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現就近入學的最后“演習”

5月1日，各省市的義務教育入學服務平臺正式開通。符合今年幼升小、小升初條件的適齡兒童少年，都通過這個平臺進行入學信息采集，完成升學前最為關鍵的一步，不參加信息采集原則上不能入學。按照教育部要求，2015年要在19個發達城市實現中小學就近入學。全面推行電子學籍，是實現就近入學最后的手段。這19個城市推行電子學籍，就是為實現就近入學做最后的“演習”。最終，電子學籍將成為全國實現就近入學的技術保障。

19城市整體推進

據資料顯示，截至2013年10月底，全國32個省、市、區（含兵團）已全部完成國家中小學生學籍信息管理系統的安裝。河北等23個省、市、區的全部或部分學生數據已進入全國系統數據庫，其中，上海等13個省、市、區的學生數據入庫率超過90%。

2014年，教育部將電子學籍工作聚焦在19個大城市，印發了《教育部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做好重點大城市義務教育免試就近入學工作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要求2014年制訂完善進一步規范義務教育免試就近入學的方案。這19個重點大城市是指4個直轄市、5個計劃單列市、10個副省級省會城市。這些城市的義務教育招生入學問題更受關注。教育部要求，到2015年，包括北京、天津、青島、深圳、濟南、西安在內的19個大城市所有縣（市、區）實行劃片就近入學政策，100%小學劃片就近入學，90%以上的初中實現劃片入學。據悉，這19個大城市指4個直轄市、5個計劃單列市、10個副省級省會城市。

電子學籍在19個城市推行只是第一步。教育部考慮要在全國統一規范學籍管理制度，以身份證為基礎，每個學生都有一個代碼，首次入園和入學的時候采集基本信息，這個號碼終身不變。今后，提干、晉升職稱、讀博等，不用干什么都填寫一次表，因為基本信息都有，只需更新完善即可。

這19個城市是中國經濟文化最發達的城市，也是中小學擇校問題最多的城市。與其他地區相比，這些城市的中小學教學水平遙遙領先，同時本地區內部也存在嚴重的教育不均衡，無一例外地是擇校現象最嚴重的地區。大量外地學生流入，本地區學生跨區、跨片擇校。由此造成的種種不良現象，不僅使得社會上怨聲載道，教育部門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就近入學的要求，已經提了近30年。 早在198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第九條就規定：“地方各級人民政府適當設置小學、初級中等學校，使兒童、少年就近入學。”《義務教育法實施細則》第二十六條規定：“實施義務教育學校的設置，由設區的市級或者縣級人民政府統籌規劃，合理布局。小學的設置應當有利于適齡兒童、少年就近入學。”在義務教育階段，免試就近入學不僅是一條基本的教育原則，更是一項法律規定。但直到如今，就近入學依然是一道難題。癥結到底在什么地方？

實現就近入學的最后一搏

由于義務教育資源不均衡，中小學被分為三六九等。不同等級的學校擁有不同等級的師資力量、教學水平，甚至享受的政策資源也不一樣。這就是就近入學難以實現的根源。多年來，教育資源不均衡，就近入學問題難解。社會和教育主管部門都曾嘗試過各種方法來應對擇校現象，但是只要存在校際差異，人們就會做出選擇；只要有管理、有漏洞，就會被人鉆空子。

擇校現象本質上是一種等價交換。家長用金錢或其他資源來交換優質學校的教育資源。這對雙方都有吸引力。只要社會本身和教育本身還不是絕對平等，這種交換的動機就不會消失。經過多年的監管失敗，教育部發現，最有效的手段或許就是堵住所有漏洞。用電腦系統管理，一個蘿卜一個坑，在理論上能堵住所有漏洞。這就是電子學籍出臺的原因。

在2014年才推行電子學籍，到2015年就要全面達到目標，是不是太急切了？

其實，教育部在各地實踐電子學籍已有多年，早已對各種情況做了全面考察了解和推演。早在2006年，在四川省就全面實行了電子學籍，只不過沒有進行全國聯網、沒有和就近入學掛鉤。時任四川省教育廳基礎教育處副處長的楊天斌說：“全國實現統一的學籍管理后，學校教育實現對接。農民工子女無論到哪里，有了電子檔案，都可以及時、便捷地進入學校就讀。”電子學籍檔案建立后，教育部門就能夠對義務教育階段中小學生是否在校上學、輟學、轉學、擇校，進行動態跟蹤。楊天斌表示，電子學籍檔案最終會實現全國聯網，實現義務教育經費劃撥的零誤差。

這最后一句話，說出了教育主管部門的煩心事。泛濫的擇校現象，不僅令社會不滿，最感到頭疼的其實是教育主管單位。按照財政計劃，用于每個學生的教育經費早已劃撥到其戶籍所在地，但是由于大量擇校現象的存在，學生到異地擇校，戶籍所在地繼續領取經費，實際上就讀地學校也當仁不讓地領取經費。于是產生了大量虛假學籍。這種虛假學籍造成的人口普查誤差甚至影響了計劃生育政策的決策。對教育部來說，最難忍受的是虛假學籍和重復學籍導致的經費大量誤撥。

教育部基礎教育一司司長王定華表示，近年來，一些地方對學籍管理的規定不夠嚴謹，出現一人多籍、人籍分離、有人無籍等問題。學籍管理辦法實施后，學校將通過電子學籍系統統一申請學籍號，杜絕“虛假學籍”“重復學籍”等問題。

在不實行教育券制度的前提下，一人一籍實現后，戶籍所在地教育部門是理所當然的教育經費第一優先獲得者，學生必須在戶籍地就讀，才不會導致國家教育經費浪費。就近入學于是就實現了。

使用電子學籍管理手段，從辦學經費入手，這一次，實現就近入學將不再難。

從2013年開始，19個城市的幼升小和小升初政策就已經開始緊縮，但是擇校現象依然嚴重。北京是中國擇校現象最嚴重的城市。2013年9月入學注冊數字顯示，多數中小學里的非京籍學生比京籍還多，相比之下，本市學生的跨片區擇校已經是數字上的少數了。時任北京市教委副主任的羅潔介紹，2013年北京小學入學人數為17.47萬人，比上年增加2.64萬人；初中入學11.36萬人，比上年增加0.57萬人。由于2013年是金豬寶寶的上學年，已經達到入學峰值，預計義務教育階段人數不會大幅增加。實際情況則突破了教委主任的預想：5月，北京進行電子學籍登記期間，登記人數以平均每天8500人的速度增加，不到20天，信息采集人數已突破17萬。此時距離截止日還有11天，若再以這樣的速度進行下去，2014年入學人數將增加50%以上，總數25萬。新增學生登記信息壓力最大的是海淀區，這進一步表明了該區已成為全國學生擇校的目標。

截至2013年底，北京公辦小學在校生共78.93萬人，其中本市戶籍41.97萬人，非本市戶籍36.96萬人。教育強區海淀區更是成為了來自全國的擇校首選目標。以地處中關村核心區、毗鄰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的六郎莊小學為例，該校隸屬于海淀區海淀街道，是一所有近百年歷史傳統的小學，現有10個教學班，330名學生，學生90%為非本市戶籍。雖然大量外地戶籍生源在北京海淀區填報了登記信息，但根據今年的新政策，實際就讀的可能并不會有那么多。

海淀區是北京教育最強區，在海淀就讀的非北京戶籍學生占比超過50%。海淀區已經從財政渠道獲得了這些學生的教育經費，其中大多數學生的戶籍所在地也在繼續領取以他們名義劃撥的經費。一旦施行電子學籍，這些學生的戶籍所在地將不能繼續得到相應的教育經費。因為這些學生已經在北京就讀，不可能強令他們轉學回原籍，所以為了避免這種現象繼續發生，為了全國教育部門的利益均衡，北京教育部門受命，從2014年起，嚴格查證外地擇校生的就學資質，最主要的不是看他們是否在本地有學區房，而是看他們的父母在北京什么地方工作，嚴格實行外地學生隨父母工作地就近入學。這也是任何一個城市接受外地學生的依據：隨遷子女要隨父母生活，就近入學也要隨父母在一起，否則就不是隨遷子女了。

這項要求一出，反對聲立刻四起。因為海淀區是北京經濟文化發達區，房價高、房租高，但是就業機會并不是北京最高的。很多外地學生在此上學的目的就是擇校，父母其實不在海淀工作和居住，甚至不在北京工作和居住。就目前情況看，北京教委執行這一政策態度很堅決，這將會成為全國各地整治擇校的一個重要手段。

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院教授程方平認為，這反映了弱勢利益相關者的意志得不到充分表達。沒有錢和關系的人群，即使住在很好的小學、中學旁邊，孩子也可能進不去，因為要服從更大的利益目標，“蛋糕”偏偏就切到其他人那邊去了。

專業人士：仍然有機可乘

教育咨詢專業人士聞風5月下旬舉辦面向家長的升學說明會，講解他對新形勢下擇校機會的判斷。他根據政策分析，《通知》明確要求，2014年各重點大城市要在義務教育招生入學方面采取切實舉措，標本兼治，破解擇校難題。到2015年，19個大城市所有縣（市、區）實行劃片就近入學政策，100%的小學劃片就近入學——聞風就此解析：按照這個說法，到2015年幼升小時，所有的小學都要采取劃片招生。這暗示了兩個特別重要的信息：第一，100%的小學劃片入學，但沒說多少比例的學生來自片內，這為“共建”留下了巨大的窟窿，說明共建不會取消，有共建就必有考試；第二，沒說多少比例的學生來自片內，這相當于給了各小學招生時的“自由裁量權”，也就是說幼升小跨區跨片依然可行，也顯示應試教育不會消失。教育強區和弱區有一點很大不同：學校招生不是為了經費，更是為了能收更多的好生源，不明考，又怎能不暗考？

聞風認為，90%以上的初中實現劃片入學，每所劃片入學的初中90%以上生源由就近入學方式確定。也就是說到2015年，還有10%的初中可以不劃片入學，而這10%可不劃片入學的初中將肯定是最好的初中，其生源顯然是來自于考試、點招、共建。90%劃片的初中有90%的生源來自片內，則表明至少兩種情況：一，為初中共建留下名額；二，為“特別”招生留下空間，如關系生、條子生、選拔生等。到2017年，19個大城市95%以上的初中實現劃片入學；每所劃片入學的初中95%以上的生源由就近入學方式確定。聞風認為，這就是說，即便到了2017年，依然會有5%最好的初中可以不劃片入學；而且那95%劃片入學的初中，依然還有5%“自主”招生的權力，再次為共建、關系、選拔考試留下了讓人擔心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