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筆者從主觀認同是被建構出來的角度出發,通過幾個案例來闡明以麗江為例的民族地區因發展旅游而帶來的民族邊界的改變。并通過分析,認為在旅游發展過程中,消融族群邊界以及造成族群邊界的原因是族群個體主觀上對外的異己感和對內的情感聯系,盡管這種對外的異己感和對內的情感聯系是被主觀臆想和建構出來的。此外,從目前看到的現狀來看,旅游所帶來的族群邊界的改變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條件的改變而發生改變,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族群邊界在不斷的被主觀消融和再創造。
【關鍵詞】:民族旅游;族群邊界;族群認同
一、引言
隨著旅游業的發展,民族旅游因為已經成為了一個比較熱門的旅游產品而被日漸提上了日程。隨之,因民族旅游的展開而帶來的族群邊界的改變以及對族群認同帶來的影響已然成了較熱的議論話題。無論怎樣,客觀與主觀因素是一個族群存在的必要成份,客觀認同主要是從 “體質”和“文化”(語言、信仰、地域)來考慮,但是主觀認同是被建構出來的,是一個群體宣稱的認同,并用作獲得某種目標作為共同資源的特定因素組合。 在本文中,筆者從主觀認同是被建構出來的角度出發,通過幾個案例來闡明以麗江為例的民族地區因發展旅游而帶來的民族邊界的改變。并通過分析,認為在旅游發展過程中,消融族群邊界以及造成族群邊界的原因是族群個體主觀上對外的異己感和對內的情感聯系,盡管這種對外的異己感和對內的情感聯系是被主觀臆想和建構出來的。
二、旅游與族群邊界的消融
麗江地處青藏高原和云貴高原的銜接地帶,是滇西北多元文化的融合點。納西族周邊還有白族、普米族、傈僳族等十幾個世居民族。 在長期的交往中,納西族與其他這些民族共同開發了這片土地。大雜居、小聚居的分布格局,不但使得居住于麗江地區的各民族先民經濟上互通有無,納西人與其他民族在風俗上彼此采措,共同吸收了多源文化的營養。納西族正是在與其他民族的長期交流交往中發展了自我,形成了漢、藏文化和納西本土文化三位一體的獨特文化。
19世紀后,納西文化在學界備受關注,而麗江縣的納西文化,主要有東巴文化、納西古樂、白沙細樂等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在旅游開發中得到了大力的開發,并得到了外界越來越多的關注。在這樣迅速增長的經濟勢頭下,旅游業很快成為了當地的支柱產業。旅游業在當地的發展迅速提高了當地居民的生活水平,改變了當地的就業局面和職業格局。納西東巴文化、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麗江古城,被納西族視為麗江旅游的靈魂,納西文化的深厚底蘊是發展麗江旅游和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民族旅游的熱潮同時喚起了納西人對本族群文化的熱愛和再認同。隨著越來越多的麗江人在旅游中獲利,而居住在麗江的的白族、普米族等其他民族的人也紛紛穿上了納西族的衣服,做起納西族的飲食,并在展示旅游產品的過程將自己稱為納西人。由此可知,旅游使得這些民族與納西族本身存在的民族界限開始變得模糊,并在后來的發展中與納西族對外宣稱一個新的族群。王明珂先生認為,“宣稱一個新的祖源即等同于宣稱一種新的族群認同。” 族群認同是人類資源競爭的工具, 而族群個體因改變歷史記憶而造成了族群邊界的變遷和族群認同的變遷。 因發展旅游而造成的族群邊界模糊的事實,正是麗江納西族以及白族、普米族等眾多民族在納西文化這一特定的資源競爭關系中而產生的。旅游消融了族群邊界,與其說是民族關系的融合,倒不如說是利益主體的融合更為合適。這種因開發民族旅游而帶來的族群意識的強化和族群認同感的增強,也正是麗江在旅游開發后,因為當地帶來了經濟效益以及民族文化自豪感的基礎上,模糊民族邊界,進而將自己與納西族視為同一個族群達到主觀心理認同的結果。盡管這種族群間的界限是象征性的、想象性的,但是這種在弱化對本有民族認同的條件下,而被刻意建構出的新的族群認同,亦會達到作為整體的凝聚力。
三、旅游與族群邊界的建構
族群認同與族群區分共同構成了族群理論的兩大重要方面。與族群認同相反,族群區分則是在特定情境下,人們將我群與他群體之成員區別開來。以刻意的族群意識來區分本民族與他族。 在旅游地區,以區分我群與他群而形成的族群邊界,最為典型的莫過于發生在東道主與游客之間。在麗江,旅游的興起在促進當地經濟發展、改善當地交通、提高生活水平、增加受教育機會等方面具有明顯的重大作用。然后,在如火如荼的旅游發展背后,游客與東道主的關系也從最早開發旅游時的“原生態體驗”到現在的“有區別對待”。筆者通過多方采集資料,發現與其他眾多民族旅游地區相同,在發展旅游時,當地人無論是從飲食、居住方式、亦或是節日活動上均有兩套方案用于接納旅游者和自身的日常生活。
(一)飲食:自食與銷售的兩種標準
麗江小吃自徐霞客至麗江時就已經聞名遐爾,麗江的風味小吃中粑粑和雞豌豆涼粉更是當地名氣尤嘉的小吃。然而,旅游業發展越成熟,商業化發展越嚴重已經是一個不用明證的事實。據了解,在麗江,雖然粑粑的品種有十幾種,但是游客買到的均是當地賣家從兩三家生產廠家批發來的。當地人認為,麗江古城里的粑粑并不是真正的“麗江粑粑”,“我們吃的粑粑,不是那么甜、那么膩,那種粑粑是賣給游客的,我們不吃。”同樣,據筆者了解,當地名小吃雞豌豆涼粉雖然在古城的各個飯館都有賣,但是古城內的雞豌豆涼粉早已經不是最初的味道。雖然具體有何不同,筆者并不知道,但是據當地人稱,這些與粑粑一樣,只是賣給外地游客的,本地人是不吃的。在此討論麗江小吃的自食與售賣的兩種標準,筆者并無要探究在如火如荼的旅游業的發展背后,商業化和同質化是何等的猖獗,亦無心去探討對旅游業發展現狀所應有的反思。而是欲通過以上曾發生在眾多旅游景區的兩個案例來說明,商業化旅游的背后,并不只是經濟這一只手在起作用,文化作為另一只手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更是不可忽略的。而在飲食差異的背后,亦是“我”與“他”的區分在起作用。正如彭兆榮老師所說,“我要定義我自己必須建立一個參照,所以我群和他群在定義自己的時候會人為的找一個東西來建構邊界,食物在這種情況下可能會被當作一個邊界來區分我群與他群。” 在這樣的語境下,亦不難發現,從飲食上自食與售賣的區分,可看出麗江人主觀構建在自身與游客之間的邊界。
(二)居住:住在新城,業在古城
旅游開發對麗江人居住方式的影響最大影響是,越來越多的人搬離了世代居住的古城,遷入新城,形成了業在古城,家安新城的生活方式。據調查,搬離古城的原因多是與旅游開發程度的加深有關。在古城,地段和房屋由于旅游的開發而價格倍增,多數人為了達到更好的經濟效益而愿意把家安在新城。此外,游客數量與日俱增的古城,在長期開發旅游之后,交通、排污等設施已經不能適應人們現在的生活要求。與此同時,旅游的發展,不斷增加了人口的流動,也增添了居民的不安全感,有條件者皆愿意搬出老城。如今,麗江老城充當的主要角色是當地人謀生的主要手段,即在老城接待旅游者,滿足游客求新、求異的體驗情懷。這種區分是雖是在以上提到的眾多條件下而自然而然形成的。但是,從旅游的發展,到麗江目前的居住方式,可以看出以旅游為媒介,在游客和東道主之間形成了又一條新的界限,即用以區分我族與他族的較為清晰的族群邊界。而正是這種族群邊界的劃分,才有了“前臺”與“后臺”的區分,顯示了兩個明顯不同的族群。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旅游者也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旅游者是矛盾的集合體,一方面旅游者希望看到對方真實生活的圖景,但是一方面又將自己與當地的實際生活進行區分。
(三)節日活動:以盂蘭節“放河燈”為例
納西族節日歷來就多,文革后就少了,尤其是與東巴教有關的傳統節日就少了。旅游發展后,大力復興了傳統節日。此外,為了使旅游淡季不淡,于是又特意開發了“冬至飲食文化節”、“立夏泉神節”、“藝東巴文化術節”、“盂蘭節”等。節日對溝通人際關系與強化族群認同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正如赫伊津哈所說,“通過節慶儀式的參與,人們將自己與整個活動相認同。節慶的儀式會加強所有參與者對某些價值體系的信奉。” 然而,有認同必定有區分。以為發展旅游而被刻意開發出來的7月盂蘭節為例,按照當地舊有習俗,在盂蘭節當天祭祖、送祖時有“放河燈”的習俗,以期為祖先照亮前行的道路。而被開發成旅游節日后,當地改變“放河燈”的原有內涵,另以“河燈伴君游”的口號而大做宣傳。這樣,旅游者把河燈當作許愿燈,每到夜晚,整個古城河里飄滿了各式各樣的“河燈”。然后,據筆者了解,當地人非但不以這個成功的旅游開發項目為榮,反而恥笑那些放“許愿燈”的游客的無知。現在,當地人每年在7月中旬的盂蘭節不再在古城那幾條熱鬧的河道放河燈,據悉,是不想把“送鬼、送祖先”的燈與游客的“許愿燈”混為一談。特定習俗背后有一套的信仰在做支撐,為賺取經濟利益而開發的泛化的民俗旅游產品背后,所帶來的是游客與東道主之間又一明顯的分界線。節日旅游在被商品化的過程中,也加劇了東道主與游客之間的差異,產生了又一新的族群邊界。
四、結語
民族旅游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檢驗一個民族自我認同的能力, 它可能使傳統的民族認同感受到削弱甚至完全喪失, 也可能使民族認同感得到加強,而這一弱化與強化的標尺亦是以族群邊界為基礎,盡管這個邊界是認為被建構的。 從以上分析不難看出,無論是因旅游而使得納西周邊的白族、普米族等以納西文化自居來消融與納西族的族群邊界,還是在麗江發展旅游中,有意無意體現在飲食、居住及民俗活動的區別而建構族群邊界中,都起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從目前看到的現狀來看,旅游所帶來的族群邊界的改變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條件的改變而發生改變,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族群邊界在不斷的被主觀消融和再創造。
參考文獻:
[1] 莊孔韶.人類學概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 311,311-321.
[2] 王明珂.華夏邊緣:歷史記憶與族群認同[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11,12,53.
[3] 麗江縣旅游局.麗江縣敲定“十五”旅游業發展思路—圍繞“36332”建成支柱產業.打印文件.2001年4月.
[4] 宗曉蓮.旅游開發與文化變遷—以云南麗江縣納西族文化為例[M].北京中國旅游出版社2006年,20-26.
[5] 王明珂,彭兆榮.飲食文化與族群邊界—關于飲食人類學的對話[J].廣西民族學院學報,2005年, 27卷第6期.
[6] [荷蘭]約翰.赫伊津哈.游戲的人[M].北京: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6年,36.
[7] 陳茂榮.論“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J].學術界,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