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色實驗|留一片干凈的土地（上）

家園計劃的紡織顧問Edith Chueng（張西美）曾在她撰寫的《布頭布美》一書中寫過一文叫作《天然染色魔法師》，講述了一位法國怪老頭Michel Garcia在自己的花園里種了千奇百怪的植物，全部用于染色實驗。Michel每日研究園子里的植物，再利用不同媒染劑調出不同植物色彩，他活用防染、拔染技巧做出多姿多樣的花布，著實令人大開眼界。Michel和鄰居少有來往，但他的學生卻來自世界各地，鄰居們都驚詫這個怪怪的老頭哪里來的魅力。事實上，Michel已是國際知名植物染專家，他對自家花園里植物的性質了若指掌，并主張“不要盲目跟隨傳統，要跟上現代的生活要求，好好地學習植物分類學，更要了解植物的價值”。Michel身體力行地總結植物與織物之間的關系，各種植物色譜，以及提高植物染色牢度的方法。幾年前他還來到中國，為中國絲綢博物館里的一件龍袍做了植物染分析譜。

想當年看了Michel的故事，我已確定自己不會入染坑了，因為我既不懂植物學，也不懂化學。但Edith認為我生活在山里，身邊萬千植物一定可以把植物染色好好玩一玩，還曾推薦英文版植物染書籍讓我讀。

幾年村姑生活，逐漸辨識野菜、草藥、珍稀植物。依照時令，我每年都會狂擼山里的槐花骨朵兒做包子，挖苦菜采金銀花消暑，割取苦艾草制蚊香或煮水洗腳。每每看到這些植物遇到熱水以及不同的媒染劑浸出不同的顏色：比如艾草可以染綠和黑，槐米可以染黃，柿子皮可以染棕，鍋底灰可以染黑？？這些都激發了我對“植物染”的興趣，但想想那些早就失憶的初中化學，便打住了念頭。

然而最終我還是奮不顧身跳入了染坑，引我這一跳的竟是極其昂貴的有機藍莓。聽說我要用藍莓染布，Edith不急不緩地說著普通話：“一般能吃的東西我們都不用來染的，怕大家浪費吃的東西。”

我急忙解釋：“上次去朋友的藍月莊園，采用自然農法，不打藥不施肥，連草也不除，但這樣下來，鳥蟲都來吃一嘴，一年成噸計的落果，我想為這些落果找些歸宿?！?/p>

為了維持植物活力，保持生物多樣性，我自己也在實踐自然農法，只向自然索取適量的食物。然而對于商業項目，也百分百毫無過渡期地完全使用自然農法，這令我非常佩服藍月莊主王月。所以這次跳坑，我義無反顧。

先拿兩斤藍莓落果做研究，用家里的白醋和食用堿做了媒染劑，結果出乎意料的美。查閱資料說：藍莓果果皮富含花青素，它是超敏感的天然pH值檢測儀。遇到酸便呈紅色，遇到堿便呈藍色。不同pH值可呈現十幾種顏色。用果子染色唯一的問題是色牢度和日曬度不高，可能辛苦染的顏色，穿一段時間或者洗一洗，顏色就淡化了，不符合現代人的消費觀。不過，誰又能說淡化了的色澤不是另一種美呢。

關于織物染前處理

植物染的用布以植物纖維和蛋白纖維為主。植物纖維是棉和麻。蛋白纖維是蠶絲和動物毛。染布之前了解織物的性質，可以因勢利導解決色牢度的問題。例如，蛋白纖維極易上色，著色穩定，通?？梢灾苯尤旧?。而棉麻胚布含有雜質和漿料，所以棉麻布料一定要經過去除雜質也就是“精練”或是“退漿”。

另外，為了提高色牢度并加深顏色，可以使用豆漿提前處理布料，豆漿處理最好在大晴天進行，否則容易發霉，布料總有一股散之不去的臭味。

關于媒染——不是所有的植物染都無害

其實古代人為了解決色牢度的問題，已發現自然界里一些金屬離子可以讓色彩更好地顯現在布料上，最常見的如明礬、石灰、草木灰、食用堿、食醋、檸檬酸，還有一些重金屬離子如硫酸銅、硫酸鐵等。即便相同一株植物、一塊布料，通過不同媒染，也會產生不同的顏色。

近幾年玩草木染的人越來越多，媒染劑的重要性已被普遍認知。但我還是有些擔心，從科學角度看染布之后的水可否安全還田，于是咨詢了中國海洋大學化學專業的楊揚同學。結果是這樣：明礬可以凈水，草木灰是最天然的鉀肥，食醋可以驅蟲，檸檬酸可以用檸檬汁替代，以上幾種可以放心使用。而有些染布的人使用的木醋酸鐵，也就是原始方法得到醋酸鐵（把鐵釘放到醋里面使鐵生銹），其實這種媒染劑不如實驗室醋酸純凈，會含有焦油等有害物質，因此不建議使用。另外，重金屬（鐵、銅、金、銀）都不能直接排放，如果是在實驗室進行染布可以將剩余液體蒸干回收，因此小型草木作坊或在家植物染的伙伴要慎重使用硫酸銅和硫酸鐵做媒染。

僅僅使用家里的白醋、食用堿，進行冷染、熱染、果肉染、果皮染就可以得到不同的顏色，讓我們不禁感慨自然界給予我們生活的所有材料?？萍己妥匀豢傆修k法更好地合作，留一片干凈的土地、健康的種子。自然的顏色，是我們這一代人真正應探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