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天我拿起一本羅蘭·巴爾特的書,書名叫作《如何共同生活》。很久前看過他的《明室》,雖然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卻非常喜歡他描述的方式。這本看上去通俗的標題,依然讓人好奇他會以怎樣的方式闡述。
果然,從開篇,他便用長達幾十頁的篇幅討論如何定義“共同生活”的概念。我們所認為的共同生活,可能只限于家庭生活,或是夫妻生活這樣狹義的概念。但他所提出的概念,是針對時間或空間而言,我們可以對“共同”做出重新的限定,因而也就破除了家庭的局限性。比如共同生活在某一個區域內的所有人,可以定義為是擁有一段共同生活的人們。又或者,我們生活在相同的年代,也可以定義為有過共同的生活。
而我想,對于現在而言,如果我們擁有共同的意志、共同的生活方式,大概也可以算作是擁有共同生活的。
為什么會對這樣一個概念有著濃厚的興趣,來自最近我的搭檔范范,對工坊形式在市場中的火熱而對我提出了疑問。一開始我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想到羅蘭·巴爾特的概念,大致有了一個梳理。其實相對于時代而言,不論我們所做的事如何流行,依然是比較小眾的一種存在方式。而當我們處在一個信息飛速傳播的時代里,你很難說是對方在學習你,還是你在學習對方。
這好比是一對相處時間非常長久的夫妻,外人通過淺顯的觀察無法判定他們所爭論的事情的對錯,因為長久的共同生活,使他們的想法趨于一致,而爭論只在于同一種思維方式的兩面,與自我展開辯論。任何一種判定對方錯誤的理由,都有可能把其另一面也扼殺了。
如果說如今非常被重視的關于抄襲與模仿的問題,我其實從來都處于一種非常中立的態度。在我看來,每個人的創造及革新都源于一種人類的集體文明與智慧。縱然每個時代都有著極富創造力的天才,但如果天才將自己的才華都緊緊包裹起來,并宣稱那都是自己的,卻是一件有失天才水準的事。
要知道,知識產權“intellectual property”是19世紀才正式進入使用的一種法律體系,在美國正式將知識產權進行立法之前,它也在發展的過程中進行過抄襲,在其成為一個發達國家之后,再進行知識產權的立法無疑很大的目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資源,其中的政治目的不言而喻。當然,我并沒有鼓勵那些直接照抄然后換取商業利益的事,那已經不算是抄襲了,應該說是盜竊比較準確。
比如說,我們的筷子是歷史中某個時代所產生的商品,我們不可能創造出一種新的筷子,但每個制作筷子的品牌卻擁有著各自的品牌特征和氣質。而我特別欣賞我們工作坊的那些老師,他們毫不畏懼于把自己的作品拿出來,不保留地教授大家如何做出同樣的作品。即使是這樣,也并沒有哪個學生做的東西是完全一樣的。在我看來,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可以靠某一項創新依賴版權吃一輩子飯的時代了,我們用越來越快的速度更新著自己的認知以及審美,而只要擁有核心審美、有獨立想法并能夠執行、能夠不斷前進的人才能保持長久的生命力。
回到“共同生活”的話題上,即便是共存于一個時代的對手,在現代人看來,也會被歸為某一個時期,例如,“文藝復興時期”共同生活的人,又或者共同冠以“德國的哲學家”這樣共同的頭銜。于是,我們這個時代里所設計、生產、出現的那些好玩的東西,大概在以后,也只是會被記錄成這個時代的產物,很少有人能用自己的名字去命名一個時代。因而,不如好好享受這樣的共同生活方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