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四行倉庫南側的四行倉庫抗戰紀念館已經從8月13日起開放試運行,經過復原的西墻用自身的瘡痍提醒人們不能忘卻的歷史,而用短短12個月完成這一重要修繕工程的上海城市文化建筑設計研究中心的建筑大師唐玉恩也說,“我們竭盡全力表達中國建筑師對自己城市建筑遺產的熱愛,對每一個建筑細節的保護和尊重,也充分表達我們的愛國情懷?!?/p>
人們現在統稱的“四行倉庫”是緊靠西藏北路的大陸銀行和緊靠晉元路的北四行(金城銀行、中南銀行、大陸銀行及鹽業銀行)組成的聯合倉庫,兩個倉庫比鄰而建,大陸銀行倉庫設計于1930年,四行倉庫則稍晚設計于1931年。建筑的核心區位在蘇州河北岸,地處華界與租界的邊界。根據一張1937年的地圖可以看到,華界租界的分隔線直穿過大陸銀行倉庫。也正是這個微妙的地理位置成為戰爭發生于此的重要原因。
1937年10月27日,一方面為掩護主力部隊從容撤離淞滬戰場提供有利條件,另一方面也為爭取租界內國際友人的支持以及鼓舞愛國人士的抗戰士氣,由中校副團長謝晉元率領的加強營420名官兵,在四行倉庫與日軍激戰四個晝夜,打退日軍多次進攻,斃敵兩百余人,直至11月1日凌晨受命撤退。
彼時日本尚未同英美宣戰,所以日軍的行動大都局限在西側和北側,還有一部分是沿著光復路進行戰斗。另外在西藏路的東側有兩個煤氣包,如果日軍用重火力對周邊進行攻擊,流彈就有可能引爆煤氣包。所以在租界的要求下,日軍只能使用平射炮和比較能夠控制范圍的武器對四行倉庫進行攻擊。根據當時留存的照片也表明戰爭中西墻受到了最為猛烈的攻擊。整場戰役得到了各界人士和媒體的密切關注,極大鼓舞了我方的士氣,也反映了日軍當時妄想三個月占領中國的荒謬。
四行倉庫在戰爭中所扮演的歷史角色無疑是其保存和修復的重要意義所在,然而,建筑本身的科學布局和結構體系也讓修繕設計團隊感到具有特別的留存價值。
兩座倉庫均由當時上海灘著名的英國建筑事務所通和洋行所設計。兩倉庫原均為5層,采用中心設南北向通廊、通廊兩側用于倉儲的平面布局。倉儲部分采用鋼筋混凝土無梁樓蓋結構體系,外墻面設高窗,以最大程度利用空間容量,體現出工業建筑特色。通廊部分為交通空間,采用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體系,原設置有樓梯、電梯等,并在頂部引入天光。
唐玉恩介紹說,倉庫落成的1935年已經是外灘建筑群發展的尾聲,蘇州河沿岸也已經建起許多倉庫,四行倉庫的建造時間較為晚近,所以結構體系也比較先進。作為蘇州河沿岸倉儲建筑群中的典型代表,四行倉庫也是上世紀20-30年代上海民族資本大發展和蘇州河水路貨運的物質遺存。“工業建筑國民用建筑不同,注重大的承載力的容量空間,而不是以風格為主。所以四行倉庫僅僅在門頭、檐部、壁柱和女兒墻頂等局部有簡化的Art-deco裝飾?!?/p>
四行倉庫于1994年被列入第二批上海市優秀歷史建筑。2014年被列為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在設計之初,文物局就提出保護設計的四個重點:發生戰斗的西立面、具有典型倉儲建筑和Art-deco風格的南立面、無梁樓蓋體系以及南北向連通的空間。同時,市委又對于紀念館提出了西墻的展示需求。
對四行倉庫的勘察和研究就如同一個解密的過程,團隊掌握的資料是循序漸進的,隨之而形成的方案也就各有側重不斷推進,從最初的設計到最終的定稿,曾經有十多個方案擺在設計團隊和專家組的面前,而每一稿的推敲都關乎最后紀念性建筑的呈現效果和實際使用的需求。
炮彈位置的最終確定為整個團隊打了一劑強心針,并最終確定了以真實性、安全性為前提的部分復原方案:核定四個區域以炮彈完全穿透的面目來進行處理,而其他區域則部分剝除粉刷,暴露戰斗過后的場面和整個建筑的無梁樓蓋形式,剩下的部分鑒于房子的使用和安全需求,其痕跡就不作進一步的反映。
接下來的技術流線說來容易,卻要不斷面對歷史真實性和現代建筑使用要求的雙重標準。有些直接暴露出來的鋼筋已經斷裂或是扭曲,這是文物本體反映歷史最為重要的因素,但是本身又存在著結構的隱患,團隊不得不對樓板進行卸載,用新的結構去承載壓力。剝除青磚后的炮彈洞口是否就是100%的準確位置?唐玉恩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過去填磚時會將松動的浮磚也去除,所以會稍有偏差。團隊在打開洞口時還要注意保障紅磚的安全和整個墻體的承載力。“在工作的每一天幾乎都有新的進展?!痹O計團隊中的一位建筑師這樣說。
(摘自《東方早報》2015年9月2日 陳詩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