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世紀末情緒肇始于宗教,而后成為一個極富個性又充滿神秘色彩的文化現象,并有時間、地域、藝術形式的差異。在文獻檢索的基礎上,筆者將出現在20世紀90年代日本電視動畫中的這種世紀末情緒定義為價值幻滅感、自我不實感、人性物化感,并試分析其背后的社會心理。
【關鍵詞】 :日本動畫;世紀末情緒;基督教末世論;高達
通常所講的世紀末情緒,是指含有特定社會內容,性質上帶有負面特征和消極特征的一種社會情緒。從精神上、思想上,或者從意識上說,世紀末情緒肇始于宗教。基督教中有個“千年至福說”,認為到公元1000年時,基督再生,每個人都要接受神的審判,城市要毀滅,有人將受到神的懲罰,而有人則獲得新生。[1]
而后經過人類累世積代的創造和錘煉,世紀末情緒成為一個極富個性又充滿神秘色彩的文化現象。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世紀末情緒活躍于歐洲文壇,繼而以形象、情感的方式,涌向東方,撲向俄國,躁動于中國,成為世界性的文藝思潮。[2]郁達夫在《怎樣叫做世界末文學思潮》中寫道,“世紀末的病癥,是帶有傳統道德破壞性的瘋狂病疾……弄得精神成了異狀,先以自我狂為起點,結果就變成了色情狂,拜物狂,神秘狂”。[2]郁達夫的這番話,粗略地揭示了這一思潮的頹廢主義審美傾向的內涵。
作為一種“群體性的社會性的情緒反應”[3],世紀末情緒在不同時間、不同空間、不同藝術形式中的內涵不完全相同。到了20世紀末,世紀末情緒又有了新的表達,也從文學領域蔓延到動漫領域。在文獻檢索的基礎上,筆者將出現在20世紀90年代日本電視動畫中的這種世紀末情緒定義為價值幻滅感、自我不實感、人性物化感。
一、價值幻滅感——末世與重建
“1999年”是高達、Macross系列這兩個科幻戰爭動畫的開端。而在Eva系列中,故事是從發生在2000年9月13號的人類第二次浩劫開始的,這場在南極大陸上發生的異變,造成海面水位上升、地軸扭曲,如同恐龍滅絕的傳說,巨大的隕石撞擊地球之后灰塵遮蓋天空,造成全球性氣溫下降,經濟崩壞、民族紛爭、國家內戰,世界人口急速減少,只剩下原來的一半。
無論是“1999年”這個數字,還是“2000年9月13號”這種精確到日期的預言方式,首先來自于基督教末世論的時間循環觀念的影響。別爾嘉耶夫在論及時間這一范疇的時候,分析了時間的三個維度:宇宙時間、歷史時間和生存時間。時間是墮落的標志,時間的終點即是世界的終點。這個終點一直在逼近,“我們感受著它的震顫”。[4]每一個時間段結束的時候,常常會使人產生“結束的感覺”,常常會令人覺得它是人類生命的里程碑。人們于瞻前顧后、左顧右盼之際,總會預感到未來會給人們帶來許多的幸與不幸。
另一方面,素以嚴格管理創造安全神話的日本在90年代發生中毒、爆炸、醫療事故、工業化災害3500多起。[1]這種由科學技術發展帶來的災害頻發,連同90年代經濟崩潰,使社會變得不安起來,人們發現理性活動既不能實現對自然的控制也不能實現美好社會的理想,對“現代性”的質疑彌漫開來。所謂現代性,指從文藝復興、特別是自啟蒙運動以來的西方歷史和文化,其特征就是“勇敢地使用自己的理智來評判一切”。[5]同時,基督教末世論造成一種獨特的社會理想。馬克斯 ·韋伯說過,所有宗教都各自設立了一個“必然而又當然的理想彼世”,并與相應的“此世”中所有不合理的事實對立起來,形成一種“對立的緊張狀態”。[6]以基督教末世論而言,盡管它對人類未來采取一種嚴重的悲觀主義態度,但仍然體現出某種社會理想,面對新世紀的來臨,人們呼喚著一種新的秩序。
二、自我不實感——主要角色的性格缺陷
社會的高度發達卻使得傳統的家庭功能逐步喪失,人們無法在家族和團體中獲得歸屬感和依賴感,便產生了對自我存在意義的質疑。這種自我不實感,源自對“啟示理性”的追求。基督教末世論鑄造的“啟示理性”,將世界末日帶來的恐懼感同對自我的感知、存在、信仰等緊密聯系起來,連同20世紀末人文精神的式微、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間的紊亂與不平衡一起,影響著社會情緒。[6]虛構的電視世界是這種自我不實感獲得解脫的一種渠道。所以,這期間動畫中的主角們已經不是70年代《宇宙戰艦大和號》中的那種陽光、健康、勇敢、戰無不勝的熱血英雄了,而是更像個普通人一樣有性格缺陷。
Eva系列的主人公碇真嗣則是對當下“御宅族”的隱射。“御宅族”一詞在90年代形成,他們在性格上有著自閉的傾向,體現了青年一代面對社會和生存壓力的矛盾心態。一方面他們追求自我價值,而另一方面社會的現實制度和規則又不允許他們這樣,讓他們感到個體的渺小,茫然不知所措。如此的矛盾讓他們封閉自我、疏離人際關系、對社會共同體的規范漠不關心,迷失在動畫的亞世界里,是人際關系薄弱、不擅長表達感覺與情緒的一代。[7]碇真嗣的性格是自卑、敏感、懦弱的,他討厭父親,甚至痛恨父親,但又不由自主地接近父親。劇中的父親可看作隱喻社會體制的符號。種種矛盾讓碇真嗣最終選擇在自己與他人之間筑起屏障。這也隱喻了“御宅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靈與外界隔絕的狀態。
三、人性物化感——機械的暴走
德國著名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這樣描述資本主義經濟和國家管理:其程式化的工具性的特性以及對于效用的迫求導致了現代性要求解放的愿望的反面。對于計算和效率的不惜代價的迫求,導致了人的活動的官僚體制化和物化。在資本主義中,其僅有的目標是:為了生產而生產,為了積累而積累,為了金錢而金錢。這種工具理性使得手段和目的顛倒,造成了現代社會實質的非理性。[8]
《Macross2》中在先進科學行星所進行的“艾比爾系列”(即生命兵器)試驗完畢,開始進入測試運用階段。由于威力過于強大,原本沒有輸入意志,卻從不明來源流入了異次元的能量。艾比爾系列于是被異次元的能源體融合,不僅可以發揮超乎尋常的戰斗能力,而且更能使用生化能源“精神能源”,變得像惡魔一樣。由此,由基督教末世論衍生出來的社會理想,似乎得到了更深層次的解釋。這種社會理想的核心,是通過對各種異化即客體化的克服,真正實現個體人格獨立和自由。[9]但現實是這種人性物化的焦慮暫時無法克服,而電視動畫正是這種焦慮的一個出口。
結語
綜上所述,出現在20世紀90年代日本電視動畫中的“世紀末情緒”是一種消極悲觀的情緒,反映了世界末之際民眾的一些社會心理,是“時代的聲音”。藝術擔負著人類的精神需求,給人心靈以凈化。研究影視作品中對社會心理的反映,不僅可增進對整體社會風貌的了解,而且對今后的藝術創作實踐也大有裨益。
參考文獻:
[1] 洪鳳桐.世紀末情緒:多重內涵的文化主題[J].藝術廣角,1996,(5).
[2] 洪鳳桐.世紀末情緒:是建設,還是毀滅?[J].藝術廣角,1996,(5).
[3] 洪鳳桐.世紀末情緒:人文知識分子與都市文學共同構筑的文化主題[J].藝術廣角,1996,(3).
[4] 曉石.由“失敗學”研究所想到的[J].城市防震減災,2000,(5).
[5] 孫振濤.淺析日本動畫電影中的現代性反思[J].電影評介,2010,(11).
[6] 洪鳳桐.世紀末情緒:多重內涵的文化主題[J].藝術廣角,1996,(5).
[7] 李彥,曹小卉.日本動畫類型分析[M].北京:海洋出版社,2009.
[8] 韓思齊.日本“治愈系”的文化分析[J].南昌教育學院學報,2010,(2).
[9] 洪鳳桐.世紀末情緒:多重內涵的文化主題[J].藝術廣角,19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