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琴音 大美弦歌

剛剛過去的春節(jié)期間，由美國Discovery探索頻道拍攝的《中國文化之旅》正式對外播出，這是他們第一次系統(tǒng)地把中國傳統(tǒng)文化搬上熒幕。其中的古琴專題，攝制組選取了“管派古琴”傳承，青年古琴家董波即在受訪之列。

錄制中，董波除演奏一首琴曲 《良宵引》，還彈唱了一曲琴歌《黃鶯吟》。她用英語對這天籟般的琴音進行介紹，并翻譯成唯美的英文詩歌呈現(xiàn)在鏡頭前。

“古琴藝術(shù)的復興是應運而生，我不過是順勢而為。一直以來，我希望我的琴音能給人們帶來寧靜、祥和，不僅是在中國，還有全世界?！痹诮诘囊淮螘嬷?，董波堅定地告訴我。

金融才女的“古琴使命”

中央財經(jīng)大學、國際金融專業(yè)、世界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注冊會計師……這是一系列在常人眼中閃耀著光環(huán)的標簽，它們都指向了董波。然而，如今董波的標簽都指向了唯一一個——青年古琴家。

好大的跨度?！八@個人夠神奇?！敝車笥讶绱嗽u價董波。的確，這個學過鋼琴和長笛，但都感到無法觸動其心弦的女孩兒，竟然踏踏實實地選擇了古琴，還堅定地將其定為了自己的事業(yè)發(fā)展方向，乃至放棄了曾經(jīng)那些令人艷羨的社會標簽。

更沒想到的是，董波與古琴的緣分起于大學期間在報紙上“偶然的一瞥”?！白畛跷覍徘佟⑹裁戳髋?，可是一點概念都沒有?！倍ㄐχf到。當時那張報紙上刊登了明代寧獻王朱權(quán)所制“明代第一琴”——“飛瀑連珠”的照片和介紹，“別人是聽聲進到心里去，我是看了一眼就進到心里去了！”她頓時就有了學習古琴的想法，然而光是找老師就找了好幾年。

作為中國最古老的彈撥樂器，古琴已有三千年以上的歷史，并與昆曲共同入選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認定的“人類口頭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作”，代表了東方傳統(tǒng)音樂文化的最高峰。然而在常人看來，琴曲多少有點陽春白雪、曲高和寡的意思。當時，董波托人問遍了北京城，都沒找到老師，還有人對她潑冷水說“古琴早沒了”。但董波始終堅信古琴還在，甚至有過南下尋師的打算。

幸運的是，一次到中央民族樂團還服裝的經(jīng)歷，讓董波的母親恰巧遇到了時為團里古琴獨奏演員的鄧紅。鄧紅，管派古琴第二代傳人，為現(xiàn)代古琴大家、管平湖先生親傳弟子王迪的幼女，自幼師承母親習琴，盡得家傳。2005年，董波順利地成為了鄧紅的學生，并開始了最為傳統(tǒng)的登門學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命中注定、久別重逢吧。”董波淡淡地說著與古琴的因緣。追問才知，她成長于北京一個傳統(tǒng)的大家庭，所謂的老規(guī)矩多，家里人對中國傳統(tǒng)的東西一直喜歡。大學畢業(yè)后，一路“拔尖兒”的董波順理成章地獲得了很多人夢想的工作，然而極度忙碌的狀態(tài)讓她失去了很多快樂。自從接觸古琴后，她感到自己如久困于籠中的鳥兒，終于找到了出口——每日習琴成了她最快樂的時光，哪怕下班回到家已經(jīng)超過午夜零點，也忍不住要練上一會兒！

2009年以后，董波的琴技得到了突飛猛進的發(fā)展，“那一年我正式辭職，不僅有了更多時間練琴，還接觸了很多能豐富心靈和提高境界的東西?！倍畛跄莻€朦朧的“發(fā)心”，也在她的心中逐漸明晰、堅定：“學古琴的這些年來，唯一的困難是自己給自己的‘心坎兒’，比如職業(yè)轉(zhuǎn)變、旁人的眼光、生存問題……但是古琴讓我找到了一種歷史使命感，我堅信，在使命沒完成之前，我不會倒下，所有的困難都是假的，然后一步步突破出去！”而看似不搭界的早先工作經(jīng)歷、乃至英語的歷練，都為她的古琴之路開拓了與眾不同的視野。

恭敬心、愛的升華與原始發(fā)心

把雙手洗凈后，用一塊干凈的布擦拭每根琴弦，亦或再燒一支沉香，才開始古琴的彈奏——一直以來，董波是這么做的，也是這樣教導如今自己的學生的。用她的話講，秉承的是一種“恭敬心”：“古琴是圣人之器。面對它，心就一下子沉靜下去了，沒有多余的雜念，而且這種恭敬心也會影響到旁人?！?/p>

沒有人覺得這是惺惺作態(tài)。相反，很多觀者評價董波的演奏風格“沒有那么多的炫技，樸素含蓄，細膩委婉，中正平和又不失清新靈動”。作為“古琴國手”管平湖先生的第三代傳人，也得益于恩師鄧紅毫無保留的教授，董波繼承了管派古琴的演奏及琴歌演唱風格，同時也揉入了自己對古琴的理解和感情。

2012年初，董波擇北京的鄉(xiāng)間院落設立個人琴館，名“漱玉”，取“泉流漱石，聲若擊玉”之意，開始招收自己的學生，想帶給社會一種正確的娛樂休閑方式，讓躁動的心回歸寧靜?！凹兙毷种割^不是我要教的，‘術(shù)’之上有德，還有境界，包括美學和愛的升華?！?012年底，她錄制自己的首張琴曲專輯《指下三千》，取意“指下彈三千大千世界，弦上聽恒河沙數(shù)妙音”，收錄了包括管派著名琴曲《流水》等10首經(jīng)典曲目。不為公開發(fā)行，只是分享給遇到的中外友人。她對其中所有的文字、設計、英文翻譯都字斟句酌、事必躬親，力求將最完美的作品配以最精準的表達呈現(xiàn)給大家。

這一切均出自“發(fā)心”，談話間，董波反復提到這個詞，這也是她堅持下來的支撐。在專輯的扉頁，她寫下一段“心語”，以解釋自己的“發(fā)心”：

學藝十年，我問古琴對她本人有無改變？“古琴不是機械的指法練習，而是升華愛的載體。從愛古琴到愛老師、愛學生……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來成就自己的，感恩一切的心就升起來了。這過程中，心量在一步步擴大，‘小我’的邊界在一層層打破。這是古琴對我的最大改變?！倍ú患偎妓鞯卣f。

傳承“盛世琴音，大美弦歌”

古琴大雅，如何將這種大雅的藝術(shù)與時俱進地繼承和發(fā)展下去，也是董波當前考慮的問題，她認為，琴歌演唱古詩詞，這種短小而優(yōu)美、撫弦而歌自彈自唱的方式更能結(jié)合當下時代特點。

“古琴有兩種表現(xiàn)形式，一種是琴曲，另一種是琴歌。而后者鮮少被人重視。”董波表示，其原因既有歷史的，也有當下“重技術(shù)而不重心聲”的風氣使然。而邊彈邊唱，是用最樸直的指法直抒胸臆，一揉一按皆是情感的自然流淌，大道至簡，無需炫技，回歸到學古琴最根本的初衷。習琴十年的沉淀和感悟，經(jīng)過大量琴曲的積累、思想的提高、各種知識的融合，董波愈發(fā)體悟到琴歌的魅力和寶貴之處。她將“嗟嘆之不足故歌詠之”這種最樸拙、也是最打動人心的情感表達通過大雅的琴音完美地流露出來，“大美弦歌！”董波感嘆道。

其實，琴歌是一種比單獨古琴曲更早的古琴表現(xiàn)形式，古代稱之為弦歌。古人創(chuàng)作詩詞，用古琴伴奏吟唱出來，所謂“歌則必弦，弦之必歌”，是中國詩詞與音樂的完美結(jié)合，也是內(nèi)心感情最真實暢快的流露。至盛唐時，琴歌因吸收了很多民間及外來元素，包容的特質(zhì)使其達到了發(fā)展的巔峰。后其逐步衰落，以至瀕臨滅絕。

在當代，說起琴歌就不能不提到王迪先生。她是董波恩師鄧紅的母親，也是近現(xiàn)代國內(nèi)最著名的古琴大家，師承管平湖。王迪先生為人低調(diào)，藝術(shù)要求幾近苛刻，晚年致力于琴歌的發(fā)掘和整理工作，為后人留下了珍貴的琴歌合集《弦歌雅韻》，為拯救琴歌藝術(shù)做出了巨大貢獻。

“琴曲和琴歌，二者都不能偏廢。作為管派琴人，我們有義務將王迪先生的心血傳承并發(fā)展下去，完成王迪先生的遺愿，使更多的朋友更全面地了解古琴多樣的藝術(shù)形式，不致使其再度失傳！”因此接下來，董波想以琴歌作為教學的入門和基礎課程，整理出一張琴歌專輯，還考慮將琴歌帶入學校課程，“這個要是做好了，一定是有利于子孫后代的事。現(xiàn)在連外國人都熱衷于學習中國的文化，我們自己還有什么理由不去學習呢？”

在董波看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順時順勢、應運而生。她也很高興地看到，近年來教古琴、學古琴的人越來越多，弘揚中華傳統(tǒng)文化也在國家層面得到了更多的重視?！?015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時代造就人，歷史選擇人。我相信，中國文化的盛世已經(jīng)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