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皮烏斯家族起源于阿多里福斯的馮·吉格斯達,后來姓吉格斯達被改成馮·吉皮烏斯,并在16世紀(徽章上寫著馮·吉皮烏斯—1515年)遷至俄羅斯(莫斯科)。盡管在俄羅斯居住了相當長的時間,吉皮烏斯這個姓氏直到現在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還有異域風味,與俄羅斯人的通婚并未改變家族姓氏血統。
我的祖父,卡爾- 羅曼·馮·吉皮烏斯,娶了莫斯科的阿里斯托娃,她是俄羅斯人。他們的大兒子,尼古拉·羅曼諾維奇,就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很早就畢業于莫斯科大學,后來,由于身患結核病,在瑞士呆了差不多兩年。回來后,成為圖拉司法部門的副檢察長。這一年,他認識了我的母親,其時我母親的弟弟也在圖拉的司法部門工作。
我的外祖父弗·斯捷潘諾夫,這時候已經死了。他曾經是葉卡捷琳堡的警察局長。他自己目不識丁,卻將兩個兒子送進了喀山大學。在他死后,他的妻子帶著女兒搬到圖拉,去投奔兒子。
外祖母后來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直到去世。她和我另一個祖母阿里斯托娃——在莫斯科的——完全相反,祖母阿里斯托娃從來只用法語寫信,從不允許別人用“奶奶”這樣的稱呼來叫她,直到去世都要戴著頭巾才出門,沒有給我們講過故事,甚至從來不和我們一起共進午餐。
1869年1月,我的父親結婚了,然后去到圖拉的省會別廖夫,他在那兒獲得了職位。同年年底,我在別廖夫出生了。2月8日,即我出生6個星期后,父親又搬回圖拉,成為法院的副總檢察長。搬遷的途中都是我的姨媽抱著我,在馬車里我緊緊地在她懷抱中。
從這時候起,開始了我們長期的遷徙生涯:從圖拉到薩拉托夫,從薩拉托夫到哈里科夫,并且,在每一個搬遷的間隔期間,我們都要去圣彼得堡、莫斯科做客,并住上一段時間。
我獨自一人長大。在這期間,我永遠的保姆達利亞·巴甫洛夫娃,以及后來無數的家庭教師,都很少能和我和睦相處的。
1877到1878年,我的父親調到了彼得堡參議院當檢察長。但是,我們在那兒只住了很短的一段時間:父親的結核病迅速惡化,很快,為了照顧他的身體,我們又搬到了南方,遷到切爾尼格卡省一個叫涅任的小城市,擔任法庭庭長。我被送到了基輔學院,不過半年后,又回到了從前的樣子,因為當時我非常小,虛弱不堪,幾乎所有的時光都是在學院的醫院渡過的,但這醫院也不知道該如何醫治:我并未有過多的不適,除了經常發燒。
當時的涅任沒有女子中學,因此給我請的家庭教師都來自果戈里中學。
在接下來的三年里,我的父親小病不斷,后來受了風寒,死于結核病(1881年的3月9日)。他算是英年早逝了——還未滿35歲。他去世之后,留給我大量文學手稿(他寫給自己的,從未發表過)。有一些是詩,有些是萊瑙、拜倫的翻譯,還有一些別的翻譯,順便說一下,是《該隱》。
父親去世后,母親決定帶著孩子們(當時我已經有3個妹妹)結束遷居的生活,搬到莫斯科去。搬遷的工程并不大,但我們的家庭卻相當龐大:和我們一起住的還有祖母和未出嫁的姨媽,我母親的姐妹。
但在莫斯科,我們也未住滿三年:我病了,開始時懷疑會不會是遺傳了結核病。如果不是因為它,我應該一直在費爾舍私立古典中學學習的(母親之所以送我到這兒,是因為我喜歡古典中學),——身體的狀況迫使我們開始搬到雅爾塔,后來搬到梯弗里斯。
我們在雅爾塔住了一年,租住在一套遠離人煙的別墅里,它位于烏強——蘇山的路上,屬于A.H.德拉舒索夫將軍。在那兒,我只能與書為伴,給妹妹上課,還有大量的寫作——信件、日記、詩歌、、、、、、我給每一個人寫詩,但只朗讀一些游戲之作,寫得嚴肅的都藏起來或直接銷毀。
父親還在世時,我就對果戈里和屠格涅夫很熟悉了。在莫斯科,特別是最后一年,我讀了當時所有的俄羅斯文學作品,尤其對陀思妥耶夫斯基著迷。那時候閱讀雜亂無章,后來有兩個人幫助我清楚地鑒別文學作品:一位是我的舅舅,和我們住了一小段時間(很快他就離開了,后來死于喉結核),另一個是在莫斯科最后一年的家庭教師,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姓不記得了),至今我仍感激他。他給我帶來新的雜志,親自為我朗讀經典作品,并留下要求嚴格的家庭作業。還記得,那時候他為《俄羅斯消息報》寫稿。
后來我們從雅爾塔搬到梯弗里斯,多多少少是因為那兒住著母親的二弟一家,他是著名的梯弗里斯陪審員代理人,還是創辦《司法信使報》的編輯。盡管我很喜歡這兒,但母親對搬到北方仍表示擔心,因為妹妹的健康狀態也很糟。
去上中學似乎已經晚了(其時我已經16歲了),而且我可能都通不過最低年級的考試——我的知識雜亂無章,毫無系統。我學習,僅憑興趣,喜歡什么讀什么,而腦海里總存在著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書——是極為個人的東西,幾乎可以說是秘密,而文學作品——是我學習的唯一主要的老師。我曾一度對音樂十分著迷(我的母親是一位不錯的音樂家),但后來放棄了,因為我覺得,自己達不到“真正的”音樂家水平。性格上,我活潑好動,略帶一點尖刻,但喜歡結交朋友,絕不是對“消遣娛樂”退避三舍的外省嬌小姐模樣。最喜歡的是騎著小馬駒奔跑:曾騎著它去到很遠的山里。
夏天,我的舅舅死了。來年夏天,即1888年,我們搬到了博爾諾米(我們租住的別墅離梯弗里斯很近),在那兒我認識了德·謝·梅列日科夫斯基。
在梯弗里斯的時候,年輕的小伙子都叫我“女詩人”。他們大都處于沒畢業的大學生年紀——這些人當中有的是剛剛從中學畢業,或者是軍官學校的。然而,我們這群人中并沒有出現軍官,較之中學生,他們看上去更笨拙和遲鈍。聯結我們在一起的是當時我們都有些迷戀當時剛剛去世的納德松。他們中的很多人,和我一樣,都在寫詩。正因為如此,表弟的朋友們都聚集在一起,在這些人中,我和我的表弟相處得最為融洽。
這時候的梅列日科夫斯基僅僅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詩集。我不喜歡它們,就像他也不喜歡我的那些還未發表,但曾被我的某些朋友矯揉造作地朗讀過的詩。盡管我已不再迷戀納德松,但寫出來的還是有“納德松”味道,連我自己也不十分喜歡這些詩。事實上,它們確實相當差,都是一些未開化的詩作。
在文學方面,我和梅列日科夫斯基經常爭論,有時甚至是爭吵。
九月,他離開,去了彼得堡。十一月,當我滿19歲時,他又回到梯弗里斯;兩個月后,即1889年一月8日,我們舉行了婚禮,隨后去了彼得堡。
我的詩第一次出現在印刷物上是1888年11月。在《北方導報》上,署名季娜伊達·吉皮烏斯 。
在我們離開梯弗里斯不久后,我的母親和妹妹們又搬回了莫斯科,后來也搬到彼得堡(1903年母親在彼得堡逝世)。
后來我的生活都在圣彼得堡,文學活動,文學圈子,我認識近20年的作家都是在這遇見的——所有這些也許不能作為回憶錄的題材,但多少可以成為自傳體的札記。
在過去的這些年中,我和梅列日科夫斯基從未分開過。我們曾做過大量的旅行,曾住在羅馬,曾兩度去過土耳其和希臘,但始終沒有分開。
梅列日科夫斯基的父親非常富有(他年紀很大才離世,在1906年),但是,由于個人的婚姻狀況和眾多的兒女,他很少資助我們,我們的生活緊靠唯一的文學創作維系著。關于詩,我總是寫得很少——只有在不能不寫的時候我才寫。然后,我轉向寫散文;日記里的記載告訴我,再也沒有更無聊透頂的事情了,都是些折磨人,使人痛苦不堪的日常瑣事——依據日記是因為我想要客觀的記敘下去。
我的第一部短篇小說《簡樸的生活》(標題被米·馬·斯塔秀列維奇改為《不幸的女人》)發表于1890年,好像是發表在《歐洲導報》上。我還寫過長篇小說,標題依然改得無法理解,后來全部發表了,幾乎都是發表在雜志上,那時候有各種大大小小的雜志存在著。多虧了舍列爾,如此善良而溫柔地對待初學的寫作者。
顯然,歐洲的“頹廢派”運動并未影響到我。我沒有迷戀過哪個法國詩人,事實上在90年代,很少讀到他們。確切地說,使我感興趣并不是頹廢主義,而是關于個人主義的以及所有與之有關的問題。我喜歡溫柔的,熱忱的文學作品,但還沒有到“奉若神明”的地步:要知道不是人們為了文學,而是文學為了人們。
“二元對立”的世界觀在90年代末集中在梅列日科夫斯基身上(上面的天空——下面的天空,小說列奧那多·達·芬奇),而于我并沒有。要知道,這個時期,我們特別激烈地爭論和爭吵,因此我不可能接受“二元對立”,但無法證明,為什么恰恰和它不能和諧一致。
直到現在仍然可以這么說,絕對宗教精神于我并非全部。當然,綠色的兒童室里“老婆婆的神燈”很快就遮住了生活。但是我認識的生活經常被秘密的死亡、秘密的人物、秘密的美好沖突著,這些地方無法將靈魂帶入,更不能點燃任何一種“神燈”。
后來的日子里,關于我(或者是“我們”)的生活中重要的事件,印象特別深刻的,我認為首先是宗教哲學會的創立(1901-1902年),然后是發表了第一本小說集《新道路》(1902-1904年),而最能反映我們內心想法的是1905年事件,隨后我們和德·弗·費洛索福夫一同離開去了國外。在巴黎,我們一起生活了三年多。
在那兒出版了一本我們仨的法文文集。文集有四篇文章,其中兩篇是我花費心血完成的:《論暴力》和《專制的力量何在》。
在這些作品中,我試圖表達——依然是簡短的,依然幾乎是暗示的——某些源于思想的東西,我集中所有精力、嚴格地向大多數闡釋我的世界觀。這些特有的思想后來被完好的維系下來,被我天才的朋友發展和增補,維系地最好的就是梅列日科夫斯基——甚至就像他創造了這些思想。
憑良心說,永遠都不可否認,梅列日科夫斯基的影響已經作用在我身上了,因為我是有意識地朝這些影響走去——但事實上也是他朝著我的走過來。這種相遇經常迸發出新的思想或者觀點,這時候這些新的東西既不屬于他,也不屬于我,大概可以說,屬于“我們”。
其實,確切地說,我走過去,我們一同走過去,還經常遇見我們的朋友德·弗·費洛索福夫的“影響”,我們很親近,對于他的幫助,我總是懷著更大的愛來回憶。
書寫和論說關于自己幾乎是不可能的。而評論自己,評定自己在文學上或別的相關看法——又不可能面面俱到。這是另一回事。僅僅可以這么說,我個人對于我們的語言、寫作、事件和思想只增添了一點點意義。有三四行詩:“···我想要的是世界上沒有的東西···”;“···在有霧的日子里,疲弱的哥哥安慰道,可惜呀,都是謊言···”;“···上帝并不占有誰——只占有魔鬼···”;“···這不是他給予我的——而是我本來就有···”(關于女人)。也許還有一些別的——但記不得了。這些是有印象的。
依然記得的是關于宗教哲學會必然的日常生活的—精確的思想觀點,——還有我們的雜志《新道路》;還記得我對于“暴政”問題“不能的和應該的”言論(雖然模擬量可,但簡潔,并且于我而言是明確的普遍性定義的言論)。在我的思想中依然重要的是“關于專制統治著多數”,關于獨裁專制的原則,關于永遠的,普遍的,反宗教的人的原則,關于自己的主人的原則···
而中心思想是,這些世界觀的根本實質,引領我走向后來的道路——僅僅用語言是難以表達的。概括說來,從象征主義的角度看,這個實質在形式上是包羅了世界的三極結構,第三王國永遠都同時在場,永遠不可分并合為一體的,是永恒的三位一體。
這種世界觀會具體表現在文字中,并且更重要的是,會表現在生活中——這是必然的,它們將在生活中體現。不要強加任何力量給我們——做一些別的事吧!無所謂的,——只要曾經存在過。
注釋:
[1]本文譯自Зинаида Гиппиус :Язвительные заметки о Царе, Сталине и муже (Москва :АСТ,2014)一書的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