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者:姜紅偉
受訪人:孫武軍
姜紅偉:有人說20世紀80年代是中國大學生詩歌的黃金時代,您認同這個觀點嗎?
孫武軍:是的,那是中國大學生詩歌的一個黃金時代。20世紀70年代末的思想解放運動,引發了整個中國詩歌的井噴式出現,形成中國詩歌一個黃金時代。大學生詩歌作為這一詩歌潮流的組成部分,自然加入到這一黃金時代之中。詩歌是一個時代思想的先鋒,而大學生作為一個時代中思想最活躍、最有朝氣的群體,他們的詩歌也是必然走在那個時代的最前列。一個例子就能說明問題,在20世紀80年代,中國詩歌的第一支響箭,可以說就是1980年7月《詩刊》社在北京舉辦的首屆“青春詩會”。參加詩會的17位青年詩人中,在校大學生就有7位:徐敬亞、王小妮、葉延濱、高伐林、徐曉鶴、孫武軍、徐國靜。可見大學生詩歌在被稱為“崛起的一代”、“崛起的詩群”或“新詩潮”的詩歌黃金時代中的地位與作用。不久葉延濱的敘事組詩《干媽》獲得中國第一屆新詩獎。葉延濱后來任《星星》詩刊主編和《詩刊》主編。而徐敬亞后來更是因《崛起的詩群》等而成為中國朦朧詩與新詩潮的理論家和發言人,影響巨大。20世紀80年代,中國大學生詩歌的黃金時代體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在大學校園中學生詩歌刊物與詩歌創作風起云涌、波瀾壯闊;另一個是大學生詩歌在社會上的影響力以及這些大學生詩人為日后走上社會成為中國詩歌中堅力量而奠定了基礎。最初朦朧詩的發韌者與代表人物,如北島、芒克、多多、江河、楊煉、顧城、舒婷等幾乎都不是大學生,但隨之出現的現代詩新詩潮一代的代表詩人,如韓東、于堅、翟永明、海子等,無一不是大學生出身。應該說,中國的大學為中國現代詩歌培養了一大批一流的詩人。如果說,詩人不是大學能夠培養出來的,那么可以這樣說,這些詩人至少是從大學里出來的吧。
姜紅偉:請您簡要介紹一下您投身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的“革命生涯”
孫武軍:我是1978年考入浙江師范學院舟山分校中文系,學校后改為舟山師專,現為浙江海洋學院。我在1974年下鄉插隊時開始詩歌創作,1977年就在文學刊物上正式發表詩歌作品了。進入大學后,更是狂熱地寫詩,那時幾乎是每天一首詩,處于一種“沒寫詩這一天就白活了”的癡迷狀態。在學校我創辦了學生文學刊物《春潮》,創刊號的頭版頭條就是我的詩。而在大學詩歌生涯的最高潮是1980年的4月,在《詩刊》發表詩歌《回憶與思考》,7月到北京參加《詩刊》社首屆“青春詩會”。《回憶與思考》后來被選入朦朧詩的代表詩作之一。
姜紅偉:投身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您是如何積極參加并狂熱表現的?
孫武軍:我就讀的舟山師專地處偏僻的海島,我是舟山本土歷史上第一屆文科大學生。我的大學詩歌生活基本處在時代大潮的邊緣。我在參加了《詩刊》社青春詩會后,和楊牧一起南下,到南京前線歌舞團見了詩人賀東久。當時賀東久的妻子在舟山,是舟山部隊380醫院的醫生。他知道舟山。他就不無驚訝地對我說,沒想到舟山還出了你一位詩人。其實在當時,我與全國各大學的詩人聯系很少,只是和寧波師院的一些詩人相識,如力虹等。他們也在搞學生文學刊物,我們會有些交流。在北京《詩刊》社青春詩會上,我與徐敬亞同住一室,他好像給我看過他們吉林大學的一些學生詩刊,說公木支持他們。所以在當時,我知道大學生寫詩,但并不清楚有一個“大學生詩歌運動”。直到后來甘肅的《飛天》雜志,他們搞了一個“大學生詩苑”,也選了我的詩和照片,我才感覺到當年的大學生詩歌是有一個很龐大的群體,其影響也許可以稱之為“運動”。在大學生涯中,我寫詩完全是因為當時的時代影響,那是一個充滿激情與希望的時代,那是一個充滿反思與啟蒙的時代。關于“朦朧詩”的全國大討論,標志著一個新的詩歌時代的到來。謝冕的《在新的崛起面前》、孫紹振的《新的美學原則在崛起》、北島的《回答》、舒婷的《致橡樹》、梁小斌的《中國,我的鑰匙丟了》等一批振聾發聵的現代詩歌理論與詩作已經在《詩刊》發表。而我只是因為命運,參加了青春詩會,接觸到了時代詩歌潮流的中心;但大多數時間,我只是在一個海島的一個部隊營房簡陋的房間里,一個人在寫詩。大學詩歌生涯,我仍是處在啟蒙階段,青春詩會是我人生的里程碑,也是我詩歌生涯的里程碑。那時的詩歌,包括《回憶與思考》,都不是很成熟的作品,但我因此開始真正認識詩歌,認識一個詩人的命運。
姜紅偉:當年,您創作的那首《回憶與思考》曾經很受讀者喜歡,能否談談這首詩的創作、發表過程?
孫武軍:《回憶與思考》可以說是我大學生詩歌時期的代表作,后來被選入一本朦朧詩代表詩集中。這首詩注重了一種結構,將人生時空分成幾個階段,這就是“回憶”;而在每一個階段中,又加入一段對這一回憶的“思考”。整部作品就分為這樣兩大部分。這兩大部分,“回憶”是感性的,是生活化的,語言接近口語,平實近人;“思考”是理性的,是對生活的評判,語言上講究邏輯色彩。這兩大部分在外在形式與內在蘊涵上有很大不同,兩者形成一種張力。這首詩是對我已過人生的一個總結,也是對我所經過的那個時代的一個總結。詩中我所寫的“回憶”,看似童年的單純少年的無憂,但在“思考”看來,那正是一種被洗腦后的蒙昧。我對那個時代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獨立思考和判斷。這也代表了大學詩歌時代的我,第一次開始具有了獨立人格。這首詩的意義與價值可能正在于此,因為這也可能代表了那個時代的許多人。現在從詩藝上看,這首詩的藝術成就并不很高,那種“兩分法”的詩體結構也顯得比較僵硬。詩歌語言上突出的是一種比較直白的說理而缺乏詩歌語感與意象性。但在當時,它在形式尤其是思想內容上具有一種突破性。它也是最早對文革進行反思與否定的作品之一。所以我將它投稿《詩刊》后,《詩刊》馬上就編入一個青年詩人詩輯發表了。又主要是因為這首詩,我被選入首屆青春詩會。當時我到《詩刊》報到后,我們的班主任王燕生老師就對我說,你起點很高。后來有評論家說那一代詩人是“思考的一代”,而我的這首《回憶與思考》正是表達了這一代人的一個突出的特征——“思考”。
姜紅偉:當年各大高校經常舉辦詩歌朗誦會,給您留下最深印象的詩會是哪幾次?
孫武軍:可能因為學校太小,寫詩的幾乎只有我一個人,我們好像沒有舉辦過詩歌朗誦會。只是一次學校舉辦晚會,我自告奮勇上臺朗誦我自己創作的一首長詩,配樂長詩,記得樂曲是我喜歡的《紅旗頌》。可一上臺不久我就忘詞了,自己寫的東西自己背不出了。臺上音樂在響,朗誦人無語,手足無措滿臉尷尬好不出糗。
姜紅偉:上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人們最熱衷的一件事是詩歌大串聯,您去過哪些高校嗎?和哪些高校的大學生詩人來往比較密切最后成為好兄弟啊?
孫武軍:我好像只去過寧波師院,因為那離舟山最近,坐船三個小時。他們也在辦文學刊物《地平線》,我就和他們有聯系了,也“串聯”到過他們學校。最近碰到一位當年寧波師院的學生,當年他不寫詩但喜歡詩。我不認識他。他對我說他還收藏著當年刊有我詩的《地平線》。我這才知道,原來當年他們還向我約過稿。關系比較密切的是力虹,大約當年就是他向我約稿的。多少年后,在他病榻上最后的清醒時刻,我去看他,他看著我點了點頭。此后他就陷入了無邊無際的迷狂與蒼茫。
姜紅偉:當年的大學生詩人們最喜歡書信往來,形成一種很深的“信關系”,您和哪些詩人書信比較頻繁啊?在收到的讀者來信中有情書嗎?發生過浪漫的故事嗎?
孫武軍:當年和大學生詩人的書信好像很少,記不清和誰往來了。《詩刊》“青春詩會”后,和顧城、舒婷、楊牧、高伐林等詩人有過書信,但也很少。我大學生涯不到三年時光,加之那時我對詩歌的認識很淺,處于學習階段,所以與其他詩人的交流不會很多。讀者來信也有,好像沒有情書,也就沒有發生過什么浪漫故事。我那時人還是很帥的,當時到《詩刊》社報到,燕生老師過來看我們,一看到我就說,一美少年啊。在《詩刊》社時,高伐林他們就想給我介紹女朋友,但胎死腹中。江河真介紹了他當年女友的一位表妹,我們在紫竹院公園見的面,一個搞工藝美術的姑娘,蒼白文靜。后來也沒成。我這一生情緣難生,也許這就是我很少寫愛情詩的緣故吧。
姜紅偉:在您印象中,您認為當年影響比較大、成就比較突出的大學生詩人有哪些?哪些詩人的詩歌給您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孫武軍:在我大學時期,大學生詩人中,印象較深的是王小妮、徐敬亞、王家新、高伐林、葉延濱等人。葉延濱的《干媽》我讀了后深受打動,認為是當時最好的敘事詩,它與以前的中國敘事詩如《王貴與李香香》、《胡桃坡》等相比,敘事語言上更具現代色彩,內容上的悲劇意識也使得它更具思想深度。王小妮當時是以一種樸實的語言表現一種中國鄉村的樸實生活,但她的樸實語言,又不是以李季、賀敬之、郭小川等以前詩人所嘗試的所謂中國民族化的民歌式的語言,而是一種現代語言。這種語言有著一種現代的空白感,一種憂傷。家新當時是武漢大學的學生,和高伐林是同班同學。他沒有參加那屆青春詩會。在詩會期間家新到過《詩刊》來看我們。當年他就名氣很大,因為一首極具爭議的詩。詩里說一位工人曾說,如果他要自殺,就開卡車去撞小轎車。當年沒有私家車,小轎車里坐著的都是當官的。這個主題在當今十分流行,它表達了反特權反腐敗主題,反映了官民之間的尖銳矛盾;但是在當年,這個主題是十分刺眼的,十分危險的,家新寫出它來是要有多大的勇氣。我們那一代詩人,憂國憂民是最大特色,就像北島《回答》中所說的:“如果海洋注定要決堤,/就讓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自我表現甚至都是第二位的。至今我都不想丟掉這個特色。
姜紅偉:據您了解,哪些報刊在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形成過程中發揮了推波助瀾的重要作用?在您寫詩的歷程中,哪些報刊對您的幫助比較大?
孫武軍:我81年就畢業了,在校期間大學生詩歌運動才是萌芽狀態。應該說在這期間,主要的影響是《詩刊》。《詩刊》79年開出青年詩人專輯,我就是因為在這一期上發詩而在第二年參加了《詩刊》社“青春詩會”。這一期青年詩人專輯上,有許多是大學生。后來印象較深的是甘肅的《飛天》出的“大學生詩苑合訂本”。很厚的一本,規模大,內容多。我記得我在里面,我的學生群島也在里面。這里匯集了兩代大學生了。當時給我的印象就是原來大學生詩歌如此宏大了。在這之前,我并沒有一個“大學生詩歌”的概念。
姜紅偉:您如何看待上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的意義和價值?
孫武軍:20世紀80年代是一個偉大的年代,一個光榮的年代,是一個注定會被載入中華民族進步史冊的年代。中華五千年歷史,有一個巨大而深刻的分水嶺,這個分水嶺就是20世紀80年代。80年代之后,中華民族和之前會有一個斷裂性的不同。這個80年代最大的特征,就是思想解放,就是反思批判,就是對從未有過的幸福的向往,比如自由,比如人性,比如愛情。這就是為什么北島的《回答》“我不相信”成為這個時代的宣言,這也是為什么顧城的《一代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成為這個時代的希望,這也就是為什么舒婷《致橡樹》“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成為這個時代的愛情。而20世紀80年代的大學生,是在一個巨變時代的弄潮兒,他們思想活躍,個性張揚,想象豐富,始終走在時代的最前列。在一個巨變的時代,詩歌是語言表現的一個最好手段,它最適宜承載思想、激情、自由和個性,因此也最為大學生們所愛。可以說,那個時代的大學生,不是在寫詩,就是在通往寫詩的路上。從80年代初期,朦朧詩的崛起中,就有著眾多大學生的身影;到80年代中期的現代詩流派大潮中,大學生更成為中堅力量。雖然說,在中國新時期現代詩歌的崛起中,最早的啟蒙者,如70年代中后期的食指、多多、芒克、北島、江河等都不是大學生,但隨之大學生們便接受了這種詩歌啟蒙,形成了80年代的大學生詩歌運動。在這之后的中國詩歌中,大學生包括大學畢業生,已經成為中國詩歌的主流力量。這一歷程說明了詩歌是一種天才的力量,是一種思想與精神的力量,也是一種知識的力量。因為中國曾經的文化滅絕教育滅絕,詩人們只能是黑暗中幾個先知般的天才;而到了70年代末恢復高考后,新的一代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學生群體突起于社會之中,成為所謂的“天之驕子”,這些備受社會向往、關注和喜愛的大學生,他們馬上接過啟蒙詩人的火炬,將中國詩歌推向一個更加廣闊的天地。可以這樣說,大學生詩歌運動的意義和價值,正是在于他們將啟蒙者對詩歌的孤獨求索轉變成了一個聲勢浩大的精神與日常生活;他們實踐著五四時期的偉大先輩們對“少年中國”的期望,他們的青春、他們的激情、他們的探索代表了中國的精神與希望。這一代人的詩歌,成為一個偉大時代的青春紀錄;這一代人的詩歌精神,成為了今天中國乃至于今后的中國永遠的榜樣。今天的大學生,可能已經沒有了當年那個詩歌年代的純真與美好。在一個互聯網的時代,在一個大學教育幾乎已經普及的時代,詩歌反而更可能成為“一個人的詩歌”,很難再去形成一個什么詩歌運動,但正是如此,20世紀80年代的大學生詩歌運動,才更讓人懷念,讓人深思。1989年,20世紀最后一年的春天,我正在北京魯迅文學院讀書,和詩人島子、詩人海男住對門。本來我也想讀研究生班,那就和島子、海男,還有莫言、余華、洪峰等是同學了。如今莫言得了諾獎,我也可向人吹牛當年我和莫言是同學如何如何了。可是我工作的舟山師專不同意,只讓我讀半年制的進修班。那一天,學院里來了幾個人,在海男的宿舍里放了一張紙,說是為在山海關臥軌自殺的詩人海子的喪葬募捐。我不認識海子,現在來看,他大概是那個時代最為出名的大學生詩人了。我走進去,募了20元,在紙上寫下我的名字。回到宿舍,我寫了一首詩,叫《詩人之死》,說到一個詩人臥軌死了,而我們還在食堂排隊打飯,兩列隊伍正像鐵軌一樣。可能是我太絕望了,我最后把這首詩給撕了。我的20世紀80年代,以一個在校大學生對詩歌的狂熱開始,以一個在校進修生對詩歌的絕望結束。這是怎樣的一個80年代啊!
姜紅偉:回顧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您最大的收獲是什么?最美好的回憶是什么?
孫武軍:我真正的詩歌創作,正是在20世紀80年代進入大學后開始的,最大的收獲,就是1980年參加了《詩刊》社“青春詩會”。這是我詩歌的再生,也是我生命的再生。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就是在80年代的第一年和最后一年,第一年是我的再生,對詩歌我如瘋狂般地探索,曾經想一個人就創立一種詩歌手法一個詩歌流派,叫客觀意象叫客觀詩。我以為我基本成功了,我對我的學生說,我是一個天才了。后來發現,早在1920年代,美國的龐德就已經發現了客觀意象這個東西,他才是天才。最后一年是我的死亡,連同我愛情的死亡,我再也寫不出詩了。之后的歲月,我就是在和這詩歌的死亡抗爭,對愛情我已不抱希望,但對詩歌,我仍然期望突然一日它又會降臨。這個時間實在太長了。然而詩歌是不管歲月的,現在它終于又找到了我,就像我又找到了它一樣。我看見了,它現在是上帝的化身。
姜紅偉:目前,詩壇上有這樣一種觀點,認為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是繼朦朧詩運動之后、第三代詩歌運動之前的一場重要的詩歌運動,您認為呢?
孫武軍:前面已經說過,因為各種原因,在大學時我與當時的大學生詩歌聯系很少,對當時大學生詩歌情況并不了解。在這之后我對大學生詩歌運動同樣了解很少,可能是在忙于構建自己的新詩歌美學和新詩歌流派吧,呵呵。但是我以我有限的了解認為,80年代大學生詩歌的先聲,正是楔入在了朦朧詩運動之中,也許正是朦朧詩運動激發了大學生詩歌運動。對第三代詩歌運動我不懂,它真的和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沒有關系嗎?對中國現代詩發展狀況我關注不夠,所謂“第一代”可能是指朦朧詩一代,而“第二代”可能是說繼朦朧詩后出現的一種生活流口語化的詩歌潮流,其代表詩人是上海的王小龍,當時有“北有北島,南有王小龍”之說。王小龍他們想要消解北島們詩歌的政治性、莊嚴性以及宏大敘事性,而使詩歌日常生活化、細節化、反諷性以及黑色幽默,如王小龍名作《父親》中所寫的:“父親一關燈,天就黑了”。韓東、于堅應該也是這一潮流的代表詩人,韓東大白話的《大雁塔》正是這類詩學著名的代表作。那么這“第二代”更是有大學生詩人的參與了吧。在整個20世紀80年代,我只有一年半時間是大學生,其余時間就不是了。但我想,這個時代的大學生詩歌運動,應該是一場重要的詩歌運動。盡管我說不出它具體重要在什么地方。這個問題一定要找徐敬亞來說。
姜紅偉:投身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您的得失是什么?有什么感想嗎?
孫武軍:那個年代我只是寫詩,并沒有一種大學生詩人的概念,也沒有一個投身大學生詩歌運動的概念。在歷史的總結上,可能會有這么一個詩歌運動,我也是在這一運動之中。我想,投身一個詩歌運動之中,就不可能有什么失,只會得到。我得到了再生,得到了美,得到了不朽的精神。我慶幸我得到了詩歌,它是我的人格,是我的尊嚴,是我的自由,是我的勇氣,是我的真與美。也許我一輩子也沒有寫出一首偉大的詩,一輩子也沒有成為一個偉大的詩人,正如奈保爾所寫的那個名叫布萊克·華茲華斯的從未寫出一首詩的詩人,我希望像他那樣,寫不出偉大的詩,就成為一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