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林逋是北宋初期著名的隱士和詩人,其經歷和創作風格皆獨具特點,詩詞中蘊含深刻的道統與佛禪思想。在詩歌創作上,林逋喜用“梅”、“鶴”作意象,并賦予“梅”、“鶴”豐富的文化內涵。本文就林逋詩歌思想進行初步探究,并側重分析林逋詩作的“梅”、“鶴”情結。
【關鍵詞】:林逋;詩歌;梅鶴;情結
林逋是北宋初期著名的隱士和詩人,一生著有《林和靖先生詩集》四卷,共存詩約三百首。其詩歌成就突出表現為山水詩與詠梅詩,以詠梅詩為甚。自其詩歌問世以來,歷代文人就不斷對他個人及詩歌進行研究與評論。筆者認為,林逋之詩,往往在平淡中寄寓不平之情,隱逸中蘊含憤世思想,以其獨特視角賦予“梅”、“鶴”特殊的文化意義。
一、林逋生平及其道釋思想
林逋出生于儒學世家,正當十二歲時就經歷了吳越亡國、父親早逝、家道衰落的巨大變故。深處逆境的林逋卻不因家境貧寒而自暴自棄;相反,他刻苦學習,精通百家經史,具有較高的文學修養。然經歷的巨大變故卻深刻影響了林逋的取士心態,他潛心苦學卻終生不愿意進士以獲取功名。當時很多人皆勸他出仕以取功名,均被婉言謝絕,并自謂:“然吾志之所適,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貴也,直覺青山綠水與我情相宜。”
景德時期,北宋出現了歷史巨變,主要表現為政治上的腐敗之風開始蔓延,軍事上因與遼軍相持不下而委曲求全簽訂求和盟約。這給林逋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打擊,令他對社會現實日益不滿,以至于后來主動選擇逃避社會政治生活,歸隱自然,甘心做了隱士,整日與“梅”、“鶴”作伴。尤其是后來的“封禪”熱潮,林逋對此表現出強烈反對的態度,寫下了著名絕句《自作壽堂因書一絕以志之》:
湖上青山對結廬,墳前修竹亦蕭疏;
茂陵他日求遺稿,幸喜曾無封禪書。
表明了他對宋真宗和王欽若搞“封禪”時自己不寫阿諛奉承之作的堅決態度。縱觀林逋的一生,其思想上最突出的表現就是隱逸思想,且呈現出復雜性。究其原因,林逋的隱逸思想不僅融合儒家思想,而且道釋思想深厚。換言之,儒道釋思想深刻影響了林逋的思想,并造就了其隱逸思想。雖然林逋人生的大部分光陰歸隱西湖,但儒學是其思想和學問的根源,深得人們稱贊,范仲淹稱他為“山中宰相”,《夢溪筆談》記載他自稱:“道世間事皆能之,惟不能擔糞與著棋。”當然,這些或有夸張之嫌,但卻能說明一個事實:林逋學問之根在于追求儒家風范。
在儒學思想的影響下,林逋的道釋思想隨著隱逸信念的不斷深化而日漸濃厚起來。道釋思想否定名利地位,追求自然真性。林逋認為只有在山水之中才有真人生,有真意,有真性。由此可見,林逋淡薄名利地位,最終選擇了逃離社會世俗,回歸自然本真,如“酒渴已醒時味薄,獨援詩筆得天真”、“腰間組緩誰能愛,時得閑游是此心”等都是其歸隱的佐證。
二、林逋詩作的“梅”、“鶴”情結
林逋恬靜淡雅的生活習性與根深蒂固的隱逸思想,決定了他詩歌創作的大方向。加之進入宋代,國家基本實現統一,人們的思想以及文化政策相對受到了統治階級的控制,因此,人們的審美觀念出現了變化,清風雅淡、隱逸風格成為了文人創作的首要標準。像林逋這樣的隱士,本身就追求恬靜淡雅的自然田園式生活,喜于與世無爭,這樣的歷史環境,為他選擇遠離政治生活、全心歸隱提供了條件。因此,在詩歌創作上,林逋更青睞于用自然之物作意象入詩,尤其是喜“梅”、“鶴”意象,如“吟懷長恨負芳時,為見梅花輒入詩”、“江外敢知無別計,只攜琴鶴聽新除”等詩句,林逋以此來表達其對恬靜淡雅生活的追求和人格的獨立、高潔。宋人朱南杰在其《題吳梅庵和靖索句圖》說:“童寒鶴冷雪霏霏,正是先生得句時;一段孤清圖不盡,梅花從此厭人詩。”這就是描寫雪天里林逋與鶴作伴,著梅吟詩,詩人在贊嘆梅花美麗的同時,亦表現了其人格的高潔。這表明,“梅”、“鶴”在林逋詩歌中已經具備了重要意義。“梅”意象表現了詩人高清的人格,“鶴”意象展現了詩人閑逸的品性。例如,林逋的《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山園”清寂幽絕,“小梅”是孤株白梅,立在隱園清淺天然的開闊溪流處,枝椏尚小、疏花初放、怯寒綴枝,是君子性情的伊靜美人品象,反映出林逋傳達的思想意蘊,詩人以詠梅表達了自我人格的高潔。因此,它與林逋的隱逸思想是不謀而合的。“鶴”意象突出鶴的閑適、從容、清瘦、孤傲, 呈現閑適高逸的世外情懷;“梅”意象則突出梅的清香、幽峭、冷艷、疏瘦, 表現出清峭的品性與格調,二者體現著詩人閑逸心性與高清人格。
林逋喜于用“梅”、“鶴”作為吟詠對象,“梅”、“鶴”因此成為其詩歌的主要意象。據記載,《全宋詩》共收錄林逋詩311首,其中詠梅詩七律八首,被人們稱為“孤山八梅”。這八首詩代表了林逋詠梅詩的最高成就,后世人在研究與評論林逋詩歌時,幾乎都提及其詠梅詩,如宋代吳錫疇在《過和靖墓》中云:“清風千載梅花共,說著梅花定說君”。程杰先生認為,林逋確立了梅花的“清瘦美”,并以隱士身份詠梅,開創了詠梅重在品格意趣的新境界。
據筆者統計,除“孤山八梅”之外,林逋在詩中直接描寫“梅”的詩歌還有《山園小梅》、《梅花》、《梅花二首》、《霜天曉角》、《湖上初春偶作》、《又詠小梅》、《和梅圣俞雪中同虛白上人來訪》等共計二十余首,居林逋詠物詩之首;直接描寫“鶴”的詩歌有《山中寄招葉秀才》、《和陳湜贈希社師》、《秋懷》、《深居雜興六首》、《寺居》、《小隱自題》、《山中寄招葉秀才》、《榮家鶴》、《湖上隱居》等共計23首。以上皆為直接描寫“梅”、“鶴”的詩歌,此外還有許多間接提及“梅”、“鶴”的。當然,林逋也常用“兔”、“鹿”、“竹”、“月”等做詩歌意象,但此類詩與“梅”、“鶴”詩相比,數量較少,在詠物詩中所占比例較低,成就無法與“梅”、“鶴”詩比肩。
縱觀林逋詩歌,“梅”、“鶴”詩作是其“詠物詩”的主體,且成就頗高,因此,可以說“梅”、“鶴”是林逋詩歌最重要的意象。這雖然不免會有個人喜好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梅”、“鶴”意象與林逋的隱逸思想相符。事實上,宋初儒學在重建“道統”、“文統”之中,把道學由外在的仁義教化歸結到心性的修養上,如趙湘在《南陽集》中說道“教者本乎道,道本乎性情,性情本乎心”,“傳統儒家的道德實踐理性變為內省的修身養性,要求在心之本身保持除去情感欲望的靜默本體,而不去追求事功方面的實踐。這就為林逋的歸隱提供了理論支撐和現實可能,而將“梅”、“鶴”作為意象運用于詩歌中,則成了表現其自然心性、歸隱自然之隱逸思想的最好象征之物。
“梅”、“鶴”之所以成為林逋詩歌的最高成就,筆者認為一方面“梅”、“鶴”是我國古代文人詩歌創作時常用并推崇的意象,它們代表了一種詩歌文化,二者分別具有孤傲、獨立與閑適、潔白的特點,另一方面林逋從其個人性情出發,尤其喜愛“梅”、“鶴”,他正是借吟詠“梅”、“鶴”隱喻自己品性的高潔以及不與世人同流合污的隱士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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