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整理衣柜,打算收拾捐掉很多青少年時期余留的衣物,為我現穿的種種騰出空間。沒想到在我大肆地翻整中,這件小紅坎兒還安靜整齊地疊放在各種衣物之中,重入我的眼簾。
離家許多年,她是我回憶的鎖,觸摸一下便能釋放很多過去,一幀幀的畫面、一句句的聲音,其實每個人的衣物幾乎都有這樣的魔力,只不過她對我來說特別鮮活,仿若有心跳一樣。
這次我從前兜兒里還莫名其妙地掏出了一小截兒粉筆,可能因為衣服洗過沾了水,又一直存放在口袋里的原因,顏色依舊鮮艷。想來也不奇怪,我穿著她的那會兒黑板就是現在的iPad,喜歡什么想練什么、寫什么畫什么都自己搬個綠色的小板凳在陽臺的一大塊兒黑板上舞弄,我媽也就是那么耐著性子地教我一筆一畫地練字、造句,然后寫日記、編作文。
十幾年過去了,在大洋彼岸待過的我也能輕松讀懂那老舊翻卷衣標上的字跡:Made in the British Crown Colony of Hong Kong。 1994年的初春我剛穿上她時,香港還沒回歸,而這衣服制作的年份恐怕得更早。
拿起她我還會立馬想起我那張瀟灑地被“街拍”的照片。
我媽說她忘不了那時我胖胖的身影,穿著這件小紅坎兒,滿臉臭美地走在大院兒門口。那時院兒里還沒大門,只有兩堆土坡,可現在已是綠樹蔥蔥,鳳凰花開。
她后來還說,她看著初中的學生回家,就會想起小時的我,剛進校園放學上學時的樣子。
如今大數據厲害啊,你進了我的衣櫥鞋帽間上上下下數據收集導入一番,總結下規律,發明個理論,能設計制造出一間讓我進去就不想出來從頭買到尾的商店。
而我媽可能就再也沒有借著自己逛街壓馬路的說法,淘回的卻全是給兒子的衣物,總之是一貫的風格大方,價格便宜,現在想想這不就是她詞典里的cheap and chic嗎,想到這兒我也啞然失笑了。
我媽說小時候的我好玩兒,是院子里的小“明星”。每次聽到這話我也只能尷尬地打趣,“就我這長相,你們怎么看的?”
“小時候可愛啊,又胖又好玩兒,大人們愛跟你開玩笑。不像現在……”
童年無邪的時光是一去不復返了,來了的恐怕是青年人該負著的擔子。
現在我把這小紅坎兒送給了一歲多的外甥女,她在一刻不停地好奇與四散的注意力中也正經地抽出了幾秒把她穿上身來,愛撫了一陣,笑顏不斷。我期待,她與她將會拍下的新照片,演繹出的新故事。
我想人可以學富五車,穿金戴銀,無限地高大上下去;技術也會日新月異,覆蓋吞并,直到機器人統治地球的那一天,可有些東西,不管時間的長河如何流轉,他們都會永遠蘊藏初始的形狀:
小而精粹,不可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