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國亂世,梟雄輩出。袁世凱、徐世昌、段祺瑞……梟雄應勢而起;孫中山、黃興、陳其美……吾曹不出,如蒼生何?蔣介石、宋美齡、宋子文……亂世掌國;黎元洪、曹錕、吳佩孚……一時多少豪杰;李宗仁、馮玉祥、閻錫山……浮沉幾度秋;溥儀、鄭孝胥、汪精衛……時也?命也?幾度夕陽紅,青山依舊在,是非成敗轉頭空。浪花淘盡英雄,為何民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成也信仰,敗也信仰。滾滾長江東逝水,只是朱顏改,一本《民國大人物》喜相逢,慣看秋月春風,閑愁又怎能都付笑談中?
信仰,是一個人的靈魂,是一個民族與國家的精神命脈。風吹柳絮如花落,雨打浮萍似淚飄。在中華民族的歷史長河中,短暫的民國就如滄海之一粟,但又注定和春秋戰國、既魏晉南北朝一樣,不可能從炎黃子孫的靈魂深處淡化。因為表面的星河浩瀚,更因為梟雄背后血與火的鳳凰涅盤,誕生了新文明。那些民國時期在政界、軍界翻云覆雨的最知名人物,后人不斷立書作傳,大家耳熟能詳,但細究起來,我們卻常有霧里看花的感覺,因為作為最重要的歷史真相——他們的信仰,被無意忽略了。
“段子”高手滕征輝,借鑒太史公的《史記》筆法,素描粗略勾勒人物,為他們立傳;同時借鑒《世說新語》的活潑風格,用每個人身上最具特色的段子展現其一生,70多個梟雄,雖有交集,卻無一個段子重復。以打油詩為線索刻畫張宗昌,從刺客到被刺描寫汪精衛,用統治術解密蔣介石,圍繞悲情介紹戴季陶……聚集焦點,讀來印象深刻;或引民謠,或引詩作,或引只言片語,或引轉述評論……一針見血,直指梟雄們靈魂深處的真正信仰,讀來別有一番五味雜陳涌心頭,難免“一川煙草,滿城風絮”,余思無窮。
孫中山自幼受基督教的影響,后在香港念大學的時候受洗成為基督徒,卻創造了“三民主義”的信仰,但作為民國大人物,他的信仰基于“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真正堅守的則是“和平、奮斗、救中國”。蔣介石曾說“唯信仰可以移山也”,早年信奉佛教,擔任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名譽委員時宣誓“吾為三民主義而死,亦即為共產主義而死”,讀馬列“樂而不能懸卷”,即使成為了一名虔誠的基督徒,也仍不忘宣揚禮義廉恥與忠孝仁愛,同時卻又黷武獨裁、白色恐怖,何也?概因蔣介石只信教,不信神,只要對己胃口,便無體用之分。
馮玉祥比蔣介石過之而不及,所以有“倒戈將軍”的綽號,洋人面前信耶穌基督,蘇聯人面前信馬克思和列寧,國民黨中信三民主義,最后死于回國參加政協會議的“勝利”號輪船之上。民國第一梟雄袁世凱,回首“百年心事總悠悠,壯志當時苦未酬”,“野老胸中富兵甲,釣翁眼底小王侯”,死前還曾自挽“為日本去一大敵,看中國再造共和”,稱帝難道就沒有重塑信仰的考量?袁世凱的大軍師、后來的大總統徐世昌,他在詩作《春雷》中吟“郊原宿麥芃芃發,東作還須問老農”,道明一生圓通、沉穩、柔韌、機警的俗世信仰。
每逢亂世,江湖上的三教九流都會趁勢而起,如魚得水,民國也不例外?!皷|陵大盜”孫殿英,之所以能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強,在各路豪強之間廝混,自有他的信仰:“會撈錢是二流學問,會撒錢才是一流學問”。曾入過佛門、混過黑道、和康梁一起變法、慫恿袁世凱稱帝、加入國民黨和共產黨的楊度,變臉之快、幅度之大,令人咂舌,但他的信仰是不變的:“誰能救國就幫誰”。上海灘黑道大佬杜月笙,友天下士,讀古人書,圍繞人面、場面、情面“三碗面”,別人存錢,他存交情,一生最不痛快的事,就是蔣介石把他當夜壺。
歷史成王敗寇,都是大人物,都是“雄”,何以有人是梟雄、有人是英雄?梟雄之梟,是無道或者自有其道,搞了半天動靜,也只能抱憾而終;英雄之英,是聰明秀出,與主流價值觀合流,所以終能搞定梟雄。梟雄與英雄的一線之別,正在于信仰。人不能沒有信仰,但也不能隨便自己的信仰。沒有信仰的時代,必定是一個暗黑的時代;一個信仰疏亂的時代,注定不會成為一個大時代。掩卷《民國大人物》,今天的我們,又該以怎樣的信仰,去擁抱和繼續開創這個大時代呢?這或許正是作者的苦心孤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