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少年不知愁滋味,獨上高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青年人在人生的特殊階段有著獨特的個性和對生活的想法,日益成長的身體有著對未知世界的好奇,也有對自身處境的近乎決裂的不安和不滿。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吶喊,在歇斯底里地渴望沖出現狀,看看不一樣的世界。然而在沖動過后沉淀著的是對生活的重新審視,對自己的重新審視。夢醒了,總歸是要回到現實的。《夢境》中巖齊、浪哥身上充滿了青年人在不同環境下異于其他人的獨有的個性,再現了苗寨青年的特殊形象。
【關鍵詞】:夢境;青年人;個性;文學審美意識形態屬性
夢境一詞主要有兩種含義,一種是指夢中經歷的情境。 宋 韓維 在《庵中睡起五頌寄海印》一詩中提到:“夢境覺來元一際,不勞脣齒話無生。”一種是指虛構的美妙境界。《夢境》一文中就是遵循了夢境的這些含義,在夢中闡述巖齊、浪哥兩人帶著些許美妙的夢中經歷,盡管夢中還有無奈與失望。《夢境》中的巖齊和浪哥這兩個青年人生活在比較偏僻落后的苗寨,苗寨的生活是簡單而枯燥的,巖齊和浪哥在苗寨的生活中顯得出類拔萃,在苗寨的坡會上,精壯、勇敢的后生都在爬桿這里競技著他們的才能。從這里不難看出苗寨青年果敢、善斗的總體精神面貌,其中尤以巖齊、浪哥為代表。“那桿頂端綁掛著一塊煮熟了的熏臘肉和一壺上好的米酒。有能耐的后生都能一口氣猴子般地竄上桿頂, 然后雙腳夾住木桿,打開壺蓋,咕嚕嚕地灌一大口米酒,又吃一口臘肉。接著悠然地倒掛身子,伸開手,頭朝下,腳夾上,眨眼間墜近地面,再用雙手撐地,來個鯉魚打挺,復又站在地上,身體連晃都不晃。他和巖齊都準確無誤的做完了這一系列動作。”①一連串連貫的動作倍加襯托出巖齊、浪哥的身手不凡,他們雖然生活得并不富庶,但杰出的才能依然是他們驕傲的資本,所以他們有著與其他青年人不一樣的報負,也有一些不甘心,他們不甘心一輩子如同他們的父輩一樣、如同大多數山寨里的年輕人一樣,世世代代在苗寨里生兒育女,平庸地老去、死去。對于婚姻、對于前途、對于生活、對于命運他們都想要作出抗爭,一些他們所以為的改變。這些都為之后兩個青年人的抑或是夢境、抑或是現實的掙扎打下了基石,奠定了基調。
“審美直覺是感性的而不是推理的,是直接的而不是間接地,是體驗的而不是分析的。”②《夢境》中巖齊、浪哥的形象不能給人一眼望穿、截節明了的感覺,只有在反復體驗中“摸著石頭過河”,結合作品、結合自身來感受。我們之所以覺得巖齊和浪哥這兩個青年人能夠帶給讀者一些獨特的感受和心靈悸動,不僅僅是他們生活在比較特殊的少數民族地區,一些特殊的少數民族風情;也不僅僅在于作者通過一個夢境的寫法,而是在閱讀中的審美直覺,它沒有以常規的寫法寫一些常規的事物,也沒有循規蹈矩的順著事物的發展進行推理寫作,也沒有直接的正面的去描摹兩個青年人的夢始與夢醒,文章沒有半點的分析斧鑿痕跡,而是用有些似乎出乎意料的描寫過程來帶領讀者去體驗年輕人的苦悶與掙扎,這種體驗讓讀者觸動,仿佛與巖齊他們的痛苦似曾相識、感同身受。通過夢境這樣一種虛幻的空間這背景真實地再現巖齊、浪哥內心最迫切最真切的靈魂吶喊;只有融入角色本身你才能體味到個中主人公的情感變化。
“事實上,從意識形態角度看,文學仍然必須依賴理性。”③作者在創作作品時,并沒有給讀者留下一個童話浪漫、美滿的結局。對于如此驕傲的又有才能的巖齊、浪哥,我們總懷有惻隱之心,就讓他們沖出山寨、就讓他們創造自己輝煌吧……對于懷有夢想的人,人們總是不忍打擊。然而,當夢醒了,周圍的一切都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是自己的心,這是現實的,更是理性的,畢竟,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這樣的結局似乎更能打動人心,當赤裸裸的現實轟然擺在你面前時,你看到的是理性的文學,更接近生活的文學。正如魯迅所言,“悲劇就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通過這種有些“不近人情的毀滅”,我們對巖齊、浪哥兩人的抉擇和歸宿有了更深刻的、理性的看法。
結合文學審美意識形態屬性,我們一起走近這兩個青年人的生活,去了解他們的獨特的個性。
一、欲與天公試比高
巖齊和浪哥雖然生活在閉塞的、落后的苗寨,命運之神把他們降落在貧困的家庭,卻賦予他們勇敢、果斷、敢于追夢的氣質和膽量。對于現實的命運,他們不甘心臣服。對于婚姻,他們有自己的眼光,他們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對與眾不同的姑娘情有獨鐘。當破敗的家業家境阻斷了愛情之路,他們想要反抗,想要改變這命運。是的,對于命運,他們絕不會輕易低頭和服從的,盡管是在夢境中的反抗。“他和巖齊都很向往城市,他們多想再到城市去無憂無慮地逛一趟。”④這種倔勁兒在古樸的他們身上顯得尤為突出。
二、樸實中帶著粗鄙
巖齊和浪哥的古樸與他們生長的土地、風俗是息息相關的,這種沒有被外邊的工業文明沖擊洗涮過的苗家山寨,過著傳統的農業生活,如同大地一樣厚實的父親母親….這些都是他們哥倆兒生長的外部環境,他們固然是單純的善良的,他們寧愿死也不要犯罪坐牢。但不如意的生活和一些耳濡目染的農村陋習也讓他們顯得有些粗鄙。“你他媽的明知故問”“杉樹,杉樹,老子才不干蠢事呢,幫你們這些耍泥巴的種!”“丟他媽,難怪城市這么多人,冒油的東西都讓他們吃光了,我們作死做活也是一副猴屁股!”⑤對于生活,他們是有抱怨的,用帶有粗鄙的語言去抱怨他們無能為力的事實。這種寫法多么的真實,形象的語言也是一種文學上的審美。文中不乏這些帶有濃郁地方色彩的語言,作者也是通過語言這一方面真實再現了文學審美意味之一,描寫特殊的環境,平常的大眾化的語言始終帶有局限性,而地方特色的語言正是文章精華之所在。盡管他們有粗鄙,但從這個側面,我們不難看到他們無奈的樸實。
三、沖動的異想天開
年輕人,似乎與生俱來的就有一股沖動的勁頭,更別說是高大強壯的巖齊和浪哥了,他們有點被現實激怒了。這股怒火對外無法發泄時,便是否定這種生活,否定這種命運。他們有些癡心妄想的追求著夢想中的生活,應該沒有這樣貧困、應該娶到心愛的姑娘、應該有不錯的家境、應該可以大展宏圖……但當他們去到城市后,種種不如意讓他們更自卑,也讓他們看到了他們與城市的格格不入。人們永遠向往還沒有得到的東西,這似乎是一條被證實的真理;對于巖齊、浪哥而言,沒有得到的、沒有經歷過的總有一種想要獲取的沖動。當宰殺家里唯一的牲口后,如愿的走出了大山,沖動的他們遭到家人的唾棄,也多少有些背水一戰的意味。逃脫后才發現把外面的世界看得太美好。這看似強勢的兩個年輕人實則是城市的弱勢者,然而這其中也包含著文學的理性,“文學是由藝術形象構成的世界,但這一世界不是無理性的,而是蘊含理性的。”⑥英雄主義不是常常都能在現實中得到實現,相反,屢屢碰壁反倒是蘊含生活的理性。而這種不屬于城市的“拋棄”正是異想天開的理性體現。
四、徘徊猶豫于城市、農村之間
作為土生土長的苗寨中人,巖齊與浪哥身上有點不與眾同的叛逆、糾結。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選擇生存的方式。對于巖齊、浪哥而言,年輕高傲的心是不容易滿足的,一成不變的生活,毫無奔頭的生活是他們所不齒的。身在落后的農村苗寨,他們向往城市的繁華;當身處紙醉金迷的都市生活,農村山寨的淳樸顯得彌足珍貴。“他嘲笑那些天天扛鋤頭背樹苗上山的人。”“羊癟湯算什么呢,見鬼去吧。老祖宗們喝了多少代了,越喝人越矮,越小,越黑,越……”“苞谷面面飯他吃膩了,他想到大城市去風光風光。”⑦見到了大城市的無奈,他們總歸還是要回到苗寨的,畢竟只有那里有他們生活的根,有他們熟悉的味道。“藝術形象充滿了活生生的感性直覺,這表面看來超越于理性過程之上,但實際上可能把人導引或提升到一個通常感性和理性都無法達到的至高的理性境界。在這里,人通過對藝術形象的品位而深切地領悟到自身的存在價值。”⑧通過巖齊、浪哥的形象描寫,我們或多或少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有的人千方百計融入了城市的生活,心里念念不忘的確是那個最最熟悉的故土。他們的徘徊猶豫,也是一代人的徘徊猶豫。這也是《夢境》帶給我們的思索,巖齊、浪哥兩人的藝術形象已不僅僅是一兩個的影子,每個人都曾會有過這種徘徊于猶豫,讓我們深切領悟到什么是自己最值得追求的和擁有的,這也是文章的重大價值所在。
五、最真實的渴望
盡管這一切都是夢境,盡管這一切發生在夢里,但在不知所措的現實面前,夢境往往比現實更接近內心的呼喊。文章的故事以一場冰雹雨開始,巖齊和浪哥被打倒在滿是石頭和荒草的山巒上,在昏迷中浪哥“經歷”了一場夢境中的現實,最后,文章重新回到這個場面,而此刻的他們,“又睜開了眼睛,世界的一角又回到他的眼前,白云緩慢的滾過山背,夕陽把天空洗凈了,藍瑩瑩的,陰影使山變得異常挺拔、高大、恢弘。”⑨再一次看到熟悉的家鄉,再一次感受它的懷抱,此刻的心已沒有了雜念,人哪,在經歷過失而復得的遭遇后,才發現最美好的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殘陽似血,水紅水紅的晚霞在西邊山尖上燃燒。四周寂寥極了,遠處忽然傳來幾聲母親呼喚娃仔歸家的聲音,在曠野里傳得很遠,很遠。這聲音喚醒了似乎還在沉睡的迷茫的他,使他驀然感到異常親切。”“他平生第一次渴望聽到這種聲音。”最真實的渴望,不是燈紅酒綠的繁華富貴,僅僅是家的溫暖,家的呼喚!
夢境漸漸遠去了,遠去了的還有患真患假的記憶,那個仿佛真實的夢境恍如隔世,巖齊和浪哥在夢里經歷了夢的開始、夢的糾纏、夢的醒來,這一切寄托在幻想中,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這個夢境里,巖齊和浪哥的形象一覽無余,既沒有過分的褒貶,也沒有情感上的傾向,只是這種更真實,平實中凸顯出來的頓悟感染力絲毫不比華麗鋪陳的文章顯得遜色。阿Q的劣根性在每個中國人身上都有一些影子,那在巖齊和浪哥身上我們也隱約可以看到曾經或者現在的自己,除去身份背景、言語行為,那種對未來懷抱憧憬、在現實感悟真理卻是殊途同歸。我們不需要刻意去褒貶巖齊和浪哥的形象或者個性,只是當我們也同樣遇到這種人生的困境時,也能恍然大悟,珍惜身邊所擁有的,盡管它不完美,但它是真實的、觸手可及的。這大概也是文章想要向人們揭示的吧。
注釋:
①選自《遠風俗》,廣西民族出版社,2000年9月第1版 ,第156頁 .
②選自《文學理論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7月第6次印刷,第
60頁.
③選自《文學理論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7月第6次印刷,第
61頁.
④選自《遠風俗》,廣西民族出版社,2000年9月第1版 ,第159頁.
⑤選自《遠風俗》,廣西民族出版社,2000年9月第1版 ,第158、159、160頁.
⑥選自《文學理論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7月第6次印刷,第
61頁.
⑦選自《遠風俗》,廣西民族出版社,2000年9月第1版 ,第160頁.
⑧選自《文學理論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7月第6次印刷,第
61頁.
⑨選自《遠風俗》,廣西民族出版社,2000年9月第1版 ,第163頁.
參考文獻
[1] 黃佩華.《遠風俗》,廣西民族出版社,2000年出版.
[2] 童慶炳主編.《文學理論教程》[M]第四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年
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