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狼共舞》中的歷史文化觀

美國電影《與狼共舞》的歷史背景是伴隨著美國崛起的西進運動。從歷史文化角度看，本片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西方中心主義和種族優越主義的偏頗，以更為公正客觀的態度重新審視了印第安文化和北美種族問題，對人們的啟發和教育效果尤為顯著。

美國電影《與狼共舞》（Dances with Wolves）是一部鴻篇巨制的西部片，它借由氣勢恢宏的西部草原美景，將寫實主義與浪漫主義風格融為一體，在影視藝術上造詣頗高。然而，它也是一部歷史片，以公正、嚴肅的歷史態度，深刻地反映了種族、文化、和平、戰爭等復雜主題。

若將《與狼共舞》視為歷史片，那么它最直接的歷史背景便是美國西進運動。美國獨立以后，為了獲取低廉甚至免費的土地、礦產資源，許多白人在政府的默許下越過了阿巴拉契亞山，向中西部遷徙。1830年美國頒布了《印第安人遷移法》，派軍隊把印第安人趕到密西西比河以西，并協助白人西遷。南北戰爭結束后，美國向西擴張的勢頭更加強勁。《與狼共舞》所反映的年代正是內戰之后的西進運動。西進運動大大加速了美國的崛起，使美國在短短的一個多世紀后，由一個新興弱國轉變為世界霸主。這也成了美國人崇尚英雄主義和霸權主義的濫觴。

西進運動是美國白人的崛起史，同時也是印第安人的血淚史。美洲印第安人的部落很多，各部落間的語言文化有較大的差別。著名的瑪雅人就是印第安人一系，在天文歷法方面造詣很高，但其整體文化水平仍然較低。歷史上，南北美印第安人曾分別建立了印加帝國和阿茲特克帝國，有些學者認為，這兩國都還屬于原始社會的氏族聯盟階段。到西葡等國入侵美洲時，印第安社會也大多處于原始社會向階級社會轉變的過渡期。電影《與狼共舞》反映的歷史事實，就是美國人在西進運動時對北美蘇族印第安人進行的殘酷壓迫和屠殺，這使得北美印第安人數量急劇減少，其文化也趨于毀滅。

歐美長期以來盛行西方中心主義。著名史著《劍橋三史》在編纂時，就將歐洲作為記敘的中心，把歐洲以外的歷史視為陪襯。美國崛起后，西方中心論也在許多美國人心中泛濫。西方中心論者認為：西方文化優于非西方文化;人類歷史圍繞著西方文化展開;西方文化代表著人類文化的未來發展方向。西方中心論的極端形式即是種族優越論，《與狼共舞》中出場的美國政府官員和士兵大多是持這種觀念的。種族優越論者認為：每個種族及其文化有“優越”和“卑劣”之分，“優越”代替“卑劣”的過程是必然的，而印第安民族則是“卑劣”的。海斯范布魯少校在初見鄧巴時，就想當然地認為鄧巴是來鎮壓印第安人的，可見種族歧視在當政者心中已根深蒂固了。美國居民在西遷時，往往蔑稱印第安人為“紅番”，并對他們大肆驅趕、殺戮。而鄧巴作為一名美國軍官卻不同于他人，本片正是通過鄧巴的視角來觀察印第安人的。可以說，鄧巴的一言一行正反映了編劇和導演的歷史文化觀。

電影《與狼共舞》克服了西方中心論和種族優越論的偏頗，用更為客觀的眼光重新審視了印第安人及其文化。蘇族是北美印第安人的重要分支，他們信奉粗獷的原始宗教，無論是服飾還是生活習慣都顯得十分粗鄙。他們還未過上完全的定居生活，冬季須搬到山谷里避寒。他們也不會農耕，要靠獵殺野牛等動物獲取食物。但是對于印第安人及其文化萬萬不可全盤否定。蘇族印第安人是樸素、團結、勇敢而崇尚和平的，這都值得被贊揚和學習。鄧巴初到塞克威克哨所時，蘇族首領“飛鳥”主張與鄧巴和平交涉、相互了解。于是雙方展開了長時間的友好接觸，漸漸地鄧巴成了他們的朋友，并融入了蘇族當中。后來鄧巴被美國士兵抓了起來，“風中散發”等人不顧生死前去營救。這等大仁大義比之于許多美國白人的見利忘義要高尚得多。僅就片中表現，美國白人在物質上遠優越于蘇族印第安人，但蘇族人在品德上是遠高于許多美國白人的。印第安文化諸如宗教、服飾、飲食等雖然顯得落后，但作為全人類文化的一份子，理應受到尊重和保護。本片真實展現了印第安人的衣食住行，人們可以充分了解他們當時的生活習慣。而且片中大量使用了將近失傳的蘇族語言作為對白，可謂用心良苦。

假設歷史可以重演，那么美國白人和印第安人有望達到和解，這種想象可以從影片中窺探得到。首先，“握拳而立”在血緣上屬于美國白人，但后天文化氛圍卻使她成為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蘇族人。一個人的身上融合了美國白人和印第安人兩種因素，這是有所暗指的。其次，作為一個深受美國文化熏陶的軍人鄧巴，后來竟然加入了蘇族，可見美國文化與印第安文化并非水火不能相容。還有，若說片中的“狼”代表著印第安蘇族，那么片名“與狼共舞”則可能暗示了美國白人可以同蘇族共生共存。偏見和歧視源于雙方互不理解。假若西進運動時美國當局能夠與印第安人相互溝通、相互了解，那么相信種族屠戮和文化消亡不會發生得如此慘烈。

本部影片試圖闡釋這樣一個歷史文化觀：每個種族及其文化都有獨特之處，不應因其落后就全盤否定。那種生物學上的“優勝劣汰”理論并不完全適用于歷史文化領域。這種理論在本質上不同于西方中心論或種族優越論。其實早在二十世紀中葉，隨著第三世界國家的獨立、崛起和全球化程度的加深，西方中心論的根基已經開始動搖了。本片正是順應了這一歷史新變化，深刻反思了美國白人的歷史作為，給予西方中心論以沉痛的批判和打擊。《與狼共舞》無論在藝術上還是思想上都達到了很高的境界，它不愧為一部傳奇式的西部影片。相信隨著這個故事在公眾眼前不斷上演，它所攜帶的歷史文化觀念會逐漸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