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沒有童話的冬天。白雪無聲地降下,裹著棉被的我陷入回憶的旋渦。
小時候,我總向往潔白無瑕的雪天,紛紛揚揚,平鋪一地,無比潔凈。那時,人也都倦怠下來,窩在家里向外探出張望的腦袋,伸手去摸灑下的飛絮,直到它在手心化作一滴冰花。雪地里偶爾留下的幾道車轍、小心翼翼踩上的腳印,更反襯出初雪帶來的寧靜。
這里沒有噴泉,沒有園藝,沒有各式小資情調,只有幼兒園門前為道路周轉而修整的三角形草坪。它承載了我無數童年純真的夢和無數年少的懵懂。城西的天最藍,像湛藍的瑪瑙礦山在平靜澄澈的湖面映出的一角;城西的雪最白,像帶著油墨氣息的書頁在暖陽下充滿愛意的一折;城西的人最美,男孩開朗得像跌跌撞撞、穿梭林間的小獸,女孩活潑得像翩翩展翅、靈動可愛的鳥兒。
我也曾帶著剛剛完成的、墨水尚未風干的詩篇來到他們中間,迎風吟誦稚嫩的詩句。在那些面孔黝黑的伙伴間,我真正感受過善良無邪的力量,我真正拋棄過我與生俱來的高傲,由衷地希望博得他們友善卻不甚理解的一笑。
我把兒時經歷過的每一場雪都當作是生日禮物,把任何一次行路上的凍雨都看作是自然無私的恩賜。而此刻我像是寒夜里失去了依憑的落葉,順著風勢,一路向東。
而此刻,好不熱鬧。不論寒暑,新居前的馬路上永遠川流不息。象征著純潔的白雪變了模樣,在車輪的輾壓下變成了灰色。
沒有人再去看我寫過的詩。而詩作為一種傳統的文學形式,它似乎已被遺忘,蘇醒的工業文明取代了一切,店里精心包裝的禮品似乎只有用標牌上的紅色數字才能衡量它的價值。
老家的玩伴都已長大,輾轉到各地去求學。興許是生源的減少,幼兒園前的草坪無人修剪,繁蕪叢雜、荒草萋萋,在厚厚的積雪下仍冒出突兀的枯莖。
我才頓悟,遠方,終究還是遠方。城西是新居的遠方,幼年是青年的遠方,遠方的生命力只在于它與現實的距離。
坐在書房里,昏黃的燈光下,一股靈魂深處的莫名的沖動驅使我把窗戶拉到最大,生銹的窗軸發出極不情愿的呻吟。就在那一瞬間,午夜的鐘聲敲響,積雪混著路燈熹微的縷縷光芒,竟映射出黎明的曙光……
【作者系山東省威海市文登一中高二學生,指導教師:常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