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學了一個新名詞:“Flaneur”。 意思就是閑情漫步。
“巴黎人不走路,巴黎人閑情漫步。” 在愛馬仕“閑情漫步” 年題的晚宴上,愛馬仕的CEO,Axel Dumas 這樣介紹2015年的主題。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是 Monty Python 的 Ministry of Silly Walks, 一群老爺們邁著各種怪異步伐在倫敦街上亂走。
隨便上網搜一下,發現 flaneur 不是一個簡單的人體動作,而閑情漫步在十九世紀是一種情懷,是一個都市觀察員+探險家,在都市里發現人的各種狀態,總結各種社會現象。哲學家瓦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還說,消費主義將會葬送閑情漫步者——所以閑情漫步絕對不是逛街。
為了讓參與活動的人都體會“閑情漫步”的真經,愛馬仕把倫敦分成了幾個區域,根據這次新聞稿的介紹:“中國行者跟隨Simon Costin和Liz Collins分別游覽了布魯姆斯伯里(Bloomsbury)和國王十字車站(King’s Cross)的兩途旅程。”
我應該是跟著Simon Costin 去Bloomsbury 的那組,但是我好像走丟了。 愛馬仕準備了一群倫敦的士在 Claridge 酒店門口把大家拉到集合地點附近。的士司機把我們拉到一個地方說:“到了。”
所有中國人都很迷茫地問:“不是去大英博物館嗎?這是什么地方?”
司機耐心地說:“博物館就在你們后面,走過去最多五分鐘。你們手里有地圖,去吧?”
所有中國媒體就像馬上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樣,用呆萌的眼神望著倫敦的士司機叔叔,就在這時候,居然下雨了,的士叔叔只好很無奈地又把我們請回車上,說:“我把你們放在下一個博物館,你就能找到你們的小組了。”

這段的士可能是我有生以來坐的最短的一段的士,總長度大概不到50米,如果走路會快兩倍,因為我們開車碰到了一個紅燈。的士叔叔最終把我們放在了 John Soane 博物館門口。 John Soane是英國18—19世紀期間的建筑師,新古典主義的代表人物。他設計了大英銀行,是商業建筑的標桿作品。Soane 白手起家,從博物館里他的家庭布置就能看出他也是活得循規蹈矩的。他父親是個瓦工,Soane自己是因為給一個勘探師傅當徒弟,進了皇家學院。看得出來他應該是個挺乏味的好學生,珍惜自己的機會,挺乖的。
看完John Soane 居住部分就轉到房子后面,這時候才發現他是個瘋子,收藏了無數建筑碎片,希臘、羅馬都讓他撿完了! 而每一塊殘磚廢瓦,他都有詳細的記載,有的還恢復了一下原來的建筑物。有的東西肯定不是撿的,那些還帶著雕塑的半個墻頭,應該不是隨便能撿到的吧。 介紹說,皇家學院有個規矩,學生畢業后組織一場“大旅行”(The Grand Tour)帶學生去雅典、羅馬這些地方去親眼看看他們書本上學過的東西。Soane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收藏的,后來有錢了,看見好的遺跡,他就干脆給買回來了。他的房子大部分面積是為了存儲他的收藏。
從 John Soane 博物館出來,我就同的士里的中國同行走散了。我想我還是自己閑情漫步一下吧,的士叔叔給了我一個大拇指,鼓勵我按照愛馬仕的意圖去閑情漫步一下。
因為有Bloomsbury Group, 這個區域幾乎是個傳說,文藝青年來倫敦都要過來朝拜一下。Bloomsbury Group 不是一個正式的組織,多少是個20世紀初的宋莊吧。這組人里面最出名的有Virginia Wolf, 凱恩斯,還有藝術家Vanessa Bell。關于他們的傳說有很多,據說這群人活得很瀟灑,是性解放的先驅者,還有同性戀。他們的共同點是他們認為藝術至上,藝術可以改變世界。所以這群人里也少不了自殺的。不管怎樣,Bloomsbury Group 是在文學、藝術方面對20世紀很有影響,當然也不能低估凱恩斯同學對之后各國經濟政策的影響。
我的閑情漫步從John Soane 博物館對面的一個公園開始,那里面有幾棵百年老樹,部分樹根已經暴露在地面上,很神奇的感覺,好像到了哈利·波特的后院。再往前走就到了國王十字街,發現一個水果攤,藏在一個死角里面,但是應有盡有,我買了一盒櫻桃,一邊吃著一邊漫步,但愿這個不會被本雅明的死粉認為是消費主義行為。但是國王十字街太當代了,我找不到19世紀的感覺,所以還是很快拐到旁邊的小街,方向錯了,但是無意中撞到了史威登堡宅邸。
乍一看覺得這是一個書店,奇怪的是里面坐著一個19世紀打扮的中年婦女——長裙,帽子,好多好多蕾絲。她看見我在詢問這是什么地方,就過來問我,要我給你朗誦一段嗎?于是乎,我就成了她朗誦的唯一觀眾。我不太記得她朗誦的是什么,但是覺得這種體驗很特別,所以就買了她朗誦的書準備回去看。這點估計本雅明粉會譴責的。

晚上回去看書,一頭霧水,語言非常美,但是都是形容仙境一樣,天使啊什么的。查了一下,Swedenborg 是瑞典人,18世紀的人,一個富二代。開始是個科學家,發明了不少東西。53歲的時候,一覺醒來,說去了天堂和地獄,上帝給他開了天眼,他現在可以在天堂、地獄、人間隨便閑情漫步了。
從史威登堡宅邸出來,我就開始找大英博物館,在一個拐角,碰到一個脖子上系著愛馬仕橙黃圍巾的少女。
她主動問我:是閑情漫步者嗎?
難道還有接頭暗號嗎?我想。“是的。”
“那去亞特蘭大書店吧,節目馬上要開始了。”
我隨著她的指點來到了亞特蘭大書店,門口說這是最老的書店,世界上最老的。里面專門出售巫術、魔術、占卜類的書。我是中國人里面少有的買房不看風水,交朋友不看星座,而且從來不算命的。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書店里面坐著幾個胖女人,那種善良巫婆面相的老女人,頭發都花白了。
“請大家下樓,大師馬上就要跟靈魂們說話了。”
我跟著大家走進一個很黑暗的地下室,我們圍著一個大胡子男人坐下。我真的記不得發生了什么,反正大胡子男人手里有很多黑白照片,他說是街上買來的,但是這些人都有故事,讓每個人去感覺這些人的故事,所有人都被邀請,只是沒邀請我。后來他又跟他去世的奶奶在完全黑暗中聊了一會兒,就結束了。

從黑屋子里出來,我的頭劇疼。
之后我開始找我最想去的地方:詹姆士·史密斯父與子傘店。這家店像個小博物館,不僅生產各個年代的雨傘、陽傘,還有拐杖。最棒的是一進門擺著的各種拐杖和傘的手柄,都是精雕細刻,精致死了。我想買一個拐杖,覺得很拉風,回家還可以送給老公。這時候又想起了本雅明,覺得還是做個純粹的flaneur吧,不墮落為消費者。
我的閑情漫步基本上就結束了,之后我們有一頓很豐富的午餐。還有一個五彩繽紛的下午茶,在下午茶宴上,有好多人穿著倫敦街頭的衣服,有個老太太打扮得像女王一樣,當然還有一群小朋克一直在下午茶宴上跳來跳去,席地而坐。

這次我覺得我還是很純粹地當了一回flaneur,下次再來血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