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書寫的真誠告誡

從重慶白公館大屠殺中僥幸脫險的羅廣斌，于1949年12月25日上交給中共重慶市委一份《關于重慶組織破壞經過和獄中情形的報告》。這份報告第七部分的主要內容為《獄中意見》，即“獄中八條”，是被關押在渣滓洞和白公館的烈士們，在直面死亡的最后關頭，用生命和鮮血為我黨寫就的真誠告誡。

1948年4月，重慶發生了《挺進報》事件，幾個身居領導職位的叛徒出賣了200多名黨員干部，其中100多人被捕犧牲。鑒于重慶地下黨組織被破壞和少數領導干部叛變，以及為此付出的慘重代價，當國民黨反動政權崩潰在即，開始屠殺一個又一個共產黨人和革命志士的時候，烈士們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認真地思考黨應當如何教育引導黨員、如何純潔組織、如何能夠永遠立于不敗之地，黨員如何才能夠堅強、廉潔。烈士們在獄中以自身的經歷，對這次大破壞給黨的事業造成的嚴重損失進行了深刻反思，獄中同志集思廣益，總結了他們認為黨組織要認真吸取的地下斗爭時期的經驗、教訓，毫無顧忌、不加掩飾地通過羅廣斌寫成的報告，向當時的黨組織提出了真誠的批評和建議。這些意見和要求，凝結著烈士們深沉的思考，寄托著他們對新中國和黨的建設殷切的期望。這一部分被總結概括為“獄中八條”，具體內容如下：

一、防止領導成員腐化；

二、加強黨內教育和實際斗爭的鍛煉；

三、不要理想主義，對上級也不要迷信；

四、注意路線問題，不要從右跳到左；

五、切勿輕視敵人；

六、重視黨員特別是領導干部的經濟、戀愛和生活作風問題；

七、嚴格進行整黨整風；

八、懲辦叛徒特務。

“獄中八條”，第一條的原文是“領導機構腐化”。這里所說的“腐化”，主要指的是部分領導干部在地下工作的長期隱蔽狀態下，失去監督，不重視學習，逐漸在思想意識上和行動上產生了脫黨的傾向。高級干部之間對錯誤行為不能進行批評斗爭，即使是個別優秀的領導人，對于錯誤行為也無法約束，最終養癰遺患。而一些領導干部因缺乏監督而導致腐化所帶來的后果是災難性的，一旦被捕，就經不住考驗。因此，烈士們生前提出，在秘密工作的原則下，橫的關系不能發生，下級意見的反映和對上級批評不容易傳達。若干老干部在長期隱蔽狀態下，沒有工作，沒有學習，沒有積極地要求自己進步，逐漸地在思想上、意識上產生了脫黨的傾向，甚至在行動上也反映出來，這些落后的但資格很老的干部，抓住了領導機構，造成了領導機構的無組織、無紀律的腐化狀態。《獄中意見》嚴肅指出：“這種從上而下的腐化，是四川地下黨斗爭失敗的基本原因”。在1948年四川地下黨遭到的大破壞中，正是由于少數主要負責人的不良品質和錯誤行為給革命事業帶來了不可估量的損失。

“獄中八條”第二條是加強黨內教育和實際斗爭的鍛煉。原文為“缺乏教育，缺乏斗爭”，主要是指要在實際工作中增長才干，僅一時的熱情和沖動不能夠取得關鍵進步和斗爭成功，更不能贏得群眾的支持。烈士們指出：由于地下黨領導機構的不健全，事實上沒法子領導任何大規模的斗爭，也不能在斗爭中教育干部，提高干部。“已有的斗爭，大多數是‘制造’的，沒有群眾基礎的，不是根據群眾要求而加以領導的”，“僅僅依靠干部的原始熱情沖鋒”。這就告訴我們：干事業干革命，不僅要有革命熱情、激情，而且要有實事求是的科學態度和尊重群眾、尊重規律的正確認識，更要有實踐斗爭經驗積累和駕馭斗爭的能力素質。

“獄中八條”第六條是重視黨員特別是領導干部的經濟、戀愛和生活作風問題。原文“經濟、戀愛、私生活”，獄中同志（烈士）認為，從所有叛徒、烈士中加以比較，經濟、戀愛、私生活這三個問題處理得好壞，必然地決定了他的工作態度和對革命的是否忠貞。而戀愛問題，是每個叛徒都有問題的。在工作上，因為經常討論，犯了毛病容易發現，也有較多改正機會。而私生活一般是不大注意的，但是在這些問題的處理上，卻清楚地反映了干部的優劣。管好家事是中華民族自古有之的傳統，涉及修養、讀書、做人、做事諸多方面，而尤以做人為要。歷代流傳的“家”的事跡，對引領社會風尚、塑造健康人格起了很大的作用，對新時代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塑造，有著良好的借鑒作用，值得倡導、繼承和發展。個人是家庭的成員，家庭是社會最小的細胞。經濟、戀愛、私生活反映人的信仰追求、精神境界。作為中華兒女的每一位公民，我們應牢記先輩和烈士的遺言，自覺提升道德修養，使人人都成為中華傳統美德、中國優秀文化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傳承者、踐行者和守衛者。

“獄中八條”第七條是嚴格進行整黨整風。原文指出：“眼看著革命組織被破壞，每個被捕的同志都希望組織上能夠提高一般的政治水平，嚴格進行整風整黨，把一切非黨的意識、作風洗刷干凈，不能容許任何細菌殘留在我們的組織里面。”有的烈士很沉痛地述說，在當時那樣消極隱蔽狀態下，黨內個別同志的思想、生活，有脫黨腐化的傾向，并已著手整風。沒有想到，后來這種腐化甚至破壞了整個組織，真是太沉痛了！所以希望組織上能夠切實研究，深入地發現問題的根源，而且經常注意黨內的教育、審查工作，決不能容許任何非黨的思想在黨內潛伏。歷史事實再一次告訴我們：作風問題事關黨的生死存亡，必須引起高度重視，持之以恒抓下去，以良好的作風樹立起黨員干部的良好形象。

“獄中八條”的內容簡明扼要，但卻清晰、準確地體現了《獄中意見》的精髓。書寫這些內容的烈士們，大多數是中國共產黨的基層干部和普通黨員，與少數領導干部喪失信念淪為叛徒相反，他們被捕后卻置生死于不顧，堅守氣節，在生命的最后時刻關心的仍然是黨的事業， 用生命為代價換來經驗教訓留給后人。烈士們深刻體會到，在革命和建設的過程中，不免會有個別投機分子混入黨的隊伍、侵蝕黨的肌體，不免會有個別人在個人利益與人民利益沖突的關鍵時刻背叛黨的宗旨，從而損害烈士們為之犧牲生命的壯麗事業。“獄中八條”具有極強的現實針對性。在60多年前，烈士們就能夠提出“防止領導成員腐化，嚴格整黨整風”，矛頭仿佛直指當今某些領導干部的作風，與時下一些社會現實十分契合。

如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偉大事業進入了嶄新時代。在中華民族為實現中國夢而吹響沖鋒號角的關鍵時刻，重讀這份浸透著烈士血淚的“獄中八條”，仍然可以感受到烈士們那一顆顆無比忠貞的拳拳之心。烈士們用他們的熱血和赤誠，寫下的這份沉甸甸的遺言， 更是一份用生命書寫的真誠告誡，相信這份告誡，將會穿越時空，歷久彌新，不斷為后人敲響警鐘。

（作者單位：北京作家協會）

責任編輯：高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