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屏母親的抗戰記憶
曲云:親歷日本鬼子大掃蕩
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曲云老師1928年出生于山東省牟平縣,從小愛好演戲,14歲時就扮演老太太,還女扮男裝,演過指導員。“那出戲叫《鎖不住的箱子》,講的是:—個青年要參軍,他愛人把他鎖在箱子里,我扮演指導員,來到他家,坐在炕頭上說服、動員,后來妻子打開箱子,讓丈夫當兵去了……那是1942年,我14歲,我們膠東那一帶,文藝活動開展得比較多。我在農村的小學校還演過《鋦大缸》、《探親家》,演小老太太。還跑過旱船、打過場子,什么都干。那時候,哪懂得什么叫藝術家、名演員啊,根本沒這個概念。鬼子掃蕩,我沒法上學,就參加了膠東文協文工團,主角戲多,我演的多是配角,因為喜歡表演,從來不計較演什么。許多人不愛演老太太,我不管,只要有戲就行。當年馬少波叫我演話劇《太平天國》里石達開的媽,整天教我,拄著棍子、顫顫巍巍地叫石達開……這部戲是馬少波改編的,他還是導演。那會兒都是野臺子,下到各個部隊去演。我是土生土長的,從沒進過大學,從沒學過表演。”
曲云還當過兒童團團長,白天上學,晚上跟民兵活動。曲云的成名作是電影《苦菜花》,她在片中扮演英雄母親馮大娘,半個世紀過去,這一形象依然深留在一代又一代觀眾心中。馮大娘的原型是文登縣人,曲云是牟平縣的,她非常熟悉那里的生活。
‘原小說提示的東西,我那會兒雖然小,但我都經歷過。我不僅對那種生活熟悉,而且我有‘情’。那時候,日本鬼子一掃蕩,老百姓受的那個罪呀一房子全燒了,我家的房子就燒得啥都不剩,吃穿住全都沒有。1942年大掃蕩,太殘忍了!抓住小孩,劈了就扔到樹上;老人跑不動,又冷,都扎到柴禾堆里,鬼子拿刺刀扒拉扒拉,就一把火燒了,有的老人被刺刀捅死了,有的被燒死了。我親姨的—個孩子,是我哥哥,又是同學,被打死了,日本人使的都是炸子兒,從后面打進去,前邊就開了花兒了。我的姓姜的—個大哥,也是這么死的,他媽媽急得沒辦法,家里就一只雞下了蛋,賣了,好買油鹽醬醋和燈油——她把雞砸死,剝了雞皮,糊到她兒子肚子上,可無濟于事呀,腸子都打飛了。因為經歷過那樣的生活,所以我永遠感激黨、感激新中國。如今祖國的繁榮富強都是英烈們用鮮血換來的,我們怍為幸存者感到非常滿足。說實在話,我們這些經歷過苦難的人是真正明白什么叫‘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特別是婦女,壓在三座大山的最底層。有了共產黨婦女才翻身得解放。”
《苦菜花》1965年5月1日上映,后來電影局為了鼓勵曲云,派她到埃及參加那里舉行的中國電影周。“從埃及回來,‘文革’就開始了,一下子停滯了十年。就是1年演1部,也能演十部啊!”
曲云演過一百多部影視劇,除了電影《苦菜花》中的馮大娘,她在多部電影中所塑造的不同性格的“阿媽妮”,也成為廣大觀眾記憶中的“經典形象”。
拍《苦菜花》時,曲云不會織布,劇組沒錢也沒時間讓她去學。去拍雪景時,有人說山上有一家人,嫂子正給小叔子的孩子織布。曲云白天拍攝,晚上—個人跑三里多路,拄著根棍子,拿著手電筒,到人家里學織布……
曲云老師給自己的表演生涯編了個順口溜:“‘寒來暑去六十年,潛心工農學英雄,百部影片傳四海,母親形象眾留念。’我這個人就是老老實實敝人、認認真真演戲,不會花里胡哨,不會說假話。我感動了才能感動觀眾,因此演員必須把你的喜怒哀樂、愛憎好惡和人物統一起來。我這一生對表演事業可以說是一絲不茍,但可惜沒有火花。那么多革命母親的形象交給了我,但我沒有把她們塑造好,這是最大的遺憾。如果觀眾喜愛,說明是那些英雄母親在生活中的真實形象感動了觀眾。”
“幼小著戎裝,紅顏扮老娘,同窗皆叟嫗,奮發少年狂。”這是曲云對自己—生經歷的概括。
陳立忠:抗戰劇團的臺柱子
因為扮演電影《野火春風斗古城》中毅然墜樓、以鮮血和生命激勵兒子楊曉冬(王心剛扮演)堅持革命的英雄母親,老演員陳立中一直深受幾代觀眾的喜愛……10年前我到家中采訪時,陳立中老師指著筆者帶來的一期《人物》周刊封面,興奮地說:“你們寫了張瑞芳!1959年,我和她合演過電影《萬紫干紅總是春》,我倆同歲,我是89歲零2個月。我現在腦子還可以,但是眼睛不好,白內障,耳朵還有點背。”說著話,陳立中爽朗地大笑起來……曾親歷抗日戰爭、已期頤之年的陳立中老師,如今迎來了抗日戰爭及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
舊社會女孩子上學,叫洋學生,因為很稀罕。陳立中上過教會學校,會說英文,幾十年滄桑變幻,她由洋學生變成熱血青年、游擊戰士,最終成為銀幕上土色土香土味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