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并非一路喧器

妹妹進入青春期以后，對她而言只有兩件事情很重要，一是明天該穿什么衣服，二是怎樣才能迅速地把作業做完。有時看著她和母親起爭執，我擔心她像曾經的我一樣迷失、無助。我想告訴她很多很多道理，比如這個階段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最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有時我甚至想說，給我你的路，讓我來教你怎么走。

后來我才發現，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去試圖教導別人如何成長這是徒勞無功的，而我也僅僅是一個經歷者，在那些青春歲月里，成長所留下的印記尚未完全褪去。所以最后我只能告訴她，也許最重要的是讓心安靜下來，因為青春不只是張揚浮躁，我們要努力去經歷很多事情，而且很多事情都是在平靜堅定的狀態中才能完成的。

曾經的日子也許會在記憶里猝不及防地與我們失散，但是我知曉，當年的那個自己也許并不會走遠。起初，我是那種成績平平、毫無棱角的學生，生活里只有數學公式、文言文，以及永遠都記不完的密密麻麻的英文單詞。清晨吃早飯時總是急匆匆，因為會擔心去教室時遲到。從來不會在自習課上吃東西，也不會去擾亂紀律，總是把自己隱于一個不易被人發現的角落。生活寡淡，沒有比學習更重要的事情。

高中換了幾次座位，新同桌對于我這種死讀書的學生十分不屑，她試圖慢慢改變我的一些想法。她是特立獨行的女生，留著短發，總是穿著運動裝。她在外人眼里像是“問題學生”，她談戀愛，和看不慣的人打架，也和一些男生“稱兄道弟”，這些事情在老師和成績好的學生看來都是無法容忍的，可是她從不在乎他們的看法。

她最經常說的話就是，在青春期你不談戀愛、不打架，也不逃課，那你還要青春干什么？她心性放蕩不羈，所以一些老師的勸導她從未放在心里。

漸漸地，我的一些想法也被她改變了，也漸漸在心里覺得周圍沒有人懂自己的夢想，甚至覺得枯燥的學習和生活是在磨滅我們的才華。接連很差的成績讓我心灰意冷，于是我不再認真聽課，心里的叛逆漸漸生長出尖銳的觸角。

數學老師經常讓我們在周末的自習課時考試，那時老師不在場，只是課代表發卷子、收卷子。因為數學成績太差，每次看到數學卷子都會心生恐懼，于是我和同桌一起翻看小說，一起吃東西，等到快收卷子的時候，才匆匆忙忙借別的同學的卷子來“參考”。

記得那一次，下了課以后，數學老師把我和前座的一個男生叫到她跟前。她起先和那個成績很好的男生聊了很久，她十分耐心地和那個男生討論著試卷的最后一道大題，而在一旁的我突然覺得十分尷尬和羞愧，因為自己根本就聽不懂他們討論的知識，我的成績與那個男生相差甚遠。后來老師又把我的試卷給我，她只是說你要加油啊。

和那個男生一起回去的時候，我的心情很糟，突然覺得失望又倉皇，沒有什么可以作為我的支撐。看不清方向，亦不懂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日子是喧嚷雜亂的，我聽不見內心真正的聲音，一味地覺得不被人理解、不被別人關注，叛逆成為肆無忌憚的野革，正瘋長在心中的荒野。

盡管迷失、無助、滿腹懷疑，可日子還是裹挾著我們飛快向前。高考前的一段時間終于頓悟，也許在最應該付出的年歲，我不應該為自己的擔憂和懶惰去找種種理由。于是沒日沒夜地學習，可是就像之前心中預料的那樣，高考考得一塌糊涂。

不能去想去的地方，沒有合適的學?？蛇x，也無法去學自己喜歡的專業，最后只能選擇去復讀。那也許是最艱難的一條路，但那個時候奶奶告訴我， “唯有趕路人，不怕路坎坷”，那句話伴隨了我很久，有時候會覺得難以為繼，但又覺得抱怨是浪費時間的，內心一直堅信著自己總會抵達，最后終于堅持了下來。

很巧合的是，后來我去的大學也是當年坐存前座的那個男生讀的大學，只不過，我比他晚了整整一年，就像青春被硬生生地掐去了一段飛揚的時光。但時至今日，我仍感激那段我們被“禁錮”在那個鄉下中學復讀班的歲月，那個時候所有的日子都歸于靜寂，而當一切安靜之后，才能聽得到內心對萬物的回響。在艱難地修正自己的想法后，這才愈發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段日子內心無比安靜，不再浮躁和不安，而安靜下來后，才能迸發出所有的力量。

有一天舍友和我聊起了從前高中的日子，她說她們的學校后面就有條鐵軌，每次覺得日子特別難挨的時候，就叫著幾個朋友逃掉晚自習去看火車。她說火車經過的時候轟鳴聲很大，但是火車離開后就會覺得周遭瞬間都安靜下來了，內心也慢慢平靜，有時候會想，不就是高考嘛，自己肯定能挺過去的。

青春，其實是一個擺脫桎梏，并且-認清自己的艱難過程。

也許把我們的青春置于這個時代來看，更多的時候，它只是一片坦途，那些細碎的情緒、那些深深淺淺的波折于山川河流、于廣袤原野而言，是蒼白的，也是沒有厚度和高度的。但所有我們經歷的青春歲月于渺小的我們而言，卻又是如此的難忘與獨特。

即便我們的青春有過迷失、無助和不安，但當過往呼嘯而過之后，帶給我們的是內心的平靜與堅定。新鮮的荔枝被剝去外殼后，它內里的果肉是白皙而柔軟的，也許未來的某一個時刻，我們會恍然明白，哦，原來青春還有另一副模樣，它絕不僅是明媚的憂傷，也不只是叛逆與驕縱，它更像是你在某一天抬頭仰望時發現的灰藍色的蒼穹，它會向我們展開靜默安然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