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兩個世界的邊緣

摘 要 曹禺在《<雷雨>序》中說：“在《雷雨》里的八個人物，我最早想出的，并且也較覺真切的是周繁漪”。這樣一個女性形象，經常被人們稱為“最雷雨式”的人物，“最具反抗精神”的人物。本文將著重從繁漪所處的位置來探求繁漪人物悲劇的根源。走出“繁漪是一個斗士”的理論，著重分析繁漪作為一個女人的真實性。

關鍵詞 曹禺 雷雨 繁漪 女性 形象分析

王國維在分析《紅樓夢》時，按照叔本華的學說，將悲劇劃成三種：“：第一種悲劇，是由極惡的人，極盡他所有的能力來互相構陷而成的。第二種是由于不可知的命運而造成的。第三種悲劇，是由于劇中人物的位置和關系而不得不這樣的，并非一定有蛇蝎的本性與意外的變故，只是由于普通的人物、普通的境遇逼迫它，不得不這樣。他們明明知道悲劇的害處，（卻）互相實施并且互相承受它，各自加以力量而各自不承擔它的過錯。這種悲劇，遠比前兩者更為感人。”王國維認為《紅樓夢》屬于第三種悲劇。我認為，繁漪的悲劇，也屬于第三種。繁漪并非蛇蝎之人，但繁漪的出現，每次都推動著悲劇的發展。繁漪的悲劇命運并非作者在刻意描繪，而單純的只是一種情緒的引導。作者并非想把她刻畫成一個具有典型性的樣板人物，而是在寫作過程中受情緒的指引，把她放在了一個特殊的位置，這個位置，處于夾縫之中，處在兩個世界的邊緣。這種位置，使得繁漪不得不走向悲劇的命運，也使得繁漪的人物形象更加感人。

一、繁漪其人——美與丑

繁漪的容貌是美麗的。在曹禺的筆下，她通身黑色，旗袍鑲著灰銀色的花邊。大眼睛，長睫毛，高鼻梁，微紅的嘴唇，嘴角向后略彎，雪白細長的手。這樣一個女子，從周公館走廊的盡頭幽幽走來，旗袍恰倒好處地裹著她豐潤而成熟的身體，沉靜憂郁的眼神里，閃爍著勇敢和熱情的火花。這樣一個女子，猶如黑暗中綻放的紅玫瑰，妖艷，給黑暗抹上一抹亮色。她在周公館這口古井里，禁錮著，追求著，空虛，孤寂，痛苦，剝奪了她所有的養分！最終這朵玫瑰，黯淡，枯萎。

繁漪的心是美麗的。她沒有想傷害任何一個人，卻無意中成為了劊子手。她的善良，也可以從周沖身上發現。周沖的性格，得益于她的母親。他擁有對理想的熱情，幫助他人的善良，盡管他有點懦弱。她與周沖的相處可以看出她身上的“母性”，盡管她和周萍的“亂倫”讓她早已“母親不是母親，情婦不是情婦。”

但她同時也是丑陋的，但我認為這種丑并非說她違背道德與倫理，而是她在挽留周萍不要走之時。她為了挽留他，不惜一切代價。從開始的聲色俱厲，進攻、威脅、震懾，到近乎絕望的乞求。她在這里，只剩下了乞求被愛的悲哀，乞求愛情！繁漪始終不懂，愛情不是乞求能夠得來的。她違背著天性，忍受著屈辱。為了握緊她的愛情，繁漪不惜乞求、妥協，甚至愿意委曲求全地和情敵共生。沒有了自信，沒有了勇氣的繁漪，她沒有了美，她不再是那朵妖冶的玫瑰，而是被踩在腳下的爛泥。這樣的繁漪，不再勇敢執拗，不再美麗，而是丑陋。

二、繁漪其家——妒與哀

繁漪的妒在于她有一個假想的情敵——照片上的女人。周樸園心中是有愛的，他保留著侍萍的遺像、遺物，甚至保留著侍萍喜歡的家具以及擺放的位置，連悶熱的夏天不開窗子的習慣都不準任何人破壞。盡管他是偽善的，但他同時也是感性的。如若是繁漪能夠接近他，親近他，走進他的內心世界，她未必不會感受到周樸園的愛。但是繁漪只是沉默，猜測著，抑郁著，卻始終不表達。沒有近距離的交流，有怎么會碰撞出愛的火花呢？

繁漪的哀在于她和周樸園的相處上。繁漪是個如此熱情的女子，為何卻不能在周樸園心中點起一團火呢？我想，繁漪錯就錯在她面對周樸園的這十八年太過溫順。她的溫順和閃躲，在周樸園心中幻化成另外一個侍萍的影子，這個影子讓他忘記了繁漪本人，忘記了她的需求。

繁漪沒有病，她的病一方面是逃避見周樸園的借口，另一方面也是她渴望被愛的表現。周樸園不懂，以為她真的病了，于是找人來看病。卻不料遭到繁漪劇烈的反抗。她明知自己沒病，裝著病渴望周樸園的關心，但周樸園對她的關心不是她想要的關懷。她不懂她自己真正渴望從周樸園那里得到的關懷是什么，也不懂如何調和一個家庭的關系。她像只瘋狂的刺猬傷害著別人，也刺傷了自己。

三、繁漪其事——愛與恨

在這個沉悶的周公館里，繁漪遇見了周萍。她如火柴一樣，被“噌”的一下點燃了。可是他卻愛錯了人。周萍雖然說出反抗父親的話，卻不敢有實際行動。他始終覺得她同繁漪的關系是不貞潔的，并為此而悔恨。當他看到年輕的、美貌的、純潔的、“新鮮的”、“活”的四鳳時，就完全離繁漪而去。

她為了追回周萍的愛，不僅正面與周萍沖突、周旋，還從四鳳入手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企圖阻止周萍和四鳳的戀情。除此之外，她還利用自己的兒子周沖。她渴望利用周沖對四鳳的喜愛讓他和他哥哥爭奪，從而使周沖留下。可惜，周沖是個“幻想派”的人物，他不但不爭奪，反而讓他們走。

種種措施都失敗了，她絕望了，于是在絕望中，她叫來了周樸園，想讓他好好看下他所謂的大家庭之下的“良好秩序”。她毫不顧忌的告訴周樸園她和周萍的亂倫關系，一時間，其他人物全都凝聚不動，靜寂若死。只有繁漪活躍著說東道酉，無意識的一句話使得周、魯兩家的情愛亂倫關系一下子暴露無疑。繁漪之舉不僅達到了阻止周萍出走和拆散周萍與四鳳之戀的目的，更釀成了一場《雷雨》的悲劇。

處在美丑、妒哀、愛恨世界邊緣的繁漪，是一個真實的、可愛的女人。果敢陰鷙，敢愛敢恨。無望的，無味的十八年桎梏的周公館生活，讓她覺得天堂不一定在前方，但地獄一定在身后。于是她愛得義無反顧，恨得無法阻擋。如此可愛，又如此可悲。

參考文獻：

[1]張愛芬.繁漪新析[J].上海師范大學學報，1995（4）.

[2]郝曉丹.繁漪形象分析[J].第4期總第14期

[3]竇廣涵.地獄里的一團火———<雷雨>中繁漪形象淺析[J].文教資料，2008年7月號下旬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