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夢是有價值的,是一種有意義的精神現象,事實上是一種愿望的實現。通過對《風蕭蕭》中的五個夢進行解析,可以看出,對夢的隱義的解析,對于我們體會作者的創作意圖、理解作品中的人物,剖析作品的深層意蘊都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夢 精神分析 夢的解析
摘 要:夢是有價值的,是一種有意義的精神現象,事實上是一種愿望的實現。通過對《風蕭蕭》中的五個夢進行解析,可以看出,對夢的隱義的解析,對于我們體會作者的創作意圖、理解作品中的人物,剖析作品的深層意蘊都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夢 精神分析 夢的解析
美國學者約瑟夫·洛斯奈在《精神分析入門》中說:“自從這個世界開始有了人類,他就有夢了。人們總是把他的夢放在一個特殊的地位上。”夢似乎與文學創作結下了不解之緣,我們在神話、圣經以及文學作品里都可以找到它。弗洛伊德認為,夢是表現無意識的基本材料之一,是無意識的最真實、最典型、最生動的表現。愿望是夢的根源。徐訏小說中常常出現夢境描寫,本文試圖運用弗洛伊德心理學的知識對《風蕭蕭》中的五個夢進行解讀和分析,以期使讀者對作品有更深入的理解。
“我”和白萍參加了史蒂芬夫婦的家宴舞會,在宴舞會上我結識了光彩照人的梅瀛子,并且與史蒂芬美麗而優雅的太太探討“我”的獨身主義心理,史蒂芬太太對“我”的“獨身主義”給予了種種打擊、威脅與譏諷,以至于我很后悔和她有太多的談話。回到家后在疲倦中“我”做了這樣的夢:
好像我落在云懷的中心,我看見了光,看見星星的光芒,看見月亮的光芒,還看見層層疊疊的光層,光幻成了曲折的線條,光幻成了整齊的圓圈,光幻成了燦爛的五彩,我炫惑而暈倒,我開始祈禱,我祈禱黑暗,黑暗……那么我的燈呢?
“燈在這里。”我聽見這樣的聲音,于是我看見微弱溫和的光彩,我跟它走,跟它走,走出云,走出舞,走到綠色的樹叢,我竊喜人間已經在前面,這是我們的世界,是我們祖先幾千年來慘淡經營的世界,那里有多少人造的光在歡迎我降世,于是我看見萬盞的燈火,在四周亮起來,我笑,我開始笑,但我在笑聲中發現了我已經跨入了墳墓,我開始悟到四周的燈火都是鬼火,我想飛,我想逃,但是多少的泥土在壓迫我,壓迫我,我在掙扎之中喘氣。
弗洛伊德認為,人類的心理活動有著嚴格的因果關系,沒有一件事是偶然的,夢也不例外,絕不是偶然形成的聯想,而是愿望的達成。在睡眠時,超我的檢查松懈,潛意識中的欲望繞過抵抗,并以偽裝的方式,乘機闖入意識而形成夢,夢中所見的人物和情景是夢的顯現內容,暗藏其中的意義就是夢的隱義。夢的顯現只是一些偽裝,唯有通過精神分析才能揭示其真情,展露其隱義。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是白天生活的印記在大腦中的殘存和反應。幾乎每一個夢都包含對做夢前一天的某事或者是幾件事情的殘存記憶或暗示。白天的宴會上,“我”見到了白萍、梅瀛子、海倫,她們光彩照人的形象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我”無比快樂,心花怒放。夢中的“星星的光芒”、“月亮的光芒”以及“燈光”都是這三位美好女性的化身,夢境中的這三種意象與作品中的人物也是一一對應的:“燈光”對應的是白萍;“月亮的光芒”對應的是梅瀛子;“星星的光芒”對應的是海倫,“我”對三位女性都有好感,但囿于獨身主義觀念的影響,“我”對三位女性只能停留于“有距離地觀賞”,這種痛并快樂的心理讓我在這些“層層疊疊的光層”面前感到了“炫惑而暈倒”。與此同時,由于在史蒂芬家受到史蒂芬太太的打擊,潛意識中的這種壓迫感也很自然的在夢中流露了出來。夢中的“墳墓”“鬼火”這些意象正表現了作者的壓抑與不安。可見夢既是對清醒時快樂心情的一種延續,也是對被壓抑時潛意識中的欲望的一種委婉表達。
第二個夢是“我”偷了白萍的密件,交給梅瀛子過目后,奉梅瀛子之命又將密件偷偷地放回白萍寓所的原處。接著坐在沙發上等白萍時而做的:
沒有風雨,沒有太陽。似乎是黃昏,我踏著白雪上山,沒有飛禽,也沒有走獸,雪上沒有一個腳印,我看見我的腳從雪里埋下去,浮起來,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上去,回頭看看整個山上只有我的腳印,我非常得意的繼續往前走,往前走,但不知怎么,好像踏到了一個陷阱一樣,我突然墜入深坑,似乎所有的雪都化作了水,從我的頭上倒下來,我倒在坑底,讓所有的水傾在我身上,我想山上所有我留下的腳印都該消滅了吧,但是水不斷的下來,我感到冷……
這個夢有著雙重意義:一方面“我”為順利完成了梅瀛子交給“我”的任務而得意,夢中的白雪世界象征著白萍銀色的房間,“踏著白雪上山”以及“繼續往前走”都象征著“我”在白萍銀色的房間里成功地偷取密件又成功放回。“我想山上所有我留下的腳印都該消滅了吧”象征著“我”偷密件過程中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然而,白萍畢竟是“我”的好朋友好知己,雖然成功地完成了任務但“我”內心深處很內疚,擔心白萍因失去密件而帶來生命危險。因此夢的結尾寫到了“我墜入深坑”,這象征著“我”意識深處的驚恐害怕,以及對白萍的負疚感、犯罪感。
第三個夢是“我”奉梅瀛子之命向白萍的酒里放了嘔吐藥,藥效發作后我和曼斐兒太太一起送白萍回家,在路上“我”成功的從白萍皮包里竊取了密件,回到家后穿著梅瀛子送給“我”的晨服而做的:
我夢見那件晨衣自動地飛翔,閃光燦爛,好像有人告訴我這就是Flaubert 小說里阿特立的圣衣,我在夢里好像也很相信它是神秘的東西。我居然拉著它在街上走,試試是否有人稱夸我的大膽,但是滿街的人大笑,有人把紅墨水灑在我的晨衣上,大家都灑,好像是一種迷信為避禍一樣……灑的我一身都是紅,于是我看到該晨衣從一塊一塊的紅光變成全身都紅,有一滴一滴的水,濃濁沉重,從我衣角滴下來。
再次偷取白萍的密件,“我”的負疚感與犯罪感又加深了。“我”披著梅瀛子送的晨衣在街上走, 試試是否有人稱夸“我”的大膽, 但是滿街的人都在大笑,眾人的嘲笑實際上是一種自我諷刺與不安,預示著“我”對梅瀛子有些行為方式的否定。出賣了自己最好的知己,自己內心深處感到不安與痛苦,從“有一滴一滴的水,濃濁沉重,從我衣角滴下來”這一夢境中,我們看到了作者內心的痛苦,作者的內心在流血。晨衣上的紅色象征著血,暗示著即將有血腥之災。為后文白萍發現真相后,用槍擊中“我”,“我”倒在血泊中做了鋪墊。弗洛伊德指出“夢不是沒有價值的,不是荒謬的,也不是大部分意識昏睡,只有少部分活動的產物,它完全是有意義的精神現象——事實上,是一種愿望的實現。”解析一個人的夢,其實也就是在解析一個人潛在的心理活動。通過分析第二、第三個夢境,我們了解了人物潛在的心理,加深了對文本的了解,擴大豐富了文本的張力,讀到了更多文本衍生的意義。
第四個夢是在白萍久久不歸,“我”在她的房間里等她時所做的:
似乎還是隱約地聽見音樂,我意識到別人在跳舞。我的身體很不舒服,拳曲著,不能舒服。我發現我在圓桌底下隱伏,好像是月光從窗口照射進來,我忽然發現一條藍色的蛇在桌邊游過,我心里想:原來是宮間美子……
白萍笑著把槍交給我,我接了槍,開玩笑似的朝天花板開了一槍。
“砰!”
可是白萍真是應聲倒了,我一時驚駭已極,我過去拉她的手臂叫:
“白萍,白萍!”
這個夢很長,驚心動魄。在夢里“我”夢見了藍色的蛇,這是在面具舞會上想竊取密件被宮間美子搶先這一場面在潛意識中留下的印跡。白萍應聲倒下,表明“我”對白萍的擔憂,同時暗示白萍處境危險,為后文白萍壯烈犧牲埋下伏筆。
最后一個夢是 “我”在史密斯同白萍相繼犧牲后, 自己又遭日本人追捕, 躲在一家小旅館內做的。這個夢是作者著墨最多的一個夢。不同于前四個夢,這個夢充滿了喜慶色彩。夢中,“我”看見了史密斯與白萍刊登在報上的結婚啟事,史密斯太太非但不妒忌,反而跑來祝賀。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里,他們無暇考慮兒女私情,在戰爭即將結束時,就讓這對為國捐軀的英雄在陰間再續前緣。不管他們愿意否,這都是一種美好的祝愿。這也象征著“我”深愛史密斯與白萍,希望他們在天堂一切都好。全篇中難得具有喜慶色彩的夢象征著作者盼望抗戰早日勝利的無意識心理。
徐曾主修心理學,對弗洛伊德主義有很深入的研究,他曾指出,“現代的文藝、繪畫、音樂、戲劇、電影,無論是什么派別或標榜什么,都是或多或少間接直接地受到弗洛伊德主義的影響。”弗洛伊德主義認為,文藝是人的本能的一種升華,是本能的發泄由生物性轉移到文學創作中的一種補償,是被壓抑的欲望——無意識本能的滿足。文學創作的目的,就是為了實現某些在現實生活中不能實現的愿望——無意識的本能沖動。但這種本能沖動在文學作品中并不是赤裸裸地表現出來,而要進行凈化和升華。因此,在某種意義上說,文學又是無意識的升華。徐童年時父母離異,青年時初戀失敗,對現實人生進行理想主義追求,對他而言就顯得更為迫切。在當時社會動蕩、戰亂頻仍的年代中,他更痛感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距離和矛盾。因此,現實生活中的很多壓抑和孤獨感很自然地就通過夢境表現出來了。通過對《風蕭蕭》中的五個夢進行解析,可以看出,對夢的隱義的解析,對于我們體會作者的創作意圖、理解作品中的人物,剖析作品的深層意蘊都有重要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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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弗洛伊德.夢的解析[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3] 邱運華.文學批評方法與案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4] 徐訏.風蕭蕭.徐訏文集(第1卷)[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8.
作 者:余禮鳳,文學博士,深圳信息職業技術學院公共課部講師,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編 輯:趙紅玉 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