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美國科普作家達娃·索貝爾的《一星一世界》實在愉快。且不說作者將復雜的科學概念與精湛的說故事的技巧相結合的才華——對于此書的譯者——肖明波,我滿懷敬意。他的譯筆優美簡潔,引人入勝,這樣的享受真是久違了!
但,白璧微瑕——
在《一星一世界·第四章·美人(金星)》中,有這樣一段話:“在中國,金星結合了男女兩性,是一對夫婦,丈夫是昏星太白,妻子是晨星啟明。”對此,譯者注中這樣寫道:“譯者沒有查到中國有這種說法,也不知‘Nu Chien’對應的中文名,只好權且以‘啟明’代之。據作者介紹,這種說法出自Anthony Aveni的《與行星對話》的第61頁,并在腳注中給出了一篇參考文獻……”(見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3月版《一星一世界》第40頁)
首先,我對譯者那嚴肅臻至一絲不茍的態度充滿敬意,其次,我不得不感到遺憾。翻出幾年前讀過的語言學家王力主編的《中國古代文化常識》,第一章就是“天文”,不需多找,一行字跳入眼簾:“金星古曰明星,又名太白……金星黎明見于東方叫啟明,黃昏見于西方叫長庚,所以(《詩經》說‘東有啟明,西有長庚’(見《詩經·小稚·大東》)。”
多么清晰!有了這樣的知識儲備,在翻譯中可說是簡潔明了——“……昏星長庚……晨星啟明”,再結合《詩經》作出譯注,讀者將享受的,是現代科學與中國古代天文常識相融通的喜悅與驚嘆!(至于金星“夫婦”說,筆者尚待學習。造成金星一身而雙名的,應該是我們的古人天文知識尚不發達,認為啟明與長庚是兩顆星,所以給它起了兩個名字。至戰國時代,金星在中國已經有了“太白”的命名了!)
走筆至此,忽然想到正在編輯的關于我們的母語遭受冷落的話題。座談會上,有同學說:“我將來要從事的肯定是與數理化相關的行當,不需要學習什么古文!”我們的中學生,未來的方向確實是多元的——但,你真的不需要有一定的民族傳統文化的基礎了?
達娃·索貝爾描繪太空的書本身就是優美甚至典雅的散文。從上例可以看出,科研工作同樣離不開人文素養。從某種意義上說,被分類為理科的科研工作,是否能達到一流的境界,正與人的人文素養密切相關。
金星——太白——啟明與長庚——當我流連于這樣的名詞中的時候,胸中充溢著濃郁的詩情。
(摘自《當代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