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烏的殺局

第一章、設局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雍烏對著面前的尸體，喃喃地說道。

尸體是一個四十來歲、身材臃腫的男人。此時他橫躺在大廳的茶幾旁邊，衣衫不整，腹部的贅肉展露無遺，一副大腹便便的樣子。

這個男人名叫郭帥，是L市的一名三級高級法官。

殺死郭帥的人，正是雍烏。

這里是郭帥的家。此時雍烏戴著手套，還穿著鞋套，確保不在郭帥家留下自己的指紋和腳印。

雍烏看了看手表，凌晨三點十七分。

他微微吸了口氣，走出了郭帥的家。

郭帥的家在左岸上筑五幢702房。這個小區的樓房，每一層有四個單位。現在，雍烏來到郭帥家對面的701房的大門前。

701房里有一個名叫楊一健的獨居男子。

楊一健家的大門安裝著密碼鎖。而雍烏此前曾在門框上安裝了針孔攝像頭，因此得知密碼。此時他輸入密碼，打開大門，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楊一健的家。

來到臥房，只見楊一健正在熟睡之中，發出著雷鳴般的鼾聲。

雍烏從背包里取出一根電擊棒，走到楊一健身前，按下電擊開關，放到楊一健的肩膀上。只見電光一閃，楊一健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他便不省人事了。

現在楊一健任由擺布了。

雖然，在雍烏的計劃中，是要殺死楊一健的。但現在還不能動手。

雍烏先放下背包，接著在楊一健臥房的衣柜里找到一件帶帽子的外套和一條牛仔褲，自己穿上。之后他又來到玄關的鞋柜前，取出一雙運動鞋換上。最后他走出楊一健家，來到這一層的電梯前，戴好外套上的帽子，并且按下電梯門旁邊那向下的按鍵。

他摘掉手表，放進口袋。在此之前他向手表看了一眼，凌晨三點三十一分，跟計劃時間十分接近。

此時，電梯的門打開了。雍烏低著頭走進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鍵。

他戴著手套，不會在按鍵上留下指紋。

電梯內的監控攝像頭自然拍下了此時電梯里的情景。

但雍烏的手套是超薄且透明的，通過監控難以看出他此時戴著手套。

到達一樓，雍烏匆匆走出電梯，離開五幢，接著快步走出左岸上筑。他知道，在離開小區的大門前，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被小區內的監控攝像頭拍下了。

而這就是雍烏的目的：讓警方認為楊一健在凌晨三點半的時候離開了自己的家，走出了左岸上筑。

來到小區門外，雍烏終于離開了監控范圍。他拿出手表重新戴上。此時已經是凌晨三點三十五分了。

接下來，雍烏來到旁邊的左岸上筑地下停車場入口。

這個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只有在幾個重要的位置以及出入口的電子欄桿上安裝了攝像頭，存在大量拍攝死角。如果開車進出停車場，當然無法避開監控攝像頭。但如果是步行進出，只要知道攝像頭的位置，完全可以避開所有監控錄像。

雍烏早就通過某種途徑取得這個停車場的平面圖，對于停車場內每一個攝像頭的位置和拍攝范圍，都了然于胸。

此時他貼著墻壁走進停車場，按照自己早就制定好的路線，避開了所有攝像頭，最后來到郭帥和楊一健所住的五幢的樓梯口。

接著他通過樓梯回到五幢七樓——樓梯里自然也沒有監控錄像，重返701房——楊一健的家。

他走到玄關的鞋柜前，脫掉楊一健的運動鞋，接著又在鞋柜里取出一雙拖鞋穿上，并且把運動鞋放到自己的背包中。

現在，他要開始偽裝現場了。

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一看，只見冰箱里放著兩瓶啤酒。

“只有兩瓶呀……”雍烏皺了皺眉。這可有些麻煩。但如果現在到附近的便利店買啤酒，風險更大。權衡利弊后，雍烏決定就用這兩瓶啤酒來偽裝現場。

他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大號保溫壺，打開一瓶啤酒，把啤酒全部倒進保溫壺里。其實把啤酒倒進馬桶中，事后警察也很難查出。但雍烏做事極為謹慎，哪怕是一絲破綻，也不想留下。

接著，他拿著那個空啤酒瓶來到楊一健的臥房，把瓶口放到楊一健的嘴里，使瓶口留下楊一健的唾液，然后又讓楊一健的手抓住瓶子，在瓶子上留下楊一健的指紋。

這就是雍烏剛才暫時不殺死楊一健的理由了。活人留下的指紋，會有汗液和油脂；而尸體印下的指紋，則沒有這些分泌物質留下。如果雍烏先殺死楊一健，再用他的手在瓶子上留下指紋，那么瓶子上的指紋便不會留下分泌物質，很容易被警方發現破綻。

處理完畢，雍烏把這個空瓶子扔在大廳的沙發上。

之后，雍烏又從冰箱里取出另一瓶啤酒，把其中三分之二的啤酒倒進保溫壺中，接著又如法炮制，在瓶子上沾上楊一健的唾液和指紋。

不過這個瓶子他并沒有扔在沙發上。他把瓶子暫時放在桌子上，接著從背包里取出了一個金色的財神銅像擺件。

這是他用來殺死郭帥的兇器。當然，戴著手套行兇的他，并沒有在兇器上留下自己的指紋。

現在，他讓楊一健的右手緊緊握著財神銅像的頭部。這樣，財神銅像上便留下了楊一健的指紋，以及汗孔所分泌出來的汗液和油脂了。

然后，雍烏拿著那小半瓶啤酒和財神銅像，走出楊一健家，重返702房——郭帥的家，把啤酒瓶扔在玄關，又把財神銅像扔在郭帥的尸體旁邊。在此過程中，楊一健的拖鞋的鞋印自然也留在了郭帥家的地板上。

接下來，雍烏又回到楊一健家，把拖鞋扔在鞋柜外，并且換回自己的鞋子——當然是套著鞋套的，之后來到臥房，深深地吸了口氣，把昏迷中的楊一健抱了起來。雍烏每周都去健身房鍛煉，身體健壯，而楊一健的身材又比較瘦小，雍烏把他抱起可謂輕而易舉。

他抱著楊一健走到郭帥家門前，在門鈴以及大門的內外門把手上都印上了楊一健的指紋。

他如此大費周章，是要造成這樣的假象：楊一健在自己家里喝啤酒，差不多喝完第二瓶的時候，有些醉意，穿著拖鞋，來找郭帥生事。楊一健按下郭帥家的門鈴，郭帥來開門，楊一健進去后，把啤酒瓶扔在玄關，接著與郭帥發生沖突。沖突過程中，楊一健拿起了郭帥家大廳的財神銅像，重擊郭帥的頭部，殺死了郭帥。殺人后，楊一健奪門而逃，回家換過衣褲，乘坐電梯來到一樓，逃離小區。

現在楊一健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在郭帥家門外，有一個特大號行李箱，那是雍烏帶來的。此時雍烏把楊一健放到行李箱里。

接著，雍烏從背包里取出一支針筒，針筒里裝著巴比妥酸鹽、肌肉松弛劑和鉀溶液的混合藥劑——這是一位化學家朋友提供給他的。注射死刑所用的就是這種藥劑，被注射者會瞬間死亡。

“善惡到頭終有報呀。”

雍烏把針筒插進了楊一健的手臂。死神在向楊一健招手了……

最后，雍烏從楊一健家里取走楊一健的證件、手機和錢包，又把抽屜里的幾百塊現金帶走，并且把這些東西全部放到行李箱里。

把郭帥家和楊一健家的大門關上后，雍烏拖著裝有楊一健的行李箱，從樓梯來到地下停車場。

地下停車場的監控攝像頭對他來說形同虛設。哪怕是拖著一個特大號行李箱，他也能在這里來去自如。

第二章、現場

莫輕煙來到左岸上筑五幢七樓時，702房已被先到的同僚封鎖了。她的下屬董靖站在門外，一看到莫輕煙從電梯出來，叫了一聲：“莫姐！”

“確認死者的身份了嗎？”莫輕煙問，“真的是郭帥？”

董靖點了點頭：“是的！已經確認了。”

莫輕煙認識郭帥，L市法院的一名高級法官，多次被評為各級辦案能手和優秀法官。

“是誰發現死者？”莫輕煙問。

“是死者的秘書。他現在就在屋里。”

“法醫到了嗎？”莫輕煙又問。

“到了，是王主任。”董靖一邊說一邊幫莫輕煙拿起了門前的警戒線。

莫輕煙彎腰走進702房，只見大廳的茶幾前方躺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正是法官郭帥。此時在郭帥的尸體上已貼滿了各種測量標簽。

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正蹲在郭帥的尸體旁進行尸檢。他叫王凡，是L市公安局物證鑒定中心的主任法醫師。

“王主任，情況怎樣？”莫輕煙走到王凡身旁問道。

王凡抬頭向莫輕煙看了一眼，淡淡地說：“死亡原因是被鈍器重擊頭部，后腦有挫裂創，那是致命傷。傷口和尸體旁邊的一個財神銅像擺件吻合，初步推測那個銅像就是兇器。

“尸僵已高度出現，角膜中度渾濁，結膜也開始自溶了，估計死亡時間是昨晚十一點到十二點半之間，回去做解剖可以得出更精確的時間。”

莫輕煙轉頭吩咐身后的董靖：“兇器拿過來我看看。”

董靖拿來一個透明的物證袋，里面裝著一個金色的財神銅像擺件，銅像上隱約有些血跡。

“這是死者家的物品嗎？”莫輕煙一邊打量著銅像一邊問。

“是的，已經跟死者的秘書確認過，這是死者家大廳陳列柜上的擺設。”

“用死者家的擺設殺害死者……”莫輕煙喃喃自語，“是臨時起意殺人？”

她想了想，接著說：“小董，你去走訪一下這一層的住戶，看看昨晚十一點到十二點半這段時間，有沒有聽到什么吵鬧聲或異常聲響。”

“好！”

董靖走出702房后，莫輕煙又走到一位正在現場勘查、取證的偵查員身后，問道：“現場還有什么發現嗎？”

偵查員遞給莫輕煙一個裝著啤酒瓶的物證袋：“這是在玄關發現的，發現時里面還有小半瓶啤酒。”

莫輕煙轉頭問王凡：“王主任，死者死前有喝過酒？”

“沒有。”

“那么，啤酒瓶是兇手留下的？”莫輕煙自語道，“酒后臨時起意殺人？”

“莫姐，還有這個，” 偵查員又遞給莫輕煙一個裝著水果刀的物證袋，“這是在死者旁邊發現的。”

“嗯，都帶回去詳細檢查。對了，死者的秘書在哪里？帶我見見他。”

接下來，莫輕煙在郭帥家的書房里對郭帥的秘書進行詢問。秘書說，今天上午八點半有個重要會議，但向來準時的郭帥直到九點也沒有出現，他先后打郭帥手機和家里電話都沒人接聽，于是到郭帥家來查看。郭帥十多年前和妻子離婚后，一直是獨居的，秘書因為經常出入他家，所以有他家的鑰匙。秘書來到這里后，發現了郭帥的尸體，便立即打電話報警。

昨晚十一點到十二點半，秘書在家，他的妻子和兒子都可以作證，因此莫輕煙暫時排除了秘書的作案嫌疑。

這時候董靖回來了：“莫姐，這一層有四個單位，其中703房和704房的住戶都說沒有聽到異常聲響，701房好像沒人在家。”

“我知道了。接下來，你負責被害人的人際關系走訪，看看有誰具備殺人動機。”莫輕煙頓了頓，又向在場的另一名下屬吩咐道，“沈鴿，你去調取案發前后小區內的監控錄像，特別注意這一幢的電梯的錄像。”

第三章、分析

當天下午，在L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一個會議室內，莫輕煙、王凡等郭帥被殺一案的核心調查人員，正在討論著案情。

此時，莫輕煙正在向眾人說明最新的調查情況：“我們查看過左岸上筑五幢那座電梯昨晚九點到凌晨一點的監控錄像，發現死者郭帥在九點四十七分進入電梯，來到七樓，此后便沒有離家了。”

王凡也說明解剖結果：“經過解剖，可以把被害人的死亡時間精確到昨晚十一點到十二點間。兇器確實是那個財神銅像。死者身上沒有其他外傷，估計是被一擊斃命，根本無法反抗。”

一位物證鑒定中心的技術員接著說道：“在兇器上有一組遺存時間較新的指紋。此外，死者家的門鈴、大門內外側，以及那個在玄關找到的啤酒瓶上，都留下了這個人的指紋。”

王凡分析道：“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他一邊喝酒一邊來到702房前，按下門鈴，在被害人開門后，把啤酒瓶扔在玄關，之后和被害人發生沖突。沖突過程中，兇手受酒精影響，隨手拿起陳列柜上的財神銅像，重擊被害人頭部。殺死被害人后，兇手推開大門，逃離了現場。”

莫輕煙問：“現場不是還有一把水果刀嗎？那刀子上有這個嫌疑人的指紋嗎？”

技術員搖了搖頭：“沒有，水果刀上只有死者郭帥的指紋，遺存時間也比較新。此外，那刀子上也沒有魯米諾反應。”

莫輕煙推測：“兇手和郭帥發生沖突，郭帥拿起水果刀嚇唬兇手，兇手先發制人，用財神銅像殺死了郭帥。”

王凡點了點頭：“可能性很大。”

這時負責調查監控錄像的沈鴿快步走進了會議室：“莫姐，有新發現！凌晨三點多時，有人從五幢七樓進入電梯，走出五幢，最后離開了小區。”

“這么晚外出？而且還是從郭帥所住的那一層進入電梯的……”

眾人都明白王凡這句話的意思：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殺死郭帥的兇手。

“把那段錄像拷貝過來，大家一起看看。”莫輕煙吩咐。

沈鴿把相關錄像拷貝到會議室的電腦，打開視頻，只見畫面顯示：在12月2日（即今天）凌晨三點三十一分，有一個人從五幢七樓進入電梯。這個人穿著一件帶帽子的外套和一條牛仔褲，進入電梯時不僅戴上了帽子，還低著頭，使人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他進入電梯后，按下了前往一樓的按鍵。

大家繼續查看小區內其他監控攝像頭所拍下的錄像，發現這個人走出五幢后，匆匆走到小區的大門，走出了小區，當時是凌晨三點三十五分。

看完視頻，莫輕煙說道：“如果這個人是殺死郭帥的兇手，他在十二點前殺了人，為什么要留在兇案現場三個多小時才離開？”

王凡想了想：“他也不一定是留在兇案現場。”

“什么意思？”

“今早你們走訪住戶的時候，同一層的701房不是沒人嗎？”

莫輕煙恍然大悟，立即撥打董靖的手機：“小董，在哪？”

“還在左岸上筑，正在走訪五幢的居民。”

“你向他們了解一下五幢701房的住戶的背景，我現在過來。”

她掛掉電話，正要走出會議室，王凡說：“小莫，我和你一起去吧。”

王凡不僅是法醫，還是特聘刑偵專家，近十年L市內發生的多宗大案，他都有參與偵破工作。

第四章、疑犯

莫輕煙和王凡再次來到左岸上筑，在保安室跟董靖會合。

“咦，王主任？”保安室里一名保安認得王凡。

莫輕煙記起來了，對王凡說：“對了，你好像也是住在這個小區的。”

“是的，三幢。”

莫輕煙“嗯”的一聲，接著問董靖：“怎么樣？查到了嗎？”

董靖點了點頭：“五幢701房只有一名住戶，名叫楊一健，三十八歲。就在一個多月前，他跟郭帥在小區的大門吵了一架，差點兒還大打出手，原因是他懷疑他老婆和郭帥偷情。”

剛才認出了王凡的那個保安接話：“對啊！當時我也在，還聽到楊先生大聲說遲早要干掉郭法官呢！”

莫輕煙兩眼一亮，打電話給沈鴿：“你把拍到嫌疑人在三點多進入電梯的那段監控錄像發到我手機來。”

收到視頻后，莫輕煙指著視頻中的戴帽男子向保安們問道：“你們認得這身衣服嗎？”

保安們都說不認得。畢竟每天出入小區的住戶那么多，保安哪會特別記住某一個住戶穿什么衣服？

莫輕煙又問：“昨天五幢701房的住戶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另一名保安答道：“好像是傍晚，六點多左右吧，唔，你可以查看一下當時的監控錄像。”

“此后他有離開小區嗎？”

“好像沒有吧，沒怎么留意。”

莫輕煙想了想，把戴帽男子進入電梯的視頻發到了董靖的手機：“小董，你留在這里查看五幢那座電梯最近一個月的監控錄像，重點看看楊一健每次出入小區時，有沒有穿過這件衣服。有發現打給我。王主任，我們上去看看。”

接下來，莫輕煙和王凡重返五幢七樓。702房還處于封鎖狀態，等待偵查員進一步復查。兩人來到701房的大門前，莫輕煙按下門鈴，但久久沒有人來開門。

莫輕煙來到701房旁邊的703房，對里面的住戶說：“我是警察，我要借用一下你家的窗戶。”

“小莫，你要干嗎？”王凡問。

“從窗戶進入702房。”

“這不太合規矩吧？”

“有什么事我負責。”

沒等王凡答話，她已快步走進703房，在離702房最近的那扇窗戶爬了出去，接著通過702房的窗戶跳進了屋內。

王凡搖頭苦笑。局里的人都知道莫輕煙處事雷厲風行，不顧后果。

之后莫輕煙把702房的大門打開，讓王凡進來，兩人簡單地搜查了一下，發現屋內確實沒人，但在大廳的沙發上發現了一個空的啤酒瓶，和在郭帥家玄關找到的酒瓶是同一種啤酒。

兩人對望一眼，王凡說：“找找臥房的抽屜，看看證件和現金在不在。”

果然，沒有找到楊一健的證件，而且抽屜內沒有任何現金。

“事情很明朗了，這個楊一健具有重大作案嫌疑。”莫輕煙嘗試還原案發經過，“昨晚楊一健獨自在家喝酒，喝完一瓶，把瓶子扔在沙發上，接著又開了一瓶，一邊喝一邊想起自己的老婆和郭帥偷情的事，越想越氣，乘著酒意，想去找郭帥生事。他拿著還沒喝完的小半瓶啤酒來到郭帥家，按下門鈴。郭帥開門后，楊一健走進他家，把啤酒瓶扔在玄關，之后和郭帥發生爭執。郭帥拿起水果刀想要嚇唬楊一健，楊一健就先下手為強，拿起那財神銅像殺死了郭帥。之后楊一健回到家中，換了一件戴帽子的衣服，帶上了證件和現金，逃離小區。”

“假設兇手真的是楊一健，他在十二點前殺死了郭帥，為什么要等三點多才潛逃呢？”王凡提出了疑問。

莫輕煙思考了一下：“他本來沒想過要潛逃吧，回家后一直在思考怎么處理郭帥的尸體，后來始終覺得沒有信心逃過警方的調查，這才決定潛逃。”

“這也說得通。”

這是董靖來電：“莫姐，找到了，那件戴帽子的衣服確實是楊一健的，他在三周前穿過。”

掛掉電話后，莫輕煙立即打電話回公安局：“馬上叫鑒定中心派人過來，到五幢701房提取指紋，順便收集一下屋里的毛發和皮屑。”

楊一健的家里，自然留下了楊一健的各種生活痕跡。

第五章、指紋

接下來，王凡先獨自回公安局，復查郭帥的尸體，莫輕煙和董靖則去找楊一健的前妻了解情況。原來，楊一健和妻子以及七歲大的女兒，本來都住在左岸上筑五幢701房，一個多月前，楊一健懷疑妻子出軌，雖然始終沒有證據，但最后還是和妻子離婚了。離婚后妻子帶著女兒搬回了娘家。

楊一健的前妻還告訴他們，楊一健在半年前曾被抓進派出所，原因是警方懷疑他在酒吧里販毒，但最后因為沒有證據而把他釋放了。

從楊一健前妻家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兩人到附近的快餐店吃過晚飯，莫輕煙說：“楊一健曾被抓進派出所，肯定留了指紋備案，你到派出所去把他的指紋資料拿過來，和兇器上的指紋比對一下。”

董靖不解：“莫姐，鑒定中心的人不是到楊一健家提取指紋去了嗎？我們再到派出所拿楊一健的指紋，不是多此一舉嗎？”

“如果在楊一健家提取到的指紋不是楊一健的呢？”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假設兇手不是楊一健，他在兇器上留下了指紋，之后他到楊一健家把屋里留下的楊一健的指紋全部擦掉，然后留下自己的指紋，這樣一來我們所提取到的指紋，就跟兇器上的指紋一致了。”莫輕煙處事謹慎。

“莫姐英明！”

莫輕煙“哼”了一聲：“少拍馬屁！快去辦，我先回局里。”

她回到公安局不久，董靖也來到半年前逮捕楊一健的派出所，讓他們把楊一健的指紋備案發送給局里的物證鑒定中心。

不一會兒，物證鑒定中心的一位技術員來到刑警支隊的辦公室找到莫輕煙：“莫姐，派出所發過來的指紋，和我們在楊一健家里采集到的指紋完全一致。”

莫輕煙吸了口氣：“那么，在兇器上的指紋呢？”

“一致！郭帥家門鈴、大門內外側、玄關的啤酒瓶，以及兇器上所提取的指紋，都和楊一健的指紋完全吻合！此外，從那啤酒瓶上的唾沫所提取出來的DNA，和我們在楊一健家采集到的毛發中的DNA也完全一致！”

剛好這時董靖回來了。莫輕煙立即吩咐：“小董，馬上去申請發布通緝令，追捕楊一健歸案！”

可是，轉眼半個月過去了，警方仍然沒有發現楊一健的行蹤。

莫輕煙認為，他早已逃離L市了。

第六章、偵探

這天晚上，莫輕煙來到慕容思炫所住的出租屋找到他。

“案子？”慕容思炫淡淡地問。

“是的，我想你幫忙推理一下某個通緝犯的行蹤。”

莫輕煙和郭帥被殺一案的大概情況告訴了思炫。

思炫聽完以后問道：“楊一健家里，只有一個空酒瓶？”

“是的。怎么了？”

“他只是喝了兩瓶啤酒，還沒到醉酒的地步吧？‘酒后找郭帥生事’的說法有些牽強。”

“可能他本來就打算去找郭帥算賬，跟有沒喝酒無關。”

思炫不置可否，又問：“楊一健家的冰箱里還有其他啤酒嗎？”

“好像沒有。問這個干嗎？”

“如果郭帥家和楊一健家都只是偽造現場，那么設局者只丟下兩個酒瓶的原因就是，楊一健家只有兩瓶啤酒了。”

“設局？”莫輕煙秀眉一蹙，“你為什么會懷疑有人設局？”

“如果兇手是楊一健，他在十二點前就殺死了郭帥，為什么要到凌晨三點多才逃跑？這幾個小時他在家里干什么？”

“這個問題我之前和局里的人討論過了，他回家思考怎么處理郭帥的尸體，后來確實想不到辦法，只好潛逃。”

思炫打了個哈欠：“我要看一下凌晨三點多時楊一健進入電梯的監控錄像。”

“走吧！”

當莫輕煙帶著思炫回到公安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看完楊一健進出電梯及離開小區的監控后，思炫問道：“有這座電梯最近的監控嗎？”

“有，案發前一個月的錄像我們都拿回來了。”在董靖為了確認監控中那件帶帽子的衣服是否楊一健的物品時，曾查看過五幢的這座電梯案發前一個月的監控錄像，后來還把相關錄像拷貝了一份，帶回了局里。

思炫重點看了這一個月楊一健進出電梯的監控。看完以后他又對莫輕煙說：“兇器和酒瓶上提取到的指紋也讓我看看。

莫輕煙帶著思炫來到物證鑒定中心，剛好當時提取指紋的那位技術員正在值班。思炫看過兇器以及從兇器上提取出來的指紋后，向那技術員問道：“兇器和酒瓶上的指紋，有留下汗液和油脂嗎？”

“有啊。”

思炫“哦”的一聲，轉頭對莫輕煙說：“這么看來，兇手并非泛泛之輩。”

“什么？”

思炫一字一頓地說：“楊一健不是兇手。”

“為什么？”莫輕煙有些驚訝，“僅僅因為他只喝了兩瓶啤酒就去找郭帥這一點？還是因為他殺人后在家里呆了幾個小時才逃離？”

“案發前的一個月內，楊一健進出五幢的那座電梯共五十四次，每一次他都是用食指的近端指間關節來敲擊電梯按鍵的，由此可見這是他的一個已經形成習慣的動作，不會輕易改變。可是在案發當天凌晨三點三十一分從七樓進入電梯的那個人，雖然穿著楊一健的衣服，卻是用拇指去按下一樓的按鍵的。這個嫌疑人，并非楊一健。”

“這……”莫輕煙瞠目結舌。

“我估計此時楊一健早就兇多吉少了。不過，兇手在把楊一健的指紋印到兇器、酒瓶等物品上時，還沒殺死他，只是使他昏迷。因為，如果當時楊一健已經死了，那么手指上的汗孔就不會分泌汗液和油脂。可見這個兇手心思縝密，而且具備一定的反偵查技巧。”

莫輕煙背脊發涼：“連這些細節也考慮到了呀……”

“不過，”思炫話鋒一轉，“在指紋問題上，這個兇手終究百密一疏。”

“怎么說？”

“我們重演一下吧：你是兇手，我是郭帥，現在你拿起兇器來殺我。”

莫輕煙十分入戲，猛地抓起桌上的財神銅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思炫的頭上狠狠地砸去。思炫側身避開了，接著讓技術員提取莫輕煙剛才留在銅像上的指紋。

提取完畢，思炫把銅像上的指紋擦干凈，又對莫輕煙說：“現在你是已經昏迷的楊一健，我則是兇手。”

莫輕煙點了點頭，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思炫戴上手套，拿起銅像，蹲下身子，抓起莫輕煙那完全放松的手，把她的指紋印在銅像上。

技術員把這組指紋也提取出來后，思炫說：“你們對比一下剛才提取的兩組指紋。”

技術員發現了其中蹊蹺：“第一組拇指的指紋左邊比較清晰，其余四指的指紋右邊比較清晰；第二組每根手指的指紋的清晰度都比較均勻。”

思炫點了點頭：“一個人自己緊抓銅像，手指用力的程度是不均勻的；但如果抓起一個昏迷的人的手在銅像上印上指紋，清晰度則比較均勻。”

莫輕煙馬上拿起當時在兇器上提取到的楊一健的指紋一看，竟然和第二組指紋一樣！

“明白了吧？”思炫目無表情地說，“楊一健是在昏迷的狀態下在兇器上留下指紋的，兇手并不是楊一健。”

“那我們現在要干什么？”莫輕煙回過神來后問道。

“凌晨三點三十一分進入電梯的那個人，應該確實是殺死郭帥的兇手。那么，真正的楊一健在哪里呢？我認為，兇手已經把楊一健或楊一健的尸體轉移到小區外了。現在的問題是，兇手是怎樣帶著楊一健離開小區的？”

莫輕煙想了想：“左岸上筑有地下停車場，兇手可以把楊一健的尸體放到車尾箱，開車運出去。對！我們明天就去查看一下那個停車場的監控錄像！”

第七章、身高

次日一大早，莫輕煙、董靖和慕容思炫三人來到左岸上筑，到保安室向保安們了解這個小區的地下停車場的情況，得知這個停車場只有在幾個重要的位置以及出入口的電子欄桿上安裝了攝像頭，存在大量拍攝死角。

“如果兇手的車是停在拍攝范圍之外，那么兇手就可以把尸體搬到汽車尾箱里了。”思炫說。

“我們到停車場去看看吧？”莫輕煙說。

思炫卻說：“先到郭帥家和楊一健家看看。”

三人走出保安室，正要走向五幢，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個人朝小區大門方向走去，原來是法醫王凡。

“王主任，”莫輕煙跟王凡打招呼，“今天休息？”

“嗯。你們怎么又來了？”王凡認得慕容思炫——一個曾經協助L市警方偵破過許多奇案的男青年。但他跟思炫只是點頭之交。

莫輕煙把思炫那“楊一健并非兇手”的推論告訴了王凡。

“我確實也沒有細看過在兇器上提取的指紋。”王凡微微吸了口氣，“我也加入調查吧。”

四人來到五幢，走進電梯，最后進來的莫輕煙按下關門鍵后，思炫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卷尺，對電梯的按鍵測量起來。

“你在量什么？”董靖好奇地問。

“監控拍到，兇手的身高和電梯內九樓的按鍵的高度相近。”思炫說到這里已經測量完畢了，“一米七一左右。”

“楊一健多高？”莫輕煙問董靖。

“好像是一米六幾。”

“看來兇手真的不是他。”

電梯來到七樓，思炫先后搜查了郭帥的家和楊一健的家。等他搜查完畢，莫輕煙問：“有發現嗎？”

“沒有。”

“連你也沒有發現？”莫輕煙有些驚訝。以往，任何線索都逃不過思炫的眼睛。

思炫淡淡地說：“一來，案發到現在已經半個月了，很多線索都已隨著時間的過去而消失了；二來，兇手的反偵查能力比我預計的還要強一些，他幾乎消除了一切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證據。”

“那我們接下來要干什么？”莫輕煙問。

“先回公安局。”

“不去看看地下停車場？”

“沒必要。”思炫一臉木然地說。

四人從七樓走進電梯，最后進來的王凡按下了一樓的按鍵。在電梯下降的過程中，思炫忽然問他：“你身高多少？”

王凡微微一怔：“一米七二，怎么了？”

思炫卻沒有回答。

告別王凡后，莫輕煙、董靖和思炫回到車上。一上車，思炫就說：“我懷疑殺死郭帥的兇手，是王凡。”

第八章、初戰

今天雍烏休息。一大早，他想到樓下的快餐店吃個早餐，在接近小區大門時，卻看到莫輕煙和董靖從保安室走出來。

和他倆在一起的還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男青年。雍烏認得他，名叫慕容思炫，曾經協助L市警方偵破過許多奇案。但雍烏沒有跟他合作過。作為特聘刑偵專家的雍烏，每次出手都能順利解決案件，根本不需要別人來幫忙。

雍烏本以為這個慕容思炫只是一個頭腦不錯、擅長偵查和推理的無業男青年而已，直到一個多月前才發現，這個慕容思炫來到L市，竟然是為了追捕自己！

雍烏是一名通緝犯。十八年前，他為了躲避B市警方的追捕，逃亡到L市，隱姓埋名。俗話說，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雍烏認為公安局反而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于是他進行了整容手術，并且給自己偽造了一個身份，用“王凡”這個假名，進入L市公安局當法醫。

正因為他整容了，所以慕容思炫并沒有認出他。

“王主任，今天休息？”莫輕煙也看到了雍烏。

“嗯。你們怎么又來了？”

得知莫輕煙三人的來意后，雍烏心中一驚：“這個慕容思炫果然并非等閑之輩呀。好，我就去看看你能在我處理過的現場里找到什么線索。”

“我也加入調查吧。”

慕容思炫并沒有在701房和702房找到任何線索。雍烏心里有些得意。

但在乘坐電梯下樓的時候，慕容思炫卻突然問雍烏：“你身高多少？”

他似乎開始懷疑雍烏就是殺死郭帥的兇手了。

到底是哪兒露出了破綻呢？雍烏也想不透。

第九章、懷疑

聽到慕容思炫說懷疑王凡是兇手，莫輕煙和董靖都大吃一驚。

“慕容思炫，你瘋了嗎？”董靖叫道，“你知道王主任是誰嗎？主任法醫師，特聘刑偵專家。他會是兇手？”

莫輕煙則問：“為什么懷疑他？”

思炫漫不經心地答道：“一、他也住在左岸上筑；二、他的身高和案發當天凌晨假扮楊一健進入電梯的兇手的身高一致；三、剛才我們下樓的時候，是他按下一樓的按鍵的，他是用拇指按的，和監控中的兇手一樣。”

董靖不以為然：“這也太牽強了吧？這個小區內的住戶，肯定還有不少人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

莫輕煙也不太認同思炫的看法：“而且，目前并沒有證據表明兇手是住在這個小區的。”

思炫沒有進一步解釋，只是冷冷地說：“再到保安室走一遭。”

三人再次來到保安室，經過了解，王凡是住在三幢406房的。思炫要求查看三幢那座電梯最近一個月的監控錄像，當然，他主要是要看王凡進出電梯的監控。

看了一會兒，莫輕煙說：“王主任每次進入電梯后，確實都是用拇指按鍵的，可是這并不能說明什么吧？用拇指按鍵的人多的是。”

“用拇指按鍵確實并非小概率事件，但進入電梯按下要前往的層數的按鍵后，不按關門鍵，卻是絕少數人的習慣。”思炫說。

“什么？”

“不是嗎？大部分人按下自己要前往的樓層的按鍵后，緊接著便會再按下關門鍵。可是，王凡每次按下樓層按鍵后，卻沒有接著按關門鍵，而是等電梯自動關門。剛才從五幢七樓下來的時候是這樣，監控中所拍到他進出電梯的情景也是這樣，每次都是。”

莫輕煙總算明白思炫為什么會懷疑王凡了：“案發當天穿著楊一健衣服進入電梯的兇手，在按下一樓的按鍵后，也沒有再去按關門鍵！”

思炫點了點頭：“所以，王凡有可能就是監控中偽裝成楊一健的那個人，即殺死郭帥的兇手。”

“可能性很大？”莫輕煙問。

思炫綜合各種因素在心中計算了一下，說道：“就目前掌握的線索，20%左右。”

他的大腦就像一臺精密的機器，只要輸入各種數據，就能得出計算結果。

“我們可以查看一下五幢的電梯內那一樓按鍵上是否有王主任的指紋。”莫輕煙說。

“你可以叫人去查一下，不過我估計當時兇手戴著手套，沒有留下指紋。”思炫說。

“監控拍到的兇手好像沒有戴手套呀。”董靖說。

“應該是一種超薄的透明手套。”

“那我們現在要干什么？”案情峰回路轉，莫輕煙一下子失去了調查的方向。

“查看案發當天三幢的電梯的監控錄像，看看王凡那天是幾點回家的，之后還有沒有外出。”

莫輕煙立即調取12月1日晚上三幢電梯的監控錄像：傍晚六點四十五分，王凡進入三幢的電梯，前往四樓；到了晚上十點零三分，王凡背著一個背包，從三幢四樓進入電梯，直接來到地下停車場。

莫輕煙又去調取當時地下停車場出入口的電子欄桿上的攝像頭所拍到的錄像，只見王凡在十點十二分開著車離開了小區。

“王凡進入電梯時，在喘著氣。”思炫冷冷地說，“他是兇手的可能性上升到23%。”

“這么晚了，他要去哪呢？”董靖一臉疑惑地說。

“他好像有夜釣的習慣，等一下我打電話到交通監控中心叫那邊的人查一下當時公路上的監控吧。”莫輕煙說。

三人繼續查看地下停車場的監控，只見在12月2日凌晨兩點十七分，王凡開著車回到停車場。再看三幢電梯的監控，王凡在兩點二十一分從地下停車場進入電梯，回到自己所住的四樓。

“這么看來，王主任就不是兇手了呀！”莫輕煙喃喃地說。

“為什么呀，莫姐？”董靖不解。

“郭帥的死亡時間是十一點到十二點，但王主任從十點十二分開始，直到凌晨兩點十七分，都在小區外，他有不在場證明。”莫輕煙解釋。

思炫冷冷地說：“他可以避開監控，回到小區，來到郭帥家，殺死他，再避開監控，再次離開小區。”

“避開監控？”

“地下停車場內不是存在大量拍攝死角嗎？”思炫伸了個懶腰，“我現在測試一下，你們在這里看著監控。”

接下來，思炫走出保安室，離開小區，來到旁邊的地下停車場入口，貼著墻壁走進停車場，成功避開了電子欄桿上的攝像頭。然后，他一邊尋找攝像頭的位置，一邊前進，最后來到郭帥和楊一健所住的五幢的樓梯口。

他從樓梯來到五幢的七樓，走到701房的大門前，這才撥打莫輕煙的手機：“我現在已經在郭帥家門前了，你在監控中有看到我嗎？”

“沒有！你避開了所有監控！”

“可能性上升到27%。”思炫頓了頓，又說，“向保安了解一下王凡的小車的停車位是否在監控范圍內，我現在回來。”

當思炫回到保安室的時候，莫輕煙沖口說：“他的停車位真的在監控范圍外！”

“32%。”思炫冷冷地說。

莫輕煙轉頭吩咐董靖：“小董，你現在馬上到交通監控中心那邊調取公路上的錄像，看看王主任那晚開車離開小區后，到哪兒去了。”

“是！”

思炫接著說：“把一個月內的錄像都拿回來。”

“干嗎呀？就拿12月1日晚上的錄像不就可以了嗎？”董靖嘟噥著走出了保安室。

“我們呢？去找王主任試探一下他的口風？”莫輕煙問。

“不要打草驚蛇。”思炫打了個哈欠，“再到郭帥家看看。”

“你剛才不是搜查過了嗎？”

“這次要找另一樣東西。”

于是兩人再次來到五幢701房，思炫再一次進行地毯式搜索。直到中午十二點多，他才對莫輕煙說：“我們走吧。”

“有發現？”

思炫沒有回答，徑自走出大門。莫輕煙只好緊隨其后。

來到樓下，思炫才說：“我在郭帥的臥房里找到了針孔攝像頭。”

第十章、推理

當莫輕煙和慕容思炫回到刑警支隊的時候，董靖剛好也從交通監控中心取回來相關監控錄像了。三人來到一個會議室，查看起錄像來。

12月1日晚上十點二十一分，王凡的小車進入左岸上筑附近的城東二路。

十點二十一分到十一點零一分，王凡的小車一直處于公路上的監控范圍之內。

十一點零一分，王凡的小車駛進了地球村水庫，離開了監控范圍。

12月2日凌晨一點十七分，王凡的小車駛出了地球村水庫，再次進入公路的監控范圍。

兩點十五分，王凡的小車從城東二路拐入左岸上筑的方向，離開了公路的監控范圍。

“小區的地下停車場的監控拍到王主任是在凌晨兩點十七分駛進停車場的，從小車離開城東二路的監控范圍的位置前往左岸上筑，確實是兩分鐘左右的車程，時間吻合。”莫輕煙說。

“是嗎？”思炫冷冷地說，“王凡是在十點十二分開車離開停車場的，如果只是兩分鐘的車程，為什么他會在十點二十一分才進入城東二路？這七分鐘的空白時間，他干什么去了？”

“你的意思是……”

“他是兇手的可能性上升到39%了。”

思炫說罷，又去查看11月30日晚上的監控錄像。

“為什么要查看前一天的？”莫輕煙問。

“三幢的電梯拍到在11月30日晚上九點四十九分，王凡也開車離開了小區。”

果然監控顯示，在11月30日那晚，王凡也開車到地球村水庫去了，直到次日凌晨一點多才回到左岸上筑。

“也是去夜釣呀。”莫輕煙喃喃地說。

接下來思炫快速查看了一個月內的監控錄像，冷冷地說：“王凡大概每三四天就到地球村水庫去夜釣一次，但一個月下來，卻沒有連續兩晚夜釣。為什么11月30日和12月1日會連續兩晚去夜釣呢？”

莫輕煙皺了皺眉：“心血來潮？”

思炫搖了搖頭：“46%。”

“可是，”莫輕煙說，“郭帥的死亡時間是十一點到十二點，而王主任在十一點左右已在離左岸上筑有五十多公里的地球村水庫，他的不在場證明是成立的……”

“莫姐！”董靖突然激動地叫道，“我知道了！王主任進入地球村水庫后，就離開監控范圍了，接下來，他開著另一臺早就停在水庫里的車，用四十分鐘左右回到左岸上筑，并在十一點四十分左右到郭帥家殺死了他！”

“是有這種可能，不過如果兇手真的是王主任，他應該不會用這種低級的詭計吧？只要我們向他的釣友詢問一下，立即就能知道十一點到十二點這段時間他在不在水庫呀！”莫輕煙說。

“我認為，十一點零一分到次日凌晨一點十七分，即王凡不在公路監控范圍內的那段時間，他確實是在水庫里。”思炫說道。

“那他怎么殺死遠在左岸上筑的郭帥？”莫輕煙問。

“一目了然。”思炫咬了咬手指，“郭帥是在水庫里被殺死的。”

“什么？”董靖叫了出來。莫輕煙也一臉驚訝。

思炫接著說：“王凡開車離開左岸上筑前往地球村水庫的時候，郭帥就在他的小車尾箱里。當然，他處于昏迷狀態。來到水庫后，王凡和釣友一起釣魚，獲取不在場證明。中途他說上廁所，到小車處殺死郭帥，然后再回去會合釣友，繼續釣魚。”

莫輕煙快速回憶了一下相關情況，說道：“不對呀，三幢電梯的監控拍到王主任在十點零三分從四樓進入電梯，直接來到地下停車場。當時王主任身上只有一個背包。他不可能把郭帥的尸體帶到自己的小車尾箱呀！”

“王凡可以先從他所住的三幢的樓梯來到地下停車場，避開監控，前往五幢的樓梯口，通過樓梯來到五幢七樓，襲擊郭帥，使他昏迷，用特大號的行李箱把他帶走，通過樓梯回到地下停車場，再次避開監控，把行李箱帶到自己的小車尾箱——他的停車位在監控范圍外，然后回到三幢的樓梯口，通過樓梯回到四樓，當時是十點零三分，最后他從四樓進入電梯，再次來到地下停車場。”思炫的推理一氣呵成。

“有可能！”董靖兩手一拍，大聲說道。

但莫輕煙卻搖了搖頭：“慕容，我忘了跟你說了，根據五幢的電梯監控顯示，那晚郭帥是在九點四十七分從一樓進入電梯，前往七樓的。郭帥在九點四十七分到家，而王主任在十點零三分就從三幢的四樓進入電梯。

“如果你的假設成立，就是說王主任要在十六分鐘內，從三幢通過地下停車場來到五幢，擄走郭帥，把郭帥放到汽車尾箱，再回到三幢。這應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吧？”

她頓了頓，接著肯定地說：“所以，王主任在十點零三分進入三幢的電梯時，郭帥還在自己家里，哪怕不是，至少不可能在王凡的汽車尾箱中。”

“十六分鐘，是有些勉強，王凡是兇手的可能性下降為41%。不過，”思炫突然話鋒一轉，“如果郭帥是自己離開左岸上筑的呢？”

“自己離開？監控沒拍到呀！”莫輕煙說。

“他通過五幢的樓梯來到地下停車場，避開監控，離開小區。”

“他為什么要避開監控呀？”

“這個問題我們回頭再深究，現在先以這個為前提，還原案發經過。”

思炫稍微頓了頓，便有條不紊地展開了推理。

“12月1日晚上九點四十七分，郭帥回到五幢702房，之后換了一身衣服，又準備外出。當時王凡在家，此前他在郭帥家的臥房里安裝了針孔攝像頭，這時通過監控得知郭帥又準備外出，于是開始行動。這便是他連續兩晚夜釣的原因——12月1日那次夜釣只是為了殺死郭帥。

“王凡快速從三幢的樓梯來到地下停車場，避開監控，前往五幢的樓梯口，通過樓梯來到五幢七樓。

“如果我是王凡，當時我會在郭帥家門前放幾枚貼上了雙面膠的微型定位追蹤器，我估計王凡也這么做了。之后，王凡就到八樓躲起來。

“接下來郭帥走出家門——踩到了其中一枚追蹤器，通過五幢的樓梯來到地下停車場，避開監控，離開小區。

“再說王凡，在郭帥離家后，他立即回到七樓，進入了郭帥的家——他早就配了一把郭帥家的大門鑰匙，取走郭帥家里的那個財神銅像，并且放到自己的背包里。

“之后，王凡通過五幢的樓梯來到地下停車場，再一次避開監控，回到三幢的樓梯口，通過樓梯回到四樓。當時是十點零三分。

“以上這些事，王凡絕對可以在十六分鐘內完成，只是每次上下樓梯的時候，需要快步甚至跑步。所以三幢電梯的監控拍到王凡在十點零三分進入電梯時，正在喘氣。”

思炫的推理把所有相關的線索都串聯起來了。莫輕煙和董靖都聽得入了神。

“十點十二分，王凡開車離開了停車場，當時汽車尾箱里沒有人。同一時間，郭帥已在小區外，但還在附近——一個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地方。于是王凡利用定位追蹤器找到郭帥，使用沾有迷藥的手帕使他昏迷，并且把他放到汽車尾箱中。因為要擄走郭帥，所以王凡的小車在九分鐘后的十點二十一分才進入有監控的城東二路。

“到達水庫并開始夜釣后，正如我剛才的推理那樣，王凡借口上廁所，到停放小車的地方，用背包里的財神銅像殺死了郭帥。所以郭帥的死亡時間在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他利用自己多年來的夜釣習慣，為自己設計了一個不在場證明。

“凌晨兩點十七分，王凡載著郭帥的尸體回到左岸上筑的地下停車場。兩點二十一分，他又從地下停車場進入三幢的電梯，回到自己所住的四樓，讓我們以為他回家了。接下來，他的全部舉動，都在監控范圍之外。

“首先，王凡從樓梯重返地下停車場，避開監控，來到自己的小車前。此前王凡在車尾箱放了一個特大號的行李箱。此時，他把郭帥的尸體放進行李箱中，拖著行李箱來到五幢的樓梯口。

“接下來，王凡要通過樓梯把裝著郭帥尸體的行李箱從負一層搬到七樓，這對于一般人來說是一項非常耗費體力的工作，但王凡的身體十分健壯，我相信他完全可以辦到。

“來到七樓后，王凡把郭帥的尸體搬進郭帥家。當然，他戴著手套、穿著鞋套，沒有在郭帥家留下自己的指紋和腳印。

“接下來他來到701房前方。楊一健家的大門安裝著密碼鎖。此前王凡已通過某種方法得知密碼。潛入楊一健家后，王凡用電擊棒之類的武器使楊一健昏迷，接著在兩瓶啤酒和那個財神銅像上印上了楊一健的指紋，并且把財神銅像扔在郭帥的尸體旁。

“因為財神銅像本來就是郭帥家的物品，以此作為兇器，會讓警方先入為主地認為郭帥是在自己家里被殺的。這樣一來，在案發時間段，遠在地球村水庫的王凡就具備不在場證明了。

“再說當時，王凡抱起楊一健來到門外，在郭帥家的門鈴以及大門的內外門把手上都印上了楊一健的指紋。

“最后，他殺死楊一健，把楊一健的尸體放進那個特大號的行李箱中，并且把行李箱帶回自己的小車的尾箱，準備次日運走。

“三點三十一分時，王凡就穿上楊一健的衣褲，假裝楊一健，從五幢七樓進入電梯，離開小區。當然，接下來他會從地下停車場回來。”

思炫說到這里清了清嗓子，接著推理。

“兩點二十一分到三點三十一分這一小時十分鐘的時間，要完成以上這些事，或許有些勉強。所以王凡的執行順序也可能是這樣的：把郭帥的尸體帶回702房，潛入701房襲擊楊一健，假裝楊一健進入電梯、離開小區——當時是三點三十一分，通過停車場重返五幢七樓，偽裝現場，殺死楊一健，最后用行李箱把楊一健的尸體帶到自己的小車車尾箱。”

思炫推理完畢，莫輕煙回過神來：“我只有一個問題：郭帥為什么要避開監控離開小區？”

“我剛才重返郭帥家，就是為了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可以找到答案，王凡是兇手的可能性將上升到55%。可惜，相關物品已經被王凡——假設他就是兇手——處理掉了。當然，也有收獲——找到了針孔攝像頭。不過，王凡通過攝像頭也知道我們重返郭帥家搜查這件事。他已經知道我在懷疑他了。”

思炫頓了頓，向莫輕煙看了一眼，一字一字地說：“接下來，就是正面對決了。”

第十一章、動機

雍烏回到家后，立即去查看此前安裝在郭帥臥房的針孔攝像頭。

他發現慕容思炫和莫輕煙竟然重返五幢701房，再一次進行地毯式搜索。

雍烏知道，慕容思炫是在尋找案發當天，郭帥避開監控離開小區的原因。

郭帥為什么要避開監控呢？雍烏自然知道答案。

雍烏和郭帥偶爾會有工作上的交集，剛好又住在同一個小區，雖然不熟，卻也是點頭之交。

雍烏偶然發現一些高官經常出入郭帥家，懷疑郭帥有不法行為，于是潛入郭帥家，在他的臥房里安裝了針孔攝像頭和竊聽器。果然，他不僅查到郭帥有貪污、受賄行為，還發現郭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戴上帽子和口罩、換上長款外套外出。

有一次雍烏在監控中看到郭帥戴上帽子、穿上外套離開時，暗自跟蹤，發現郭帥來到地下停車場，避開監控攝像頭，走出小區。當時雍烏就知道郭帥外出必定是要去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了。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郭帥竟如此人面獸心，到附近一家酒吧的后巷找到一個醉酒的女性，用迷藥使她昏迷后對她迷奸。看著郭帥那熟練的樣子，雍烏就知道他肯定是個慣犯。

即使搜集到足夠的證據舉報郭帥，他也能利用自己的關系把這件事擺平。雍烏決定殺死郭帥，為民除害。

當然，他還要尋找一個代罪羔羊。一番調查后，他認為郭帥的鄰居楊一健是比較合適的人選。一來，楊一健具備殺害郭帥的動機——他的妻子似乎跟郭帥有染；二來，這個楊一健在酒吧里偷偷出售毒品，害人無數。

“雖然他販毒，但那些人可是自愿跟他買毒品的呀，這個楊一健或許罪不至死呀。”這是雍烏在整個計劃中唯一猶豫的地方。

但他還是行動了。

12月1日晚上，雍烏通過針孔攝像頭看到郭帥又準備外出作案，他終于要執行籌劃良久的殺死郭帥的計劃了。雖然今晚對于雍烏來說并非最佳的作案時機，因為他昨晚才到地球村水庫夜釣，連續兩晚夜釣，日后或許會遭受懷疑，但他不想再增加一名受害女性了，所以最終還是決定動手。

后來，他把郭帥家里跟迷奸案有關的物品全部處理掉了。這樣警方就查不出郭帥被殺的真正理由了。

慕容思炫也沒在郭帥家找到案發當晚郭帥避開監控離開小區的理由。但是，他卻找到了郭帥臥房的那個針孔攝像頭。

雖然慕容思炫只是向那攝像頭瞥了一眼，但雍烏知道，他一定是發現了。

“明天，終于要跟這個慕容思炫正面對決了。就讓我看看他們培養出來的繼承者，實力到底怎樣吧。”雍烏心里竟有些期待。

第十二章、交手

次日上午，雍烏來到地下停車場，想要開車回公安局，卻看到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子站在自己的小車旁。

“王主任，早呀。”男子向雍烏打招呼。聽他的聲音，年紀應該不大。

“請問你是？”雍烏問道。

“我是一名私家偵探。”男子邊說邊向雍烏遞上名片。

雍烏接過一看：邦德私家偵探社，羅舒元總經理。

“有什么事嗎？”雍烏向這個名叫羅舒元的男子問。

羅舒元笑了笑：“王主任，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大概在三個月前，一位名叫楊一健的客戶委托我調查他的老婆和鄰居郭帥是否存在偷情行為。為了方便調查，我潛入了郭帥的家，在大廳和臥房都安裝了針孔攝像頭，但一直沒有收獲。后來楊一健還是和他老婆離婚了。而我因為急著出國辦事，暫時沒去拆掉郭帥家的攝像頭。昨天我回到L市，查看了一下郭帥家的監控錄像，竟然發現在12月2日那天凌晨，你把郭帥的尸體帶回了他家，嘿嘿！”

雍烏心中有些吃驚，但臉上不動聲色。

羅舒元向雍烏看了一眼，接著說：“我直接開價吧，三十萬封口費，事后我會徹底刪除那段視頻，絕不留底。”

雍烏的大腦在快速思考：“這個人不是私家偵探，而是慕容思炫找來試探我的。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或‘你找錯人了’，就顯得做賊心虛了。慕容思炫這樣試探我有什么意義呢？他見識過我偽造的現場，知道我的能力，他明知道我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呀。”

心念電轉的同時，只聽他說道：“視頻給我看看。”

羅舒元拿出一張照片：“這是視頻的截圖。”

雍烏接過一看，照片的背景是郭帥家的大廳，一個衣衫不整的肥胖男人橫躺在茶幾旁邊——看樣子確實有些像郭帥，他的身前還站著一個穿著灰色衣服、還背著背包的男子。雍烏認得，那男子身上的灰衣的確有些像自己去殺郭帥時所穿的衣服，而那背包也和自己那晚帶去的背包同款。

“慕容思炫看過電梯的監控，知道我那晚去夜釣穿什么衣服，帶什么背包，可以模仿。”

雍烏想到這里，問道：“三十萬對吧？”

“是！”

“跟我上車吧，我帶你去拿錢。”

羅舒元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雍烏上了車。

雍烏卻把車開進了公安局。

“王主任，”羅舒元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安地問，“你的錢放在單位？”

雍烏把車停好，向羅舒元看了一眼：“跟我來吧。”

他帶著羅舒元來到了刑警支隊，找到了莫輕煙：“小莫，這位羅先生說拍到了殺死了郭帥的兇手，你驗證一下視頻的真實性吧。”

沒等莫輕煙答話，他又轉頭對羅舒元淡淡地說：“羅先生，你那段視頻中的兇手不是我，如果視頻是真的，你應該提供給警方。”

“這……”羅舒元只好把手機交給莫輕煙。

而雍烏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慕容思炫偽造這段視頻的目的是什么呢？對了，稍后他會叫我一起研究這段視頻，會試圖讓我在研究的過程中露出破綻。”

雍烏想到這里，輕輕吸了口氣，閉上眼睛，把那天凌晨處理郭帥尸體的過程從頭到尾地回憶了一遍。這樣的話，等一下就能快速判斷那段視頻的真偽了。

“在想什么？”突然前方傳來慕容思炫的聲音。

雍烏嚇了一跳，他強迫自己立即冷靜下來，緩緩地睜開眼睛，只見慕容思炫果然站在自己面前。和他一起來的還有莫輕煙。

“找我有事？”雍烏淡淡地問，“是關于羅舒元提供的那段視頻的嗎？”

莫輕煙點了點頭：“王主任，我們想請你一起去研究一下那段視頻。”

“走吧。”

雍烏隨莫輕煙和慕容思炫來到會議室。這里空無一人。

“其他人呢？”雍烏所指的是郭帥被殺一案的核心調查人員。

“我們先看看。”

莫輕煙一邊說一邊打開電視，播放羅舒元提供的那段視頻：背景是郭帥家的大廳。12月2日凌晨兩點五十四分，一個身穿灰色衣服、背上背著背包的男子，抱著一個身材臃腫的男人從大門走進來。灰衣男子形似雍烏，被他抱著的肥胖男人則形似郭帥。接下來，只見灰衣男子把肥胖男人放在茶幾旁邊。

這時，雍烏朝視頻中的灰衣男子的雙腳瞥了一眼，只見他穿著一雙藍色的鞋套。

“假的。”雍烏心想。他清楚地記得，那晚自己所穿的鞋套是透明的。

同一時間，慕容思炫把視頻暫停，冷冷地問：“王凡，你在看什么？兇手的鞋套？”他一直在盯著雍烏的眼睛。

“對呀。”雍烏說實話。如非必要，他不會撒謊，這樣能大大減少出現破綻的機會。

“看到這里，你覺得有什么問題嗎？”慕容思炫接著問。

雍烏皺了皺眉，心想：“如果我回答‘沒什么問題’那就會引起他的懷疑了，我應該回答：‘第一兇案現場不是郭帥家？’是的，我目前應該還停留在‘郭帥是在家里被殺的’這個階段。”

但最后雍烏也沒有這樣回答，而是說：“先看完再說，你繼續播吧。”

他是這樣想的：“作為旁觀者，我當然要看完整段視頻再分析，此時根本不需急著表明觀點。如果我急著表明自己不知道哪些情況，反而不自然。”

思炫“哦”的一聲，繼續播放視頻：灰衣男子把尸體放下后，便走出了郭帥的家。

雍烏看到這里，更加確定這段視頻是偽造的了。因為當時雍烏把郭帥的尸體放下后，還站在尸體前呆了好幾分鐘，最后還對著尸體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慕容思炫偽造這段視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明知道我很快就會識破呀。是要我對假視頻進行分析嗎？”

他正在思考，思炫再次把視頻暫停：“先說說目前有什么問題吧。”

雍烏吸了口氣：“如果這段視頻是真的，那么，第一兇案現場就不是郭帥的家了。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問題，重點是，為什么視頻中的兇手這么像我。”

“我也覺得很奇怪。”莫輕煙說，“是有人要陷害王主任你？”

雍烏想了想：“有兩種可能性：一、兇手長得很像我；二、這段視頻是那羅舒元偽造的，目的是嫁禍我。”

“你認為是哪種可能呢？”思炫接著問。

“我認為是第一種。”雍烏答道。

“為什么？”莫輕煙好奇地問。

“因為我沒有殺害郭帥的動機，羅舒元自然也沒有嫁禍我的理由。也就是說，這段視頻是真的，即兇手跟我的長相比較相似。繼續播放吧。”

思炫卻關掉了電視。

雍烏微微一怔：“怎么了？”

“后面沒有了。”思炫冷冷地說。

“什么意思？”

思炫瞥了雍烏一眼：“這段視頻是我昨天晚上偽造的，視頻中的‘兇手’是我扮演的，我特意化裝成你的樣子。而扮演‘郭帥尸體’的，則是一具經過化裝的真正的尸體，是在你們法醫鑒定中心借來的。”

至于剛才勒索雍烏的“私家偵探”羅舒元，則是思炫的朋友于神扮演的。

雍烏本想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話到唇邊，心念電轉，臨時改口：“你懷疑我是兇手？為什么？”

“只是懷疑。”思炫緊緊地盯著雍烏的雙眼，“目前你是兇手的可能性為41%，下降了。”剛才雍烏的幾次回答，確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為什么會懷疑我呢？”雍烏追問。

“這個問題不重要。現在，你以局外人的角度，分析一下王凡是殺死郭帥的兇手的可能性。不對，你直接假設王凡就是兇手，在這個基礎上進行分析吧。”

第十三章、對決

“真正的對決要開始了。”雍烏心想，“我要清楚知道哪些情況是我可以推斷出來的，哪些情況是我不應該知道的。”

他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卻被思炫打斷了：“你很緊張？”

雍烏沒有回答，自顧自地說起來：“既然視頻是偽造的，也就是說，郭帥被殺的地點，最大可能還是他的家。我所住的三幢的電梯……”

思炫再一次打斷了雍烏的話：“你現在不是王凡。你是偵查者，而王凡是兇手。”

“好吧。王凡所住的三幢的電梯的監控，和郭帥所住的五幢的電梯的監控，都沒有拍到王凡在案發前離開三幢、前往五幢。不過，左岸上筑那地下停車場只有幾個監控攝像頭，存在大量拍攝死角，王凡完全可以通過三幢的樓梯來到地下停車場，避開攝像頭，前往五幢的樓梯口，再通過樓梯到達七樓郭帥家。

“如果王凡真的是兇手，那么楊一健就是他的代罪羔羊。此時楊一健應該也被王凡殺死了。王凡殺死楊一健后，可以把他的尸體帶到停車場，放到自己的小車的尾箱里，次日運走。唔，王凡的停車位在監控范圍之外……”

思炫突然問：“案發時，王凡在左岸上筑嗎？”

“應該在吧。”

思炫冷冷地說：“不在。當時他到地球村水庫夜釣去了。”

“是嗎？我想想，唔，好像是，那晚我凌晨兩點多才回家，所以次日在收到郭帥秘書的報警電話前，我還在辦公室里喝咖啡提神呢。”雍烏頓了頓，“監控拍到王凡是幾點離開小區的？幾點回來？你們應該查過吧？”

“晚上十點零三分從三幢四樓進入電梯，前往地下停車場；十點十二分開車離開小區；次日凌晨兩點十七分回到小區。”

“郭帥被殺的時間是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這么說，王凡有不在場證明了。”

“你能破解這個不在場證明嗎？”思炫銳利的目光盯著雍烏。

雍烏心想：“那天開會時小莫曾告訴我們，郭帥是在晚上九點四十七分從五幢一樓進入電梯的。但這件事并非本案的重點，事隔半個月，我應該已經忘記了。”

于是他說道：“可以用我剛才說的方法，通過地下停車場來到郭帥家，襲擊郭帥，使他昏迷，再把他帶到停車場，放到自己的小車尾箱中。這樣，王凡就可以在地球村水庫殺死郭帥了。”

思炫“哦”的一聲，淡淡地說：“下降到39%。”

莫輕煙提醒：“王主任，你忘了嗎？監控顯示，郭帥是在晚上九點四十七分進入五幢的電梯的，而你……而王凡在十六分鐘后的十點零三分就進入了三幢的電梯，他沒有足夠的時間襲擊郭帥并把他帶到車尾箱。”

“嗯，如果是這樣，那么，應該是郭帥自己避開監控走出小區的。王凡是在小區外襲擊郭帥并且把他擄走的。補充一下，在郭帥離家后，王凡潛入他家取出財神銅像，放進自己的背包里了。”雍烏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作案的細節。反正這些細節慕容思炫肯定也已經推斷出來了。

“郭帥為什么要避開監控離開小區？”思炫問。

這是慕容思炫目前還沒掌握的情況。雍烏自然也不該知道。

“應該是去干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吧。”雍烏想了想，補充道，“這或許就是王凡殺死他的動機了。”

“事實上，王凡開車離開停車場的時間是十點十二分，而他的小車進入城東二路的監控范圍則是九分鐘后的十點二十一分。從左岸上筑開車前往城東二路只需要兩分鐘。王凡有七分鐘的空白時間，足夠襲擊郭帥并把他放進車尾箱……”

“等一下。”雍烏打斷了思炫的話，“我現在需要回到王凡這個角色，為自己澄清一下。那晚我開車離開小區后，把車停在路邊，然后打電話給一個釣友，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釣魚。我和他的通話持續了幾分鐘，掛掉電話后我才繼續開車。這就是你所說的七分鐘空白時間。”

當時雍烏確實打電話給釣友了，只是他是戴著藍牙耳機的，他一邊跟釣友通話，一邊跟著郭帥鞋底的定位追蹤器追上郭帥，并用沾有哥羅芳的手帕捂住他的嘴鼻，使他昏迷，把他放到車尾箱中。

思炫咬了咬手指，又問：“當時王凡應該是用麻醉藥使郭帥昏迷的。你在尸檢的時候有在郭帥的尸體上檢測到麻醉藥成分嗎？”

事實上確實是有。但雍烏隱瞞了這個情況：“沒有。”雖然，因為案子尚未偵破，郭帥的尸體此時還沒火化，但雍烏早已清理了尸體里的哥羅芳了。

“你暫時忽略‘王凡在那七分鐘的空白時間打電話給釣友’和‘郭帥的尸體上沒有麻醉藥成分’這兩件事，接著分析。”

“好吧。”

接下來，雍烏的分析和此前思炫的推理基本一致：王凡在水庫用財神銅像殺死郭帥，載著郭帥的尸體回到左岸上筑，假裝回家，隨后通過地下停車場把郭帥的尸體帶到五幢701房，偽造現場，最后殺死楊一健并把他的尸體帶到自己的小車尾箱中。

思炫聽完以后點了點頭：“是的，所以，王凡完全具備作案的可能性。所謂和釣友通電話，可以是用藍牙耳機，這樣就可以一邊打電話一邊襲擊郭帥；而郭帥尸體上沒有麻醉藥成分這件事，則是因為作為法醫的王凡在撒謊。”

雍烏搖了搖頭：“汽車的載重不同，輪胎的下沉量自然也不一樣。你可以對比一下我的小車開出小區時和進入城東二路時，監控中輪胎的下沉量，就知道我有沒有把郭帥裝進車尾箱里了。”

思炫目無表情地說：“我看過了，兩者的輪胎下沉量確實比較接近。但你完全可以通過給輪胎充氣而達到這個效果。是的，七分鐘的時間，足夠你襲擊郭帥并把輪胎充氣了。”

沒等雍烏答話，他接著說：“總之，假設郭帥被殺一案是一道方程，兇手為X，把王凡代入X，則等式成立。”

雍烏苦笑：“但你無法證明這道方程只有唯一解呀。或許有無數解呢？假設我是數字1，你是2，小莫是3，方程式是ax=b，條件為a=b=0。把我代入x，等式成立，但把你或小莫代入x，等式也成立呀。”

他頓了頓，最后還說：“你甚至無法證明，郭帥家并非第一兇案現場。”

思炫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人確實并非等閑之輩。除了司徒門一，他還真沒遇到過這樣強大的對手。

就在這時，只見董靖快步走進會議室，有些氣急敗壞地說：“莫姐！有人來自首，說他是殺死郭帥的兇手！”

莫輕煙微微一怔，接著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說：“自首就自首，那么慌張干嗎？”

董靖定了定神：“那個自首的人是……是楊一健！”

“什么？”莫輕煙吃了一驚。

雍烏想笑。但他沒有笑出來。他知道此刻思炫一定在注視著他的表情。于是他只是心里輕輕一笑。“這場博弈，終于要分勝負了，慕容思炫。”

第十四章、威迫

雍烏對于罪惡的定義十分嚴格。郭帥貪污、受賄，雍烏也覺得他罪不至死，但他多次迷奸女性，那就是惡貫滿盈了，必須以付出生命作為代價。但楊一健呢，雖然販賣毒品，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但那些買家也是因為自甘墮落，才向他購買毒品，最終釀成苦果，他們自己也責無旁貸。在雍烏看來，楊一健死罪可免。到底要不要殺死楊一健呢？雍烏一直比較猶豫。

那天凌晨，在把裝著致死藥劑的針筒插進楊一健的手臂后，雍烏終究有些心軟，最后又把針筒拔了出來，饒了楊一健性命。

接下來，他把昏迷中的楊一健，以及楊一健的證件、手機和錢包等物品，一起放進那個行李箱中，把行李箱從樓梯帶到地下停車場，避開監控，來到三幢的樓梯口，再通過樓梯把行李箱拉到四樓，帶回自己的家中。

凌晨五點多的時候，楊一健醒過來了，但已被雍烏五花大綁，無法動彈。

雍烏跟他展開了談判。

“我殺了郭帥，你幫我頂罪吧。現場有一把水果刀，刀柄上有郭帥的指紋。你可以說你跟郭帥發生爭執，郭帥拿起水果刀攻擊你，你隨手拿起郭帥家的那個財神銅像自衛，無意中打中了郭帥的腦袋。

“只要你按照我的那套供詞，警方絕對找不到破綻。最后你最多被判過失致人死亡罪，量刑很輕，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而且你是自首，還會輕判。這樣一來，幾年后，你就能再次見到你的女兒了。”

“女兒？”楊一健心中一震。女兒是他最愛的人，他可以為女兒付出生命。

雍烏冷笑一聲：“是的，你的背景我都查得一清二楚了。你也可以選擇不幫我頂罪，或者假裝答應幫我頂罪但事后反悔，但這樣的話，我會去殺了你的女兒，我說到做到。即使你舉報我，警方把我抓住了，那也沒有用，我還有其他同伴，他們會代替我去殺了你的女兒。你認為你可以保護你女兒一輩子嗎？我告訴你，只要我想殺她，誰也阻止不了。”

楊一健權衡利弊，最終決定幫雍烏頂罪。

于是雍烏帶著他通過樓梯來到地下停車場，避開監控，走出小區，并讓他到一家小賓館暫住一段時間，不要露面。

今天上午，雍烏知道將和慕容思炫進行最終對決，于是在出門前給楊一健打了一個電話：“如果到了上午十點我還沒有聯系你，你就自己到公安局自首吧。現在，你先自己排練一下那天我教你的供詞吧。”

第十五章、審問

“小莫，現在我沒有嫌疑了吧？”雍烏微微一笑，“接下來，審訊楊一健的事就交給你了。”

他說著走出了會議室。

慕容思炫冷冷地說：“他要逃了。”

莫輕煙皺了皺眉：“那怎么辦？現在沒有任何實質證據指證他是兇手，我總不能逮捕他吧？我甚至連傳喚他也沒有理由。”

“我跟著他，你去審楊一健，如果楊一健招了，我就把他攔下。”

莫輕煙覺得思炫這個主意不錯，把自己那臺小車的鑰匙交給董靖：“小董，你和慕容一起去吧，開我的車。”

“是的，莫姐！”

思炫和董靖來到停車場，果然看到雍烏剛開車駛出了公安局。

“他是兇手的可能性上升到63%了。”思炫伸出手，“鑰匙給我，我開。”

雍烏很快就發現思炫和董靖跟著自己。他也不在意，帶著他們在市區內到處逛。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莫輕煙打電話給思炫：“楊一健說，那晚他喝了酒，想起自己的老婆和郭帥偷情的事，越想越生氣，于是乘著酒意去找郭帥算賬。在郭帥家里，兩人發生爭執，郭帥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攻擊他，他便隨手拿起陳列柜上的財神銅像抵擋，后來在沖突中無意打中了郭帥的頭部。他也不知道郭帥是暈過去了還是死了，回家考慮了幾個小時，最終決定到賓館去躲幾天再說。后來他看新聞知道郭帥死了，就更加不敢露面了。”

“供詞有破綻嗎？”思炫問。

“沒有，滴水不漏。其實我已經給他施加了很大的心理壓力，但他嘴巴很硬。而且他說的跟兇案現場的一切都完全吻合，只要他一直堅持這份口供，我們便沒有證據證明這宗案件跟王凡有關了。”

“是王凡早就教過他怎樣應對審問。”思炫打著哈欠說道，“其實要他招供，很簡單。”

第十六章、招供

莫輕煙再次走進審訊室。楊一健抬頭向她看了一眼。

“警官，我還要在這里待到什么時候呀？”楊一健有些不耐煩地說，“該說的我都說了。”

莫輕煙笑了笑：“現在就走吧。”

“現在？”楊一健怔了一下。

莫輕煙帶著他來到審訊室外的走廊。忽然，莫輕煙把嘴巴湊到楊一健耳邊，輕聲說：“看到那邊有個男警官嗎？”

楊一健抬頭一看，果然在走廊的盡頭處有一個高大的男警官。

他還沒答話，莫輕煙接著低聲說道：“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嗎？你為了逃跑，會挾持我，而那男警官則會開槍把你擊斃。”

楊一健大吃一驚，顫聲道：“什、什么？為什么？”

“因為，我和他都有把柄在王主任手上，不得不聽話。”

“是王凡要殺我？”楊一健訝然。

“是的，雖然你為他頂罪了，但他怕你日后會推翻現在的口供，所以吩咐我們在你認罪后，就立即干掉你，免得夜長夢多。”莫輕煙笑了笑，“這道走廊的監控已經被我們破壞了，你死以后，沒有人知道這里曾經發生過什么事，我和那男警官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說罷，她突然塞給楊一健一支筆。楊一健嚇了一跳，立即把筆丟掉，緊接著跪了下來，雙手抱頭，大叫：“不要殺我！救我！”

他的叫喊聲驚動了附近的幾名警察。他們快步走進走廊，其中一名警察問道：“什么事？”

楊一健哭喪著臉說：“我招了！是王主任干的！我只是幫他頂罪！”

第十七章、脫身

慕容思炫的手機響了，又是莫輕煙打來的。

“招了？”思炫接通了電話。

“對！王凡現在在哪？我已經申請了逮捕令，馬上帶人過來抓他！”莫輕煙的語氣有些激動。

“慈愛三路。”

思炫話音剛落，前方的雍烏突然加速。

“88%。”思炫一腳踩下油門，追了上去。

“什么情況？”董靖嚇了一跳。

“這臺車里被王凡安裝了竊聽器。”思炫目無表情地說。

雍烏雖然高速行駛，但終究無法擺脫思炫的追趕。兩臺小車在公路上風馳電掣。最后，雍烏把車開到郊外，駛進了一座鐵棚廠房里。思炫追進廠房，竟見廠房內有一臺直升機正在轉動旋翼，準備起飛。此時雍烏已經下了車，正在快速跑向直升機。

思炫把小車開到直升機前，以極快的速度從車窗跳出來。但這時雍烏已經進入了直升機的駕駛艙，而直升機也已離地面兩米多了。

思炫雙腳一蹬，向上一躍，一把抓住了直升機的起落架，接著身子一翻，便躍進了駕駛艙，整個過程行云流水。

董靖目瞪口呆地望著直升機飛離這座鐵棚廠房。

與此同時，雍烏和直升機的駕駛員都大吃一驚。

思炫向那駕駛員看了一眼，聲音微顫：“是你？”

他認得那駕駛員，全名駱淺淵，是一名藥物化學家。雍烏本來打算用來殺死楊一健的那些混合藥劑，就是這個駱淺淵提供給他的。

沒等駱淺淵回答，思炫微微地吸了口氣，對雍烏冷冷地問：“這么說，王凡是假名？你是‘白無常’雍烏？”

雍烏苦笑：“反神會的繼承者，果然非同小可！”

雍烏和駱淺淵，都是一個名為神血會的組織成員，雍烏外號“白無常”，駱淺淵外號“馬面”。除了他倆，反神會還有另外兩名成員，外號分別是“黑無常”和“牛頭”。

神血會組織里的四名成員，均以制裁他們認為罪有應得、但法律所無法制裁的人為己任——譬如郭帥這種敗類。他們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審判之神。

而另一個名為反神會的組織，則是為了阻止神血會地下執法、濫用私刑而存在的。慕容思炫，就是反神會的成員們所培養出來的繼承者。

本來，神血會和反神會都在B市，雙方成員交手多次，各有輸贏。直到十八年前，“雷霆號”事件發生后，B市警方對神血會的四名成員展開大規模追捕。于是雍烏、駱淺淵以及另外兩名同伴，分別前往不同的城市暫居，直到幾個月后才在L市會合。從此，他們便在L市住了下來，繼續在這里制裁他們“標準”里的社會敗類。

他們一般是單獨行動的，只有必要時才會聯手。

六年多前，反神會中一個名叫穆雨墨的成員查到神血會在L市，于是帶著繼承者慕容思炫從B市來到L市，尋找神血會的下落。

但到達L市沒多久，穆雨墨卻離奇失蹤了。從此，慕容思炫便一個人留在L市，獨自追尋神血會的蹤跡。只可惜神血會的四名成員行事謹慎，思炫追查了六年多，仍然沒能把神血會揪出來。

這幾年，思炫協助L市警方偵破了許多奇案，逐漸引起了雍烏的注意。但雍烏并不知道他是反神會的繼承者——神血會的成員都沒有見過思炫。而思炫雖然知道雍烏的長相，但因為雍烏整容了，所以思炫也沒能認出這個物證鑒定中心主任法醫師“王凡”，就是自己追捕的神血會的成員之一。

直到一個多月前，駱淺淵的家里發生連環命案，他的小兒子被殺，大兒子則作為殺人兇手被警方逮捕了。

負責解剖駱淺淵小兒子尸體的人，就是雍烏。他認出尸體的身份、并且向警察了解了這宗案件的來龍去脈后，立即給當時遠在美國的駱淺淵通風報信。

雍烏還了解到，駱家發生連環謀殺案時，慕容思炫剛好也在駱家。于是他對慕容思炫展開深入調查，發現慕容思炫竟是B市人，他是在2008年2月才從B市移居到L市的。

時間吻合！雍烏懷疑慕容思炫就是反神會的繼承者。

他把這個調查結果也告訴了駱淺淵。

次日深夜，駱淺淵在電話里跟慕容思炫對話：“你是叫慕容思炫，對吧？我們查過了，你是在六年前從B市來到L市的，這六年來，你在L市偵破了許多奇案。唔，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慕容思炫，你就是反神會所培養出來的繼承人，對吧？”（參看《暗怪之襲》）

思炫沒有否認。

就這樣，駱淺淵和雍烏明確了思炫確實是反神會的繼承者。只是當時雍烏沒有想到，自己半個月后要實施的殺局，警方的偵破工作竟然被慕容思炫參與進來了。

昨天晚上，雍烏聯系了駱淺淵：“駱，我明天要跟那個慕容思炫玩個博弈游戲，勝負之數五五。你到我們停著直升機的那個鐵棚廠房等我吧。”

駱淺淵擅長駕駛各種交通工具，在神血會中擔任車手。

剛才，通過竊聽器得知楊一健已經招供后，雍烏一邊加速逃跑，一邊打電話給駱淺淵求助。

此時，在直升機的駕駛艙內，只聽思炫一臉冰冷地說：“我清楚你們兩個的格斗水平，我估計我可以在五十六秒內擊倒你們兩個，并且奪得直升機的駕駛權。要試試嗎？”

雍烏知道思炫所言不虛，嘆了口氣：“駱，降落吧。”

就在這時，雍烏的手機響了起來。雍烏接通了電話，還打開了揚聲器。

只聽手機中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反神會的繼承者，你好，我是神血會的創始人及目前的首領——‘黑無常’。”

思炫沒有答話。

“黑無常”接著說：“這十多年來，我們一直在L市警惡懲奸，L市的秩序，正在向一個理想的方向發展。但你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切。你一出手，就逼得我的兩位兄弟要逃亡，段大哥他們所培養出來的繼承者，真是不容小覷！”

思炫還是沒有回答。

“黑無常”頓了頓，接著說：“好了，現在，我要跟你做一筆交易。”

思炫這才冷冷地說：“你們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了。”

“黑無常”笑了一聲：“是嗎？穆雨墨呢？這個籌碼的分量足夠嗎？”

思炫斜眉一蹙：“她在哪？”

“只要你放了我的兩個兄弟，我答應你，明天你就能見到穆雨墨。”

與此同時，雍烏丟給思炫一個降落傘。

思炫一邊穿上降落傘，一邊用毫無抑揚頓挫的語調說道：“以暴制暴，還以為自己是神？都六十多歲了，還這么幼稚呀？”

說罷，他翻身一躍，跳出了直升機的駕駛艙。

終章

次日上午，慕容思炫果然收到了“黑無常”的短信。他根據短信中的地址來到一座出租屋，看到屋內臥房中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子躺在床上，正是一手把他培養出來的反神會成員之一穆雨墨。

只是此時穆雨墨表情木然，目光呆滯，一動也不動。

屋內還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自稱鄭姨。鄭姨說，她照顧穆雨墨已經五六年了。穆雨墨是一個植物人，沒有任何意識。

思炫問鄭姨，穆雨墨為什么會變成植物人。鄭姨說她第一次見到穆雨墨的時候便是這樣了。當時聘請鄭姨照顧穆雨墨的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男子，自稱李先生。這幾年，李先生每個月都會給鄭姨的銀行卡定時匯款，作為照顧穆雨墨的報酬，以及交房租的費用。

思炫根據鄭姨的描述，猜測那個“李先生”便是神血會的首領“黑無常”。

“我要帶她搬到我住的地方去，你也一起搬過來吧，繼續照顧她。以后每月由我支付你報酬。”

思炫對鄭姨交代完，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彎下腰在穆雨墨耳邊低聲說：“穆，我是慕容，我來遲了。”

他清楚地看到，穆雨墨的手指輕輕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