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對美的感覺和感動可以說是與色彩和自然的美聯系在一起的。因此,文學意識也是首先與色彩和自然美的素材聯系在一起的。日本人處在島國,自然環境溫潤,在自然環境的影響下,日本古代詩人們有著強烈的色彩意識。在日本最早的和歌集《萬葉集》中,詠白、紅、黃、碧、紫等花卉草木的和歌有502首,紅赤色系共計119首。在《萬葉集》和歌中,詩人通過紅色比喻美麗的少女、描寫秋天紅葉的絢爛,也通過紅色嘆春光易逝,抒發傷感之情。
【關鍵詞】:色彩;紅;大伴家持
一
陸游說:“我們生活在彩色世界中,我們愿意欣賞生活中的彩色,也更愿意體會詩人所創造的另一個彩色世界。” 心理學家認為,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視覺,而對視覺影響最大的則是色彩。色彩會引起人們視覺的感受,從而再引觸意識上的聯想。不同的色彩,給人不同的感受,詩人在創作詩歌的時候,運用色彩,達到烘染氛圍、情調的效果,色彩的使用并不僅以色彩詞的直接出現為標志,有不少并不直接用色彩詞來描寫,而是通過事物本身來表現。《萬葉集》是日本最早的和歌總集,被認為是日本古典詩歌中最杰出的典范,且長期被尊為日本國寶。日本人受到美麗島國自然環境的恩惠和培育,特別厚愛自然和自然的色彩,對自然美和色彩美的感覺特別敏銳和纖細,他們對于自然的感受,首先是對自然的色彩的感覺。日本最早的和歌集《萬葉集》中,詠白、紅赤、黃、碧、紫等花卉草木和歌有502首。按顏色分,紅赤色系的包括杜鵑花5首、桃花11首、櫻花44首、撫子25首。山茶花(椿)9首、百合9首、韓藍4首、山橘4首,加上其他一些花草共計119首,白色系的包括梅110首、馬醉木13首、卯花21首、橘54首,以及其他花草共計204首。
二
紅在古代原指桃色及粉紅等淺色階的赤色。“赤”字比“紅”字出現早,所以在古時“赤”泛指各種不同彩度與明度的紅色,紅不是日本自古以來就使用染料染成的,它是從海外傳來的。紅色的溫暖則具有渲染、興奮、積極的作用。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紅色給我們的生理感覺大抵是一樣的,白居易的“紅泥小爐”,杜牧的“霜葉紅于二月花”,日本的古歌 “三輪山,紅葉陶然,讓我也夾染紅衣裳。”都是表現了紅色給人熾熱和溫暖。詩人們以紅來表現一種熱烈的感情色彩,形容愛心和戀情。在《古事記》、《日本書紀》中,有記載女性已經用紅色化妝。《萬葉集》中,吟詠紅花的和歌僅次于白花、紫花,居第三位。花的紅色、艷麗使人聯系到女性,中日兩國自古就有將花比喻成女性的傳統,紅色的花與紅顏女子的成為固定的意象,紅色成了美女的代稱。《萬葉集》中,有至今廣為傳唱的和歌:“春苑桃花盛,滿園紅;灼灼花下路,有女立娉婷。”(卷十九4139)歌的作者是大伴家持(720-785),他是《萬葉集》的主要編者,也是該歌集收錄作品最多的歌人, 計有長歌46首, 短歌426首, 旋頭歌1首,他的歌風獨成一格, 纖美而清婉。這首和歌是家持在越中任國守時所作。桃花是春天最常見的一種花卉,人們把它當做春色的代表,歌中的紅艷不僅僅是形容桃花,而是通過鮮艷明媚的桃花映襯了楚楚動人嬌艷的少女形象。少女獨倚小桃佇立,輕盈嬌妍、綽有余妍,洋溢著青春氣息。歌人描繪了萬物更新的初春季節,從大自然中發現美,再誘發對人的思念,寄托各種情感。讓人想起了唐朝崔護的“人面桃花相印紅”的詩句。詩中的“紅”給意象賦予了整體的色調,給人強烈的印象。在大伴家持的筆下就屢屢出現紅色。如卷18第4111首他的《橘歌并短歌》中有“秋來陣雨降,山木枝梢紅”的和歌。還有長歌:卷十七第3969有他的和歌:“春光今且盛,簪枝失聯翼;春野碧芳草,鶯囀空臆測。少女摘春菜,徒想美妝飾;紅裳沾紅雨,往來當如織;盛景我空過,困頓蒙相憶。終宵不成寐,反思感君德。”據記載,這是三月三日大伴家持贈給友人大伴池主的和歌。春花芬香四溢,黃鶯在枝頭歌唱,少女在采摘春菜,紅色的裙裾被春雨打濕。紅裙與春菜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色,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中西進說這是當時臥病在床的大伴家持腦海中幻想的春景圖。
高橋蟲麻呂是萬葉時代著名歌人,長期任地方官,所作和歌多以民間故事傳說為題材,也稱為“傳說歌人、敘事歌人。高橋蟲麻呂的和歌的華麗多彩,特別善于寫紅色,如“龍田山上起了白云,霜露打來了紅了樹葉······踏遍高岡曠野。直到山不傳聲,蝦蟆路絕。盼君冬盡春來,早日飛回如烏鵲。那時龍田山路邊,杜鵑正鮮紅,櫻花笑口欲咧,我還來這里迎接。”(卷六971)詩中有三個表示紅色的意象:紅葉、杜鵑、櫻花,一幅絢美的情景。
在《萬葉集》 中,紅色與紅葉緊密聯系在一起,據日本學者統計,《萬葉集》中詠唱的風物中,秋天的胡枝子與紅葉列于榜首,胡枝子132首,紅葉105首。僅《萬葉集》卷十就有四十一首吟詠紅葉的和歌,詩人通過紅葉寄托戀情或者贊美秋色致美麗,或感傷紅葉飄零。如“人莫談秋山;久已忘懷紅葉,又勾人思念。”(卷十2184)“風吹紅葉飄,吾之松原,冷清不少。”(卷十2198)“近日曉寒霜;我家庭園,花下葉,著色染。”(卷十2182)紅花雖美好,但它就像春天易逝,因而有時,紅反而會引起人的傷感來,如李后主的詞“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春紅”代表花的整個生命,春紅的萎謝是林花生命的終結。《萬葉集》中的“若不折,飄零后,我心以為惜;終將紅葉,戴上頭。”(第八卷1581)“十月紅葉,逢陣雨;任飄零,隨風去。”(第八卷1590)“思君常不謀面,今日一見,恰似秋葉初紅時。”(第8卷1584)這些和歌都是感慨花的生命是太短暫了、太匆匆了,多么無奈呀!
三
人類的原始美意識的形成是源于對色彩和自然的美的感覺和感受性。《文心雕龍》中的“物色篇”說:“物色之動,心也搖焉。”色彩給了人們的不同感受不光是生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審美情感上的,因此色彩被賦予了一定的涵義。詩歌中的色彩就是詩的主導語言,可以說沒有色彩,詩歌就成為殘缺不全空洞無物的詞句,有了色彩,才顯示出它的多姿。詩人們對自然、對色彩懷有特殊的親和感情,詩歌中的色彩充滿了詩人偏愛的顏色,詩人筆下的色彩不是單純的顏色,而是滲透了詩人主觀情感和意志。在大伴家持的筆下,紅色是少女的臉龐、身上的紅裳。在高橋蟲麻呂的筆下,紅色是杜鵑花、櫻花,美麗少女,這些情感化了的色彩寄寓著作者內心的情緒和審美意趣,并且含有豐富的藝術性。有時詩中的色彩不一定具有象征意義,但至少從聯想中影響了感情的產生轉化,創造了詩的美感。只有用心體會,讀者才能在自己心中勾畫出一幅幅“心靈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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