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代代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眼光和態度對“五四文學”進行過審視和評判。從語言學即深層的語言角度來研究中國現代文學,似乎是中國現代文學研究的薄弱環節。20世紀,西方語言學和語言哲學取得了巨大發展,對整個人文社會科學都有巨大影響。從這樣一種新的語言觀去重新審視五四文學以及現代漢語與現代文學的內在關系,很多問題會得到全新的闡釋。本文試圖在充分借鑒傳統語言學和現代語言哲學成果的基礎上,以語言為切入點,著眼于五四白話文運動的興起與新文學的發生之間的關系,對新文學發生期的語言選擇做全新的審視和闡釋。
【關鍵詞】:新文學;白話;語言
一代代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眼光和態度對“五四文學”進行過審視和評判。在過去的研究中,有的研究者用社會——歷史學方法揭示五四文學所具有的思想內涵,有的研究者借助文化——心理結構的研究方法挖掘五四文學的“現代性”特征,有的研究者以比較研究的方式探討五四文學與西方文學的關系,還有的則以作家論的方式考察具體作家的創作特征,可以說,這些傳統的研究領域取得了相當豐碩的成果。
但從語言學即深層的語言角度來研究中國現代文學,似乎是中國現代文學研究的薄弱環節。20世紀,西方語言學和語言哲學取得了巨大發展,對整個人文社會科學都有巨大影響。從這樣一種新的語言觀去重新審視五四文學以及現代漢語與現代文學的內在關系,很多問題會得到全新的闡釋。本文試圖在充分借鑒傳統語言學和現代語言哲學成果的基礎上,以語言為切入點,著眼于五四白話文運動的興起與新文學的發生之間的關系,對新文學發生期的語言選擇做全新的審視和闡釋。
一、新文學選擇白話的歷史必然性
從清末民初維新文學的改良到五四新文學的革命,無不是以語言為切入點的。當西風東漸、國門打開之時,中國人開始感到與世界的隔膜和難以對話的痛苦。魏源感嘆道:“所悲異語言筆舌均恍惘”,應該是那一代人的真實體會。于是,從翻譯西學書籍開始,中國人開始了與不同語言的交流,與不同文化的碰撞。在翻譯的過程中,古文應對西語的窘困顯現出來。近代翻譯文學經過了由意譯到直譯的階段,表現出漢語由保守的“以自我為中心”到開放的“尊重原著、吸收異語”的轉變。“翻譯注定要成為其自身語言成長的一部分,而且不可避免地會注入語言的更新成分。翻譯遠遠不是要成為兩種無生命語言的無生命的綜合體,而是與所有文學形式有關的東西,密切注視著原作語言的成熟過程和其自身語言降生的劇痛”。正是通過近代翻譯,古文邁出了走向語言現代化的第一步。其中,新名詞的大量輸入,更是開拓了中國人的眼界,豐富了漢語的表達能力。
倡導白話并非始自五四,早在清末民初之時,近代白話文運動就伴隨著“開啟民智、普及教育”的維新理念而發生。然而作為一場政治運動,近代白話文運動只是從“語言工具論”出發,將白話作為疏通文人階層與下層社會交流障礙的手段,目的是更為便捷地灌輸維新志士的改良思想,因而并沒有從語言本體出發,挖掘白話本身的真正價值。由于啟蒙者根深蒂固的等級意識,表現在語言選擇上便呈現為鮮明的“二語”現象:白話的對象是下層民眾,文言依舊是文人的專利。言文一致,并沒有得到深入的貫徹。盡管如此,近代白話文運動畢竟動搖了文言世界的牢固地位,為五四時期的白話文運動奠定了一定的群眾基礎。
近代文學表現出的一個突出的特點,便是“雜揉”:其思想新舊雜揉、語言文白雜蹂。這種雜揉由于尚未發生語言質的變化,因此仍然屬于舊文學范疇。“頗喜尋扯新名詞以表自異”(梁啟超語)的“新派詩”,試圖以舊皮囊裝新酒,然而“舊的形式與新的語詞之間有一種天然的排斥和拒絕”,所以勢必引發五四新詩的徹底拋棄舊形式;在“由古語之文學變而為俗話之文學”語境下興起的“新小說”,其舊白話性質的言說及作者新舊參半的意識,決定了它內容的世俗化、娛樂化和形式的程式化、僵化趨勢,因而直接刺激了五四現代白話小說的反撥;“務為平易暢達,時雜以埋語韻語及外國語法”的新文體散文,在梁啟超的倡導下,曾產生過“別有一種魔力”的時代影響,但其半文半白的語言,驕散結合的文風,同樣難以實現散文的真正跨越,而有待于五四現代白話散文的崛起。
總之,正是在吸取前人的經驗和教訓中,五四新文學做出了新的語言抉擇——五四白話文運動。在這場運動中,倡導白話的激進者與維護文言正統地位的守成者進行了激烈的較量——三次文白論爭。而對于五四白話文運動,歷來也有不同的評價:褒揚者,認為它不僅僅是一場單純的語言運動,由此而導引的是一場深刻的思想革命、文化改造、審美新變、文學重生。要立足于世界,就必須為這個古老的帝國“換血”。貶低者,認為它與文言的決裂,割斷了與傳統的聯系,失去了民族之根。它對拼音文字的熱衷,對西洋語法的推崇,對西洋文學的模仿,對傳統文學的否定,不舍為一場東方文明的浩劫。
新文學陣營在白話文學的建設中盡管存在著各種不同的意見和主張,但基本達成了這樣一種共識:關注白話的實用意義更注重提升其美學價值,吸收各種語匯資源,接受歐化文法的改造,努力創造符合時代要求的、能夠擔當起國語建設重任的現代白話文學。可以說,五四白話文運動不僅改變了中國文學的語言面貌,而且改變了國人的思維方式和審美心理,這種文化層面的變革必然引發一場深刻的社會革命。
二、五四語言選擇對20世紀中國文學的深遠影響
新文學對白話的選擇,不僅創造了五四文學的現代轉型,而且為近百年的文學發展奠定了基礎。
首先,它奠定了現代漢語規范下的文學語言的基本面貌,形成了以建設國語為目的的、融合了各種語言資源的文人化的書面語體系。其次,它所進行的一系列文體革命,成為中國文學近百年間形式探索與藝術創新的精神源頭。最后,它對現實民生的關注,對歷史使命的擔當,形成了中國現代文學的一個主流傳統。
應當指出的是,五四初期,集結在科學主義啟蒙理性和人道主義民主思想旗幟下的新文學倡導者,一方面要求文學承擔起改造社會的重任,另一方面,希望文學充分表達個性、追求獨立精神。反映在白話文學的建設中,便是語言的選擇既注重其工具層面的“內容傳輸”意義,也要求有本體層面的“形式探索”功能。前者的偏重,使文學難免有新形勢下的“載道”意味;后者的偏離,使文學鉆進“象牙之塔”不免要為時代所遺棄。20世紀的中國文學始終存在著這種偏重與偏離的轉換,只不過在不同的社會發展階段,表現的程度有所不同罷了。如何解決這兩者之間的矛盾,依然是一個世紀性的課題。
參考文獻:
[1]王彬彬. 隔在中西之間的日本——現代漢語中的日語“外來語”問題[J]. 上海文學. 1998(08)
[2]卜立德. 英國隨筆與中國現代散文[J]. 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 1989(03)
[3]張中行.文言和白話 [A],張中行作品集: 第1卷 [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
[4]陳獨秀.我們為甚要做白話文?——在武昌文華大學講演底大綱[A],陳獨秀著作選:第2卷[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
[5]陳獨秀.新文化運動是什么?[A].陳獨秀著作選:第2卷[M],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