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葒的家在仙林南大和園。走進那個非常整潔的家,到處可見到花草: 餐桌上、書房里、廚房窗臺上,就連沙發套、桌子上的掛盤,都是花草圖案,正如她自我評價的是標準的“花癡一枚”。那天我們坐在客廳里喝茶聊天,黃葒先是請我們吃核桃,然后就用核桃殼做了幾只微型盆景送給我們,讓你覺得花草對她來說,已經融入到日常居家生活。
在她家的頂樓上,有一個讓人妒忌的天臺,上面種著自己采集的花花草草,錦鯉在蓮池里悠然戲水,墻上爬滿了爬山虎——據說這個爬山虎是搬到仙林校區的第一個冬天,她從南大鼓樓校區北大樓扯了一根藤插活的,可見她對南大的感情。
黃葒,南京大學法語系年輕教授,翻譯家,博士生導師。不過她給人的感覺更像一個植物學家,只有不同房間都是滿滿的書,才點明她的讀書人身份。黃葒的身上沒有那種教授的“壓迫感”,她就是一位穿牛仔褲、甚至有點沒心沒肺的宅女。如今生活中有許多人發微信秀小資生活,其實內心很苦逼,而像黃葒這樣從里到外都是本真天然狀態的,不多!
一個人從里到外都呈現這樣的陽光健康狀態,我想肯定與花草有關。
黃葒出生在浙西南的一個小鎮,小時候就喜歡“拈花惹草”。山野里的杜鵑,圖書館門前的臘梅,甚至校長辦公室走廊上的牡丹。“但凡我從旁經過,總會少掉一朵兩朵,我也因此沒少挨班主任老師的批評教育、再批評再教育。”
后來,一直到她開始在自家陽臺上種花種小蔥大蒜,才明白每一個芽兒、每一個花骨朵兒的不容易,其實愛花愛草,就是溫潤內心的功課。正如她所說:“在一朵花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世界,還有人生,還有流年……”記得那天,我們在聊天中,同去的一位女孩頭發上有一只小蟲子,黃老師輕輕抓住它,向前走幾步,隨手打開窗戶,讓它飛出窗外,飛進春天的陽光里。這個細節讓我很感慨,我們小時候只要抓住小蟲子,毫無例外會把它捏死,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同樣是人,做人的差距就這么大,沒辦法。
在我們這一代身上會有與生俱來的“污染”,這跟教育有關,這跟缺少宗教有關,說來說去就是缺少愛的教育,而熱愛花草不僅僅是小資情調,而是“愛的教育”的入門課。
記得那天我們在頂樓露臺上,我們像小學生一般聽黃葒如數家珍地介紹這是巨峰葡萄,那是淡紫丁香,這是芹葉牡丹,那是迷迭香……后來,我們還和她一起站在瓷磚砌的花壇上,與一墻之隔的女鄰居搭話。隔壁的院子也是種滿花草,黃老師告訴我:“我們鄰居之間經常站在墻頭上‘交易’,我掐一大把蔥蒜遞過去,而對方也會摘一把雞毛菜遞過來,完全是最質樸的物物交換。”我們說話時,鄰居家那個站在露臺上的小女孩,總是跟黃老師搭話。據說這個戴眼鏡,彈一手好鋼琴的小學生,平時也喜愛種花種草,就像那天我們看她在院里子忙個不停,紅撲撲的圓臉蛋總是帶著微笑——從小就有這樣的養花好性情,相信這種愛的教育會受益終身,對吧?
黃葒是學法語的,法語是世界上最優美的語言之一,用她的話來說,學習外語就是“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黃葒先是在南大讀書,博士期間是南京巴黎兩邊跑,拿了南京大學和巴黎第三大學——新索邦兩個博士學位。正如她所總結的:“人文教化”說白了就是放下自我、入鄉隨俗,像花草一樣落地生根。
在《閑來翻書》一書中,黃葒說:“我的生活很簡單: 一日三餐,無事花草,閑來翻書。我的經歷也很簡單: 讀書,譯書,教書,穿插著舞文弄墨,給幾家報紙雜志寫點著邊際不著邊際的閑散文章。”生活中的黃葒“只要有一個廚房、一個滿滿登登的冰箱、一個足夠堆書藏書的房間就可以不知昏曉地‘宅’在家里,開窗或不開窗,都是字里行間的‘風生水起’、文中言外的‘別有洞天’。”
不是嗎?熱愛花草,不僅是她做學問的一條秘密通道,也是她享受詩意生活的基礎。
記得那天我們在頂樓露臺上,黃葒引用了《小王子》中的那句話:“重要的東西,眼睛是看不見的,應該用心去尋找。”當時聽到這句話,讓人一下子就陶醉恍惚起來:遠山縹緲云煙,天空晚霞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