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羊腸一路花香

說起“方素珍”這三個字，知道的人可能并不多，但只要是接觸過繪本翻譯和兒童文學的人，幾乎無人不知“花婆婆”。如果你覺得“花婆婆”聽上去似曾相識，那么繪本《花婆婆》你一定看過。方素珍，這位年近六旬的中國臺灣宜蘭女子，恰如書中艾莉絲小姐的翻版：周游世界、相夫教子、播撒讓世界變得更美麗的種子。于是，她的譯作《花婆婆》便成了自己的代名詞。從事繪本翻譯和兒童文學的作家很多，但很少有人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方素珍這一走就是40多年，再走啊，就是一輩子。

莫忘初心，“方”得始終

很久很久以前，臺灣某高中的一間教室里，老師提出了一個關于古代詩詞的問題，并點名讓正在看著窗外神游太虛的方素珍來回答。正在神游的小姑娘一臉茫然，她根本就沒聽清楚問題是什么。

“方素珍，你很適合去寫兒童文學類的作品。”

沒有批評，沒有指責，這句被老師回憶是“隨便說說”的點評，像一顆種子，發了芽，改變了這個叫“方素珍”的小姑娘的人生之路。

方素珍先后兩次參加了“洪建全兒童文學獎”評選活動，均取得了優異的成績。然而，她在求學的道路上卻并不那么順利。第一次大學聯考不如意，進入臺灣輔仁大學教育心理系學習的方素珍，不甘心放下繪畫方面的夢想，休學了一年報考臺灣師范大學美術系，然而天不遂人愿，第二次考得更不理想。隨后的十幾年，方素珍在輔仁大學完成學業，做了6年公會編輯，擔任電子公司200多個女孩的宿管阿姨，卻與兒童文學漸行漸遠。

上世紀90年代初，繪本大量涌入臺灣。熱愛童詩和美術的方素珍被繪本里多彩、有趣的世界吸引住了，她的世界打開了一扇新大門。1991年，方素珍在丈夫的資助下，只身前往意大利，參加了世界上最大的博洛尼亞兒童書展。看到滿心喜愛繪本文學的老婆，開明的老公鼓勵方素珍辭職在家，專心創作。“從1991年到現在，我一共去過7次博洛尼亞兒童書展，2次法蘭克福書展，1次韓國的書展，更不要說中國臺灣和北京地區的書展，那是每年必去的。”若不是真心熱愛兒童繪本和文學，還有什么足以支撐一位女子自費走世界，發掘一本又一本溫暖人心的世界級繪本著作呢？

寸草春暉，“素”昧平生

臺灣宜蘭是一座三面環山、一面朝海的小縣城，既有茂密的森林，又有綿長的海岸線。盡管現居臺北，方素珍的言談間卻處處可以感受到來自沿海小漁村獨有的恬靜與安逸。

方素珍的兩個兒子都是用繪本“帶”大的，尤其是小兒子胖石頭。1992年出生的胖石頭好似老天賜給方素珍的另外一個靈感，而對于胖石頭來說，繪本就是他人生的第一件玩具。《胖石頭》就是方素珍以小兒子為原型創作的繪本。故事講的是主人公小豬仔在學校表演話劇，可是豬爸爸豬媽媽自始至終都找不到小豬仔的角色，直到話劇結束才發現小豬仔演的是一顆沒有臺詞、沒有動作、蹲在角落、一動不動的胖石頭。戲里面本沒有石頭這一角色，是小兒子自己要求添加的。時隔多年后，當她的小兒子回到學校參加校慶時，門衛大爺卻立刻認出了他：“你是當年演石頭的那個孩子。”那部劇的主角是誰，可能很少人記得，而這個創意十足的“胖石頭”，卻在兒子那時的人生舞臺上做了一回亮閃閃的主角。

孩子的成長不僅帶給方素珍創作的靈感，更讓她感受到了繪本的力量。有一次，方素珍問長大了的胖石頭，記不記得小時候媽媽說的故事。胖石頭撓撓頭，表示他比較記得爸爸說的故事，不太記得媽媽說的故事。方素珍又好氣又不解，一個禮拜7天，至少有5天都是自己在講故事，孩子爸爸只會講那么幾個故事，為什么反而不記得我說的。胖石頭說，因為爸爸講故事很好笑，很有趣，讓人印象深刻，但是媽媽講的故事是在教我待人處事，它們都已經變成了我的人格特質，成為我性格的一部分了。

聊到這段往事，方素珍打趣地說，自己的老公是個不太愛看書的人，所以才要娶一個愛看書的老婆。有時方素珍工作太忙，顧不上給孩子說故事，丈夫不得不硬著頭皮給孩子們講。他在講故事的時候喜歡隨意改編，沒有章法，也沒有文學藝術性，編得很好笑、很逗趣，父子間的親密關系就這樣建立起來。而方素珍的繪本故事影響的是孩子的素養，就像一帖中藥，慢慢地改變孩子的體質。

春華秋實，“珍”饈美饌

1992年，英國發起Bookstart閱讀起步走運動，中國臺灣地區的相關組織引入其理念并與之結盟。二十多年的研究發現，雖然早期閱讀并不能提高孩子未來的學習成績，但是從小就有親子閱讀習慣的孩子，長大后在人格和心理發展上會有更好的表現。小兒子胖石頭也是這一運動的受益者。

回憶起自己母親過世時的那段時光，方素珍感慨萬千。“我媽媽過世的時候，兩個孩子看見我哭，都會很心疼。小胖子嘴巴甜，更貼心。他把我摟在懷里，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他說，‘媽媽，你又在想你媽媽啦？她去天上喝下午茶了啦。但是，你不要去和外婆喝下午茶哦，你和我在這里喝，好不好？’那個時候，胖石頭才7歲。”很難想象在一個7歲孩子的世界里，生命和死亡到底是什么概念。誠然，不知生，焉知死，許多家長有意回避生命題材的繪本，對世事最殘忍的一面諱莫如深。而方素珍在選譯和創作繪本時，既將生命無常赤裸裸地暴露在孩子面前，又總能在絕望中看到希望、看到光芒。《外婆住在香水村》就原汁原味地記錄了胖石頭陪伴自己走過喪母之痛的心路歷程，它告訴孩子們，世間確有這樣的生離死別，珍惜現在擁有的，媽媽會陪著你。

除了作家外，方素珍還有一個身份——創意閱讀推廣人。很多家長會問方素珍，孩子不喜歡看書，怎樣培養他們的閱讀習慣呢？“其實，不要有太強的功利心，親子共讀也不過就是打開一本書跟孩子念念故事，這有什么難的呢？爸爸媽媽自己都不看，那還怎么叫自己孩子去看呢？試想如果孩子當下正在玩別的玩具，你非要抓他過來念一本書，那他當然不愿意。我有一句口號：睡前一刻鐘，親子關系向前沖！可能每天和寶貝相處只有一刻鐘的時間，那你不妨講一個故事，念一首兒歌。有一次胖石頭不想聽故事了，我就順口編了一首兒歌：‘小寶貝，乖乖睡，天上星星在開會；東一堆，西一堆，都說你是乖寶貝！’直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搞不好哪天孩子突然冒出幾句話，就是你那天跟他讀的幾句對話。你夸獎他，孩子會更有閱讀的興趣，更喜歡聽爸爸媽媽講故事。有時孩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一本書，這就是自主閱讀的開始了。”

方素珍喜歡花婆婆這種到處播撒種子的善舉，也期許自己是個花婆婆，把兒童文學像花種子一樣到處傳播。如今，兩個孩子都已長大，18歲以前的責任義務都盡到了，于是她有更多的時間，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久而久之，大家就封給她這個美麗的外號——花婆婆。兒童文學的這條小路曲折而漫長，花婆婆一邊走，一邊播撒種子，收獲友情，承載陽光，一路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