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健民 緣于瓷器

瓷器是收藏界長期受到關注的一類藏品，因為它不同的朝代、不同形狀、顏色和紋理都會賦予其不同的意義以及不同的價值。其實中國瓷器是從陶器發展演變而成的，原始瓷器起源于2000多年前，而宋代時期則是制瓷業最為繁榮的時期。瓷器劃分的種類很多，當時的汝窯、官窯、哥窯、鈞窯和定窯并稱為宋代五大名窯，汝窯以其工藝精湛，造型秀美，釉面蘊潤，高雅素凈的豐韻被稱為五窯之首，更是宋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元代在瓷器上也有著獨一無二的品類——青花瓷。瓷都江西景德鎮出產的青花瓷釉質透明如水，胎體質薄輕巧，潔白的瓷體上敷以藍色紋飾，素雅清新。與青花瓷并稱四大名瓷的還有青花玲瓏瓷、粉彩瓷和顏色釉瓷，除此之外還有雕塑瓷、薄胎瓷、五彩瓷……均精美非常，各有特色，就不一一細數了。

BM：對于藏品而言，你認為它們的收藏價值更多是源于經濟價值還是藝術價值？

Z：收藏家是分很多種的，有一大類人是很有錢的，不管是藝術性高還是價值高，只要是業內公認的好東西，他們就會不管任何價錢買到為止。這是很重要的一種收藏家的心態，如果你每件東西都要分析歷史背景、藝術價值和經濟價值，就會顧及很多因素，也就沒辦法第一時間拿到這件藏品。當然，有的收藏家會衡量自己的經濟情況，去平衡一件藏品的經濟價值，藝術價值和歷史背景，從而選擇對于哪件藏品出手。

BM：你拍下過很多上千萬甚至上億的瓷器，由什么來判定它們未來價值的升降呢？

Z：收藏和時尚其實是一樣的，都是每15年或者20年有一個輪回。比如說三四十年前流行漢代陶器，唐三彩和宋瓷，那個時候買這樣一件好藏品的價格有可能相當于買一件琺瑯彩瓷器。如果你玩的只是當時流行的東西或跟風，那么過了10年20年之后也許就會貶值很多。但認定這個藏品是自己喜歡的，投資多少就沒太大關系了，因為真心喜歡價值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BM：這種流行品類有什么方法可以預測么？

Z：這是很難預測的，我認為作為一個真正的愛好者真正的收藏家，收藏一件自己喜歡的東西，不應該入手的時候就抱有很強的投資心態，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對于它的藝術價值和歷史背景都有一定了解而再入手。近幾年明清兩代的瓷器都是一直不斷的在攀升，從而也出現大量新的買家。新買家剛剛入行，有很多東西都不是很懂，他們收藏的依據是——漂亮。我們都喜歡美好的事物，無論收藏什么，都會選擇看起來好看的，總不會拿幾個瓦片回家。20年前我接受采訪，有人問過我：“翟先生，我沒有那么多的錢去買清代的東西，只能拿出有限的資金，可是我還想玩收藏該怎么辦？”其實錢少一樣可以買明清兩代的東西，但是我個人還是建議收藏宋瓷，在那個時期宋瓷還是投入比較少的，在經過了這20年的發展之后，現在基本都翻了10甚至20倍?，F在你再讓我判斷十年后還會流行什么，沒人敢去判斷，但是清代的東西扎實，彈性高的就是宋瓷，大概就是這樣的情況。

BM：到目前為止令你最驕傲的藏品是什么？

Z：我在2005年的時候買過一個乾隆琺瑯彩的錦雞瓶，那是當時清代官窯瓷器的世界紀錄。還有一個乾隆洋彩的轉心瓶，非常漂亮，大概有五六十公分高，除了故宮中有一個再就是經過我手的這一個。還有一個讓我印象特別深的就是宋代的一個定窯黑釉斗笠盞，在宋代茶具中斗笠型盞是最好的器形之一。我喜歡它的原因不光因為它是斗笠盞，而且還是很稀少的黑釉并且帶描金。彼時描金只有皇室可以使用，一般的文人大夫是不可以用的，能遇到它真的是天賜的緣分。還記得當時是臘月二十九晚上7點鐘，藏品的主人要價七位數，對方要求在當晚之內付款否則就帶藏品走，多虧當時朋友手中有這筆現金，所以說要得到一件藏品是天時地利與人和一起造就的。

BM：這么多年以來有沒有在拍賣會中很喜歡卻又失之交臂的藏品？

Z：有很多。特別是在2003年有一只雍正的粉彩八桃瓶。這個瓶子是為了給雍正皇帝祝壽而燒的，在市場上被發現至今只有一只，包括博物館那時都沒有。它來自美國的一個老領事的后人，當時他的后人要處理家里的一些家具就拍了照片給蘇富比去估價，無意中就拍到這只被改造成臺燈的瓶子，當時蘇富比的工作人員就覺得這可能是一件好東西，和主人商量之后拿回辦公室進行研究，發現這是一只完整無缺的雍正官窯粉彩八桃橄欖瓶。這個瓶子被拿到香港去拍賣，定價大概在600萬港幣左右。當時我就摩拳擦掌的準備競拍，那時因為非典的影響整個市場都不景氣，我估計4000萬港幣就應該能拿下，畢竟估價才600萬。結果真的碰到了很強的對手，對方不惜一切代價拍下了這只瓶子而后捐給了上海博物館，現在這只瓶子依然存放在那里。這算是失之交臂吧，但是我依然開心，因為在美國我就見過這只瓶子，對于它的畫工、制作和背景都有很深的了解，雖然沒有真正的得到但是我的心里已經擁有了它。

BM：琺瑯彩“古月軒”題詩花石錦雞圖雙耳瓶是您比較早期的一件收藏，它被稱為天價古瓷。您認為它之所以價格如此高昂是因為它的哪部分價值呢？

Z：清代的瓷器琺瑯彩為最頂尖，因為是宮廷皇帝御用物品，并且繪畫與制作都是皇帝親自指定的?，m瑯彩的白瓷都是在景德鎮燒制，燒好之后由皇帝親自挑選并指定專人繪畫題詞，畫與詩詞的內容也是由皇帝指定的，后在宮里造辦處上彩烘燒， 這在級別上就遠遠高于其他種類的瓷器。而且琺瑯彩大部分都存放于兩院故宮或者國外的博物館之中，流到市場的寥寥可數，所以2005年的這個瓶子可以破世界紀錄原因正是如此。它1975年在倫敦佳士得首拍的時候我也在場，當時我只是一個學徒，我的師傅告訴了我它的價值，沒想到整30年后我又遇見并拍下了它，真的是一件幸運而又自豪的事情。

BM：1975年琺瑯彩錦雞瓶才拍出了1萬5000鎊的價格，時隔30年它的價格翻了9000多倍，對此你怎么看？

Z：當時的1萬5000鎊可能能買兩棟樓，時隔30年之后按照物價增長這兩棟樓可能翻到兩三個億也說不定，所以當時1萬5000鎊也是非常大的一筆錢。那時候一只唐三彩的價格大概也是這樣，可如今唐三彩也就價值百十多萬，按照投資的角度來說無疑是虧了，但是仍然翻了好多倍，所以那時候就要看你的眼光如何。我一直強調，收東西首先要收自己喜歡的，不能全部以投資的角度。如果不喜歡，一旦過了一些時日你認為這件藏品不合適，你會很恨自己為什么當年沒有買其他藏品而買了這個。收藏是要帶給你喜悅而不是負面的情緒。我在幾十年的收藏生涯中也有喜歡而得不到的東西，可我依然是開心的，得不到是因為緣分未到，見識過也足夠了。就像我當學徒的時候，每天都要洗幾十件藏品，當時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就把心中的這股怨氣轉化成對于這些藏品的尊敬和喜愛，每當把一件藏品洗刷干凈讓它以最光鮮的一面去面對眾人我都感覺特別自豪。

BM：我聽說文房、佛像、玉器這類雜項都是您太太在管理，您只負責瓷器方面，之所以這樣分工是因為你們各自對這些類別有所研究，還是因為太太為了成全您對瓷器的喜愛才包攬了其他類別的管理？

Z：她的父親就是做雜項的，所以她受父親的感染很小就對這方面的器物很感興趣，在這方面經驗很豐富。我是跟著師傅做學徒一點點學習和積累過來的，師傅的涉獵范圍很廣，但我一直對于瓷器方面比較偏愛。

BM：每次參加拍賣大家都會在心里給藏品一個預估價，有沒有遇見過一件藏品很喜歡卻超出你原有估價很多的情況？

Z：當然有，不然怎么會買到，你這樣估價別人也一樣會估價，經常碰到一山還有一山高的局面，拍賣時超出百分之三五十都是很正常的，有時候甚至多出幾倍。

BM：會不會出現不是因為喜愛這件藏品而是出于占有欲超出預算的情況？

Z：年輕的時候我會這樣，現在不會了。始終是要付款的，所以要衡量自己目前的經濟狀況?，F在物價越來越高，好一些的藏品動輒就得上百萬，我們做經紀人的一般不會有大量的現金，大部分資金都壓在存貨里，這就需要我們用平常心去面對每一場拍賣，去平衡心里的得失。

BM：你的身份是古玩經紀人，同時也是一名藏家，該怎樣轉換這種身份呢？

Z：作為一個經紀人首先就要處理好自己的身份，當你發現藏品的時候一定要搞清楚是為你自己而來還是為藏家。很多人都搞不清楚，這就是占有欲。我永遠都知道自己的位置，百分之九十九的情況都是推薦給藏家，除非是藏家不要或者我解釋過它的價值藏家仍然不喜歡，而我又真的非常喜歡這件藏品，我才會自己出手。作為經紀人，第一要弄清自己的角色，第二是一定實報實銷，時刻都要清楚，我們賺的是顧問費而不是差價。要清楚自己的位置，端正自己的人品，以后的路還很長，不要為了眼前的利益斷了以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