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于絕望之中

摘要：在中國現當代文學中，新感覺派以頹廢著稱。筆者從新感覺派作品入手，研究其內容特質，試圖從人道主義、生命意識薄弱、傳統性及悲劇感四個方面與讀者共同探討，以加深對新感覺派的理解。由于學界對新感覺派的這些方面研究較少，筆者愿一試以填補些許空白。

關鍵詞：人道主義 生命意識 傳統性 悲劇

一、新感覺派下的人道主義

人道主義“在不同時代具有不同的具體內容，卻有一個總的核心思想，就是尊重人的尊嚴，把人放在高于一切的地位”。自歐洲中世紀起，人道主義就一直縈繞在人們心中，這是對人類生存的重視、對人性的關懷，是對壓抑之風強有力的驅趕。新感覺派的作品中展現的人道主義是明顯的，在穆時英的短片小說《偷面包的面包師》中，一個做面包的卻無論如何也滿足不了家人想吃面包的欲望，無奈只好出下策去偷一塊面包，結果以丟掉了工作為代價，展示出了作者對底層勞動人民生存苦難的同情。施蟄存《名片》中的小書記因為一張名片而大費周章，最后還是功虧一簣，作者通過心理描寫道出了小人物的苦難與無奈。新感覺派的作品中每一種人都有他的顧慮與不幸，不論是《夜總會里的五個人》《白金的女體塑像》，還是《四喜子底生意》，都蘊藏了人的苦難與壓抑，作家通過對人物的描寫也向讀者宣告了苦難是無盡的，要學會接受。人道主義的作品一定是那些富有人道主義的人寫出的，也許他們并不致力于此，但在無形中自然而然地產生，就像艾略特說的那樣：“每一位詩人都從自己的一些感情出發……和但丁一樣，莎士比亞也從事于一場斗爭一對于詩人來說，只有斗爭才有生命——斗爭的目的就是把個人的和私自的痛苦轉化成為更豐富、更不平凡的東西，轉化成普遍的和非個人的東西。”不只是詩人，作家也是這樣，用筆把自己的內在的情懷反映到作品中，讓讀者了解到更多的東西，也展示出自己的生命價值。

二、新感覺派體現的生命意識

“生命意識是只有人才有的關于生命的體驗，是出于人的本能而又帶有甚深的文化內涵的意識……生命意識最直接的認識就是對生和死的認識和體驗，可以這樣說，人類一旦認識到個體生命的存在與消失，生命意識就產生了。”新感覺派筆下的人物普遍帶有一種頹廢色彩，對生與死都沒有強烈的渴望；生活是乏味無聊的，甚至令人有窒息感，這樣生活的人們生命意識薄弱。一個時代是否有力量，就要看這個時代的人們是否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在現代的中國，尤其是都市，戰爭過后，士氣也隨之倦怠，庸碌代替了積極，不少人沉迷于燈紅酒綠的世界中無法自拔。新感覺派敏銳地發現了這一現象，通過作品向讀者展示了輝煌背后的蕭條。錢志熙說過：“文學中所表現的生命問題不僅僅是一個主題的問題，生命觀作為人生觀的核心，是構成一個人的精神世界的基質，決定了他的行為方式、價值觀念和人生境界，對其審美觀念也產生了影響。”生命意識對于一個人的影響是不可小覷的，它影響一個人的方方面面。《梅雨之夕》描寫主人公在陰雨連綿的天氣里，其心理的掙扎烘托出氛圍的壓抑，沒有什么事，卻自我煩惱，將簡單變為復雜；一系列的事情過后，加之作者以平淡憂郁之筆觸的描繪，給讀者以沉悶之感，讓人感受不到生命中的激情。隨著物質上的滿足，精神上愈加匱乏，在無力之中，失去了生命的激情。新感覺派小說中有很多這樣的人物，《兩個時間的不感癥者》中的H、《春陽》里的嬋阿姨、《魔道》里的“我”等。生命意識是對人性的表達，是對苦難的書寫、對命運的搏斗，是充滿激情的，而新感覺派筆下的人物是消極、低沉、缺乏激情的，他們對生命沒有產生多么強烈的渴望。苦難會使一個人爆發力量，同時也會消磨其意志力。生命意識是人生存不可缺少的東西，它是人類的信仰、人類的希望；活著，就要對自己負責；每一個生命都值得尊重。新感覺派給人的壓抑感正是其生命意識薄弱而造成的。

三、新感覺派的傳統性

在新感覺派作品的研究中，對其現代性的研究較多，但是對其傳統性的研究較少，需要研究者給予重視。新感覺派對都市進行批判，歸結起來，是他們對傳統的依賴。新感覺派作家筆下描繪的人物若是都市女性，則普遍帶有些許玩味的感覺，視愛情為兒戲，挑逗、大膽、放蕩，像《兩個時間的不感癥者》中的“她”，隨隨便便與男人約會，在兩個約會對象同時出現時依然泰然自若。無疑，作者對這個女性的行為是持批判態度的。在這樣一個年代，愛情已不能稱之為愛情，只是男女滿足自身欲望的手段。女人如此，男人也不能免俗，無聊庸俗，到處尋找女人。在新感覺派的視野里，都市是一個會吸人靈魂的惡魔，它腐蝕心靈、扼殺清純。在一些其他的文章中我們也可以看到新感覺派作家不只寫對人類的失望，還表現了美好事物的難以實現。《公墓》里由于紀念母親，“我”與玲姑娘相識，并互相有了好感，純粹的美好的，在都市以外的地方上演了一場不成功的美好，這也是新感覺派所要表達的：美好的事物已經不能出現在都市里了，而美好的東西總是不那么容易得到的。同樣，《扇》《上元燈》表達的也是這樣的思想。穆時英在《公墓·自序》中說：“每一個人，除非他是毫無感覺的人，在心的深層里都蘊藏著一種寂寞感，一種沒法排除的寂寞感……生活的苦味越是嘗得多，感覺越是靈敏的人，那種寂寞就越加深深地鉆到骨髓里。”這代表了新感覺派的普遍想法，他們向往傳統、古樸、純潔的生活，但是現代的都市將這些愿望毀掉了。從表面上看，新感覺派是都市的一部分；更進一步，會發現傳統性是新感覺派的內在追求。新感覺派的作品給人以壓抑感，然而新感覺派的作家都是充滿希望的，他們試圖通過作品給人以啟示，看到生活中的惡、改變不良的思想、回歸到傳統的樸素道路上去，并不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文明完全與之契合，就像經濟與文化的關系一樣，時而超前，時而滯后。

四、美好破碎的悲劇感

新感覺派的表現方式是頹廢、荒誕，而表現頹廢、荒誕的方式是美好事物的破碎。在新感覺派的描寫里，美好總是易逝的。《春陽》里的嬋阿姨，希冀著銀行的職員喜歡她，在她幻想達到最美妙的時候，卻發現那個職員對誰都一樣，甚至對別人更好一些。這是悲哀的，不幸的。《第二戀》中的主人公與瑪麗的愛情是那樣美好；七年，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深，但她卻已結婚，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這份感情只能埋藏于心底。《扇》里也是如此，美好易逝，激情撐不過時間，只有保存的物件還能記得當初的悸動。新感覺派悲痛地為我們撕碎完美，讓我們看到現實與夢想之間的差距。這就是新感覺派對人類的惋惜與關懷。魯迅說過：“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嘶感覺派讓讀者看到社會的腐朽與墮落，以及悲劇的衍生。悲劇并不可怕，至少還有人愿意撕開表層讓人看到真相；若無人肯這樣做，那才是真正的悲劇。新感覺派作家帶著對人類的關懷去挖掘社會人生，其精神不可忽視。新感覺派的悲劇意識是人類普遍存在的，這也是新感覺派小說價值所在的一個重要原因。車爾尼雪夫斯基說過：“人們通常都承認悲劇是崇高的最高、最深刻的一種。”正因為有了悲劇意識，文章才更深刻，更吸引人。因為顧慮所以悲觀，因為在乎所以顧慮，正是因為新感覺派作家在乎人民的生活狀態，才能忍痛揭露這個社會不堪的本質，給這個社會以警醒。目前，對于新感覺派小說中悲劇意識的研究還不夠充分，理應得到研究者重視。

五、結語

作為現代文學中的重要流派——新感覺派，為讀者所喜愛，其萎靡頹廢、放蕩不羈的外衣下潛藏著一顆關懷人類、關懷生命的實質，新感覺派的作家痛心地揭露了現實的丑惡，以期讀者更好地認識世界，從而改變人生觀、價值觀。本文通過對新感覺派的人道主義、生命意識、傳統性、悲劇性進行探討，以期引起對新感覺派更深入的研究。這需要研究者們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