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客窗閑話》是一部偏向人事之怪的志異小說,也是一部勸善懲惡、諷俗救世的著作。《假和尚》是《客窗閑話》中一篇構思新奇的故事,主角金生由一個敗家、紈绔的形象最終轉變成一位知民間疾苦、清勤自持的賢良太守。金生形象的轉變離不開他所經歷世事的粵東古大寺。寺廟在故事中所承擔的角色,遠遠超出了一座建筑本身所具有的意義,進而成為了人們由舊識走向新生、轉惡為善的“輪回之所”。
【關鍵字】:金生;人物形象;寺廟;轉所
《假和尚》乃清末人吳熾昌所撰《客窗閑話》中的一文。《客窗閑話》是清道光后期成書并刊刻行世的一部文言小說,其選材新奇,構思巧妙,往往含有出人意料的故事情節,但又不再像《聊齋志異》中充滿對鬼神的偏向,而是更多的描述人事之怪。長白山人《客窗閑話·敘》云:“嗚呼!欲移風易俗而不得其用,托是書以勸善,以懲惡,以示人趨避。既有功于世道人心,當不脛而走天下,是亦名教中之一助也與?”可見此書是一部寄托著作者勸善懲惡、諷俗救世思想的著作。在《客窗閑話》諸多篇中,《假和尚》一文的情節看似荒唐怪誕,但又有情有理。在諷刺當時社會披著佛教的外衣謀取利益的同時,更是將佛教視為能夠恢復清凈本性,轉惡為善的良藥,而寺廟則成為承擔這種有如輪回新生之轉變的神圣場所。
《假和尚》記金生雖從小聰慧異常,但卻不務正業。終至家業傾盡、鄉鄰紛紛避之。金生隨后離家尋求功名,卻假扮僧人入廟,取主持僧眾信任,得施舍堆積。金生便借重修廟宇之詞,攜珠寶出粵。哪知金生離開廟宇之后,換取大量金銀,逢朝廷捐例,便以原名納職。隨后回鄉炫耀。文章到此并沒有結束,若是金生僅以聰慧,入僧途,詐錢財,謀官職,那么這則故事也并沒有新穎之處,也更是失去了本身的教化意義。作者于故事結尾,點睛一筆,金生“緣歷盡艱難,深知民間疾苦,以清勤自持,故稱賢太守也”。整篇文章,既描述了當時社會中可輕易假借僧侶之身份謀取錢財的不良風氣,也諷刺了當時社會中佛教發展的境遇,即人人都趨向于佛教中的神通法力,而不是對佛法修行的虔誠追尋。也正是因為這種環境才使得金生有跡可循,借佛發財。
金生在假扮僧侶,進入寺廟之前,完全是一名敗家的紈绔子弟。雖然金生“聰慧異常,經史百家,過目成誦,臨摹法帖,逼肖名家”,但卻“好為巧詐,不務正業”。父母為其娶妻后相繼離世,金生更是“益無拘束,則撥弄其親族朋友,以博斗升。”在傾盡家產之后,金生根性難除,“如是者十余年,人人畏而避之,無可行其欺詐矣”,甚至金生的妻子也對金生失去信心,“博場妓館,足下之青云耳。累及鄉黨,不為少矣。”正是鄰里鄉黨對金生的畏而避之和妻子對金生的失望指責,使得金生“忿忿而出,遍求親友,告以遠游之意,以妻子為托,曰以十載為期,若不得上達,誓不歸回。”
金生之第二形象,則是初拌假僧悟真,入古大寺打雜。金生稱自己“吾乃粗莽和尚,未能識字誦經,不過任灑掃執爨之事耳”將自己掩藏為一名簡單性純之人。“如是者半載,人咸知悟真和尚之真無能也,莫不憐其樸誠,惜其愚蠢。生故作憨戇之狀,以取信于人。”正是因為金生營造了自己性情淳樸,誠懇厚實的品性,才有后來假托佛陀入夢之事被人信服,“弟子于夜半夢釋伽牟尼降,囑曰:‘是廟之興,惟汝能為。……吾座下有正傳衣缽,亦以付汝,是可取信于人也。’弟子覺而尋之,……以觀弟子撰文書榜,以募善緣。”而金生一展年少時的才華,“生乃布硬黃紙,對大眾書疏,其文如《圣教序》之清麗,……哄呼活佛,施舍恐后。彌月間朱提堆積矣。”此情景與金生初入寺廟之時未能識字的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是讓大眾相信自己有佛陀親授的神通。
金生之第三形象則是其前往蜀山采林,卻出粵兌換珠寶,納資得太守一職并回鄉炫耀。金生“過其鄉里,仆從輿馬炫耀,一時親友爭趨奉之,生皆厚報,乃攜妻孥之任”,終于實現了當初遠游時許下的重諾。金生這三種形象與其說有不同之處,不如說是一種形象,其本質無非是展現了金生如何用其聰慧行詐,并不離金生頑劣的本性,也正是這三種形象使得金生的形象表現的淋漓
盡致。
金生之第四形象,作者僅簡單一語“緣歷盡艱難,深知民間疾苦,以清勤自持,故稱賢太守也”,這也是全文的一句總結,最終也成為整個故事的點睛之筆。雖然金生的第四形象并沒有過多的描述,但是卻能夠讓人陷入深思,金生是怎么從一名敗家、紈绔子弟的形象最終轉變成為一名知民間之苦的賢良太守呢?
金生從家鄉出走,最后榮耀歸鄉,中途的經歷無非就是扮作假和尚進入寺廟,然后詐取信眾錢財再離開粵東之地。而正是這經歷,使金生這一人物形象完成了最終的轉變。金生入寺廟之時,正逢寺廟失火,募緣修葺,有了“主僧留之,令其入市買物”的經歷,也就有了金生“緣歷盡艱難,深知民間疾苦”的體會,可見,粵東的這座古大寺實則成為了金生前后形象轉變的介質。為何寺廟能夠承擔這樣一個角色呢?寺廟作為佛教活動的場所,不僅僅是一種建筑形式,而且還是某種觀念、某種意識形態的象征。佛教本就講究人人皆有佛性,本性清明,只不過被貪、嗔、癡等煩惱所蒙蔽。寺廟歷來就是清靜之地,是能夠凝聚莊嚴神圣之氣的場所,金生形象的轉換由寺廟擔當介質,不但使故事情節的曲折合情合理,而且也借此傳達了寺廟之地的神圣和佛教對于人性的教化意義。關于人物形象經由寺廟而轉變的,在《客窗閑話》中,還有《神尼》一文可體現,《神尼》講述了一普通婦人由于雙目失明被主家遣走之后,由觀音堂老尼將其收留。足不出戶十年昕夕念誦佛號,不但雙目忽明,心胸了悟,而且還能夠書寫偈子以示于人。晦翁云:“但為氣稟所拘,物欲所蔽,則有時而昏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此尼二十年心無沾染,自然靈明來復,洞見本真十八首偈子,不過道其所道,何奇之有?”可見,老婦之所以能“神”,也只是因為她常年清心修行,心處安然而使障蔽盡除。而老婦梁氏的形象轉變也是借由寺廟完成的。
無論《假和尚》、《神尼》的故事情節如何曲折離奇,作者終歸使“離奇”變成了“合情合理”,而兩篇故事的情節轉折點,作者都選擇了寺廟,這不僅因為寺廟是僧侶的聚集之地、信眾的朝向之處,而且還因為寺廟遠遠超出了一座建筑本身所具有的意義。寺廟是佛、法、僧的承接者,是一個莊嚴神圣的空間,也是人們由舊識走向新生、轉惡為善的“輪回之所”。正式這種超越建筑本身而具有的特殊象征,才使得寺廟成為了作者表達人可以轉惡為善,清凈本性的首選之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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