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在《五柳先生傳》中有過“好讀書,不求甚解。”人們便抓住了這一句,認為陶淵明讀書尚且不求甚解,更何況我們。其實這種理解本身就是對《五柳先生傳》的斷章取義,更何況語文閱讀中需要“甚解”,深度語文教學中更需要刨根問底。
“甚解”就是刨根問底精神,是對知識的系統化探索。文章一氣呵成,有些人在閱讀文章時,多關注了整體,輕視了細枝末節。孰不知,要想更好地理解文章內容,把握文章主旨,體味文章情感,有些細枝末節必須甚解。這樣既可以避免語文課內容的淺顯化、簡單化、低俗化、碎片化,又可以使閱讀細致化、深入化。
一、“甚解”需回歸時代
作者處于不同的時代,其作品內容離不開時代因素,在閱讀作品時,不可孤立地來看作品內容,更不可以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待作品。必須將作品放在作者生活的大背景下進行研讀。
從所周知,陶淵明辭官司的直接原因為“不為五斗米折腰”。這“五斗米”的俸祿是多少?有些老師認為,這區區“五斗米”怎么值得有傲骨的陶淵明卑躬屈膝呢!但其實在《晉百官表注》載:“縣令歲俸400斛。月錢2500,米15斛”。東晉時期官吏的俸祿分為糧俸和錢俸兩 “400斛”指的就是糧俸。1斛是10斗,每月15斛,就是150斗。按每月30天計,一天正好是五斗米。而東晉時的1斗約合今天3.2斤,一天就是16斤米。月錢2500,也按30天計,每天大約83錢。這個俸祿可以說不低了。“五斗米”可不是微薄的俸祿。陶淵明能夠摒棄這么大的誘惑,不得不為之贊嘆。在陶淵明看來,再豐富的物質條件,又怎么能束縛自己精神世界。向學生闡明這些問題,學生自然可以理解陶淵明對“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 “云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的向往,以及“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的絕決。
二、“甚解”可對教材質疑
教材是語文課堂實現教學目標的載體之一,所以語文老師上課時,必然會遵循教材。然而許多語文老師在教學中發現,教材中有些注釋并不十分準確,甚至因此語文老師成為專業研究者時常抨擊的目標。許多大學中文系的老師在講課時經常這樣說:“高中語文老師對于這一點的講解是錯誤的。”教材中的有些注釋也是編者為方便學生理解標注出來的,不十分嚴謹也是正常的,這里我們不能求全責備。深度語文教學要求老師對教材中的注釋可以質疑。
如《孔雀東南飛》中的“雞鳴外欲曙,新婦起嚴妝”,教材對于“嚴妝”的解釋為“盛裝,仔細地裝扮。”這樣解釋起來,似乎有些別扭。《搜神記》卷十六中有“盧郎已來,可令女郎妝嚴。”從這看,“嚴妝”和“妝嚴”是一回事,“嚴”即為“妝”,“妝”即為“嚴”。陳垣先生的《史諱舉例》中曾載漢代為避漢明帝劉莊之諱,稱莊子為嚴子,莊公為嚴公,莊王為嚴王。而古文中“莊”通“妝”,時間一長,人們便把“嚴”看成同“妝”“莊”相同的詞了。這里便很好解釋“嚴妝”其實就是“妝扮”的意思。教材中給出的注釋并不十分準確。因此,深度語文教學要求教師在有依據的前提下,對于教材可以大膽質疑。而教材中的注釋也是在不斷修正的。如人教版必修一中《荊軻刺秦王》一文中“微太子言,臣愿得謁之。”中“謁”,在2007年第2版中解釋為“請求”,在2015年第18次修訂中修改為“拜見”。比較而言,“拜見”更符此處語境。
三、“甚解” 需研習作者
胡適先生在《為什么要讀書》中談“讀書可以幫助解決困難,應付環境,供給思想材料,知識是思想材料的來源。”書讀得多,便有自己的思想,而作家往往會把自己的思想、想法在他的作品中呈現。因此,在閱讀作品時,要先了解作者的思想歷程,這樣才能更好地把握作品內涵。
曹禺的《雷雨》是家喻戶曉的現代著名話劇。看過讀過的人都會對結局抱以不平。《雷雨》的結局可概括為“三死二瘋一出走”。“三死”,即周沖、周萍、四鳳,三個青年死去了;“二瘋”,即侍萍、繁漪兩位母親瘋掉了,“一出走”,工人階級代表魯大海出走了。而這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周樸園卻平安無事,安然無恙。這或許也是曹禺想詮釋他對那個時期社會的迷茫。但《舊約》中有這樣一段話“對于那些作惡多端的‘罪人’,……耶和華必記念他們的罪孽,追討他們的罪惡。……必不生產,不懷胎,不成孕。縱然養大兒女,我卻必使他們喪子,甚至一個不留。”(《舊約·何西阿書》第十章)青年曹禺受西方思想影響較深,因此他給周樸園安排了這樣的結局,可謂茍延殘喘,受以極刑。正如曹禺在《<雷雨>序》中所說:“《雷雨》對我是個誘惑,與《雷雨》俱來的情緒蘊成對宇宙間許多神秘的事物一種不可言喻的憧憬。……我不能斷定《雷雨》的推動是由于神鬼,起于命運或源于哪種顯明的力量。……《雷雨》所顯示的,并不是因果,并不是報應,而是我所覺得的天地間的‘殘忍’。”
深度語文教學中的“甚解”要求教師不僅熟悉文章,還要了解歷史、文化,可以說“甚解”是很苦很累的,在確解的過程中,會有許多“苦頭”、“苦處”,但是,一旦透徹地解了,“苦處”就成了“苦趣”,而且“苦趣”很快就變成了“樂趣”。因文制宜,或抓情感點,或抓調動點,或抓制高點,都讓學生視野為之開闊,理解更深一層,體現出對學情起點的準確把握,適時適度,章法井然,培養了學生學習語文、閱讀文章的良好習慣。
參考文獻:
[1]陳垣,《史諱舉例》.
[2]王開東,《深度語文》.
[3]孫立權,《深度語文的理論與實踐》.
[4]胡適,《為什么要讀書》.
[5]曹禺,《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