柳葉像一葉葉小舟隨水而去。我在河邊駐足看著，恍然有種尋夢的感覺，想起豐子愷先生在《生機》中這樣說過，“人間的事，只要生機不滅，即使在遭天災人禍，暫被阻礙，終有抬頭的日子。個人的事如此，家庭的事如此，國家、民族的事也如此。”雖然生活有時會被霧霾遮住雙眼，但霧霾會被清風吹散。不管經歷怎樣的危難，總會有人伸出援助之手，人生不可能完美，生活不可能無憾，但總有一些東西會沉淀于心。人生在世不要怕失去某些東西，更不要為得到某些東西千方百計媚俗、媚上，甚至不擇手段詆毀別人，不管外界形態、環境起什么變化，做個好人是最根本的。一切都會過去，不必為朵朵過眼煙云煩惱，一個人不是活給別人看的，與其讓別人看好，不如自己活得好看。走自己的路，任別人說去，不再是非顛倒黑白混淆時扼殺自己的真實內心，想到此，心純粹起來。我在風中繼續前行，這段河的石駁岸沒有格桑，岸上柳與柳之間也沒有夾竹桃，但柳長得特別高大，兩岸楊柳夾岸，別是一番風情。不知不覺走到一座橋上，橋面平坦，半圓形的橋孔倒映水中，水上水下虛實相連成圓形，橋以其獨特魅力，跟河兩岸花草樹木混搭成河上靈動的一筆。我走到橋上，倚欄聆聽，風中似有和聲，風的天籟中似有靈魂在河上飛翔。生命在低處，靈魂在高處，不管天上風云如何變幻，不管岸邊花草樹木如何斑斕，不管橋上有沒有人走過，它知道自己是條河，它在屬于自己的空間，鮮活地堅定地流向遠方、流向長江。我在橋上，低頭凝望，對這條河充滿了無比的敬畏！正因為有了這條河，才有了兩岸的花開樹長，才有了橋，而人渺小得就像枝上一片葉，橋上一粒沙，河中一滴水。人生只有一次，不管經歷怎樣的曲折，怎樣的風雨，珍惜時光，追求屬于自己的夢想才是最重要的！此時此刻，心中澎湃起來，仿佛聽到了這條河源頭的長江潮的來聲……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