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給我最深刻的記憶,就是爸爸媽媽總是在吵架。
我12歲那年,爸爸媽媽離婚了。至今我還記得媽媽從法院回來的那一天,—進門就抱著我哭了:“儷儷,法院只判了2000元的撫養費,我1門接下來的日子該怎么過?”那一瞬間,我也很難過,心里反反復復只有一句話:“我沒有爸爸了,從今以后,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了。”
那時候媽媽帶著我,非常艱難。她在一家商場做售貨員,一個月就掙100多塊錢,既要撫養我,還要為我繳納學舞蹈的費用。為了能多掙些錢,媽媽每天從商場下班后,還要去—位朋友的公司做保潔,生活的艱苦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每次看到媽媽這么辛苦,我就在心里暗暗發誓:我長大了一定要有出息,讓媽媽過上好日子!同時心里對爸爸的怨恨也會增添了幾分。
那時候,我經常在心里幻想—個畫面:我有錢了,開著跑車行駛在上海的街頭,紅燈亮了,我停下來,無意間一轉瞼,看見路邊站著的爸爸,他也正在看著我,然后綠燈亮了,我開著車揚長而去,爸爸在后面默默地注視著我,神情傷感……這樣想著,我覺得特別解恨。
就像做夢一樣,自從在《玉觀音》中扮演了安心,我出名了,也獲得了豐厚的經濟回報。一旦可以不用為錢操心,我立即讓媽媽辭掉了她在外面的工作,陪伴在我的身邊,照顧我的生活起居,我們還在上海的靜安區買了一處復式的房子,并在媽媽46歲生日那天,在豪華游輪上為媽媽舉辦了生日宴會。在做著一切的時候,我真的非常開心,終于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讓媽媽不用那么辛苦了!
同時,我也從各種渠道得知了爸爸的情況,他和繼母雙雙下崗了,他們又生了一個女兒,靠經營雜貨店為生,生活很拮據。說實話,聽到這些消息,短暫的快感之后,是揮之不去的牽掛,這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我真的無法控制自己會想爸爸,會牽掛他。曾經有一次,我悄悄地去看爸爸的雜貨鋪,站在馬路對面,看著頭發花白的爸爸和繼母在店里忙碌,我竟當街就哭了起來……
對爸爸,我是愛恨交織,恨他當初的無情,可他的窘境又讓我心如刀割,我每天部交織在兩種情緒當中,難以自拔。
有些居心不良的媒體也注意到了我和爸爸的關系,他們去采訪爸爸,爸爸說:“對這個女兒我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她能取得現在的成績,全靠她自己的努力和她媽媽的付出,看她現在很好,我覺得很欣慰……”到底是父女,在外人面前,他還是竭力維護著我,不讓別人有傷害我的機會,看著那段訪問,我痛哭失聲……
我矛盾的心態也被鄧超看在眼里,他對我說:“父女之間有什么過不去的?天下沒有哪個父親是不愛自己女兒的,你爸當初那樣做,肯定是有他的難處,你如果和他這樣較勁,將來后悔的一定是你。”
我的矛盾還在于,如果我和爸爸和好,媽媽會不會傷心?有一次我試探性地問媽媽:“還恨不恨爸爸?”想不到媽媽很平靜地說:“不恨,再怎么樣,畢竟他給了我你這樣一個女兒,看著你,就不恨他了。”媽媽的話讓我非常感慨,是啊,如果媽媽都能寬容爸爸,那么我這個女兒就更不應該記恨了。
我和爸爸徹底打開僵局是在爺爺70大壽的家宴上。那天爸爸和爺爺第—次看見鄧超,他們好像還蠻投緣的,爸爸一再叮囑鄧超:“我挑女婿,不重名不重利,只要對我女兒就好行。孫儷從小吃了不少苦,我這個當爸爸的沒有盡到責任,以后就靠你照顧她了。”
從那之后,只要我回上海,就去把小妹妹接出來玩,帶她去肯德基、游樂園,小妹妹口齒伶俐、能歌善舞。現在妹妹的教育費用都是我在承擔,在我心底,不希望妹妹也吃我當年吃過的那些苦,我還將妹妹推薦到當年教我跳舞的老師那里學跳舞,希望妹妹將來也能有個好前途。
爸爸和繼母住的房子,還是過去的石庫門房子,陰暗、潮濕、擁擠,我和媽媽商量了以后,紿爸爸和爺爺分別在虹口區買了房子,一開始爸爸說什么也不肯要,他總說:“你那錢賺得多不容易,我哪能花你的錢?”我對爸爸說:“光賺錢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家人能生活得好?你住在條件這么差的房子里,我怎么安心?”好說歹說,爸爸終于搬進了新房子。
有一次我回上海,去爸爸的新房子看他,到了樓下,我仰起頭尋覓爸爸家的那扇窗子,看見窗戶里透出的溫暖的燈光,這讓我頓時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幸福,我終于明白了—件事情:恨一個人,你永遠得不到幸福;而愛,可以讓你的內心獲得真正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