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米正雄的《“私”小說與“心境”小說》

【摘要】：久米正雄《 “私”小說與“心境”小說》于1925年1月和5月分載在文藝春秋社刊發的《文藝講座》上，在該文中極力推崇私小說這一小說形式。本文介紹了該文章及其相關評論，并對文中觀點進行了分析。

【關鍵詞】：久米正雄;私小說;心境小說

久米正雄是日本的小說家、劇作家，《 “私”小說與“心境”小說》于1925年1月和5月分載在文藝春秋社刊發的《文藝講座》上。當時，日本文壇私小說、心境小說進入了發展、繁殖期，但中村武羅夫、生田長江等作家卻對私小說不斷增加的這一傾向提出了批判。久米正雄該文正是為了反駁中村等作家的觀點而作。

私小說產生于日本大正年間，指以第一人稱敘述故事的小說形式。但在久米正雄看來，私小說就是作者不假托于任何事物，將自我直截了當地暴露出來的小說，也包含第三人稱小說。那么，心境小說又是指什么呢？《大辭林》上給出的解釋是，心境小說是私小說的一種，通過作家心境的吐露和描寫來探索美的客觀世界。實際上，心境小說的概念最早就是由久米正雄在《“私”小說與“心境”小說》中提出來的。久米正雄認為，心境即心靈的歸屬地，心境小說就是指在描寫一個對象時，比起如實刻畫出這一對象，更注重于描寫觀察這一對象時所產生的人生感想的小說形式，而且進一步提出，真正意義上的私小說，同時也必須是心境小說。由此將私小說和心境小說聯系了起來。

久米正雄《“私”小說與“心境”小說》這一文學評論由兩部分組成。在前半部分開頭出，作者指出了當時的時代背景，文壇中一部分人倡導心境小說，與之相對，一部分人堅持主張本格小說[1]，雙方互不相讓，隨之產生了關于私小說與第三人稱小說[ 2]的爭論。而且，作者主張私小說是真正意義上的散文藝術的“根本”、“本道”和“真髓”，明確表明了自己支持私小說這一文學形式。接下來，作者對自己竭力推崇私小說的原因做出了說明。久米說，“所有藝術的基礎在于‘我’。如此看來，將‘我’不借助于任何假托，直白地表達出來東西，即散文藝術中的‘私小說’，很明顯就是藝術的本道、基礎和真髓。”（筆者譯）而且，作者認為除私小說以外的小說都是通俗小說[3]。后半部分接前半部分，從“我”論述到了表明“我”的“心境”。后半部分開頭作者提到自己的前半部分發表后，招來了很多反對意見和誤解。很多人表示，如果一個人的生活碌碌無為，不管如何坦率、直接地記錄出來也仍然沒有意義。針對這一質疑，久米說：“所有的人身上都有可以成為私小說的材料”，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文字表達能力，所以，只有那些能重新認識、發現自身當中的“我”并將其如實記錄下來的人才能成為藝術家。但“如實”并不意味著不經任何加工，而是要將“我”進行濃縮，即進行“融合、過濾、集中、攪拌”以達到渾然一體的目的。之后，久米又進一步說，只有將“心境”加入到私小說里，私小說才和“告白”、“懺悔”畫上了微妙的界線，否則，私小說就變成了“紙屑小說[4]”。

筆者研究發現，“純文學”這一用語，曾經就是指私小說。但是，現在“純文學”一般是指“通俗小說·大眾文學”，但是，私小說在日本文學史上仍然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比如，除了久米正雄對私小說的極度推崇，中村光夫在《風俗小說論》中說道，“私小說是當時小說的最高理想典型，同時，也是孕育了最多杰作的文學形式”（筆者譯）;十返肇認為“現實中，說到純文學，無論如何也要說到私小說乃至私小說化的作品。實際上，很多得到文學獎，或者是被批評家們作為話題的小說大部分都是私小說，或者是私小說化的作品。”

芥川龍之介在同年發表了《“私”小說論小見》，反駁久米正雄的私小說論。芥川提出，“我提出的反對意見，絕不是針對私小說，而是針對私小說論”（筆者譯），對于描述作家的實際生活、沒有謊言的私小說，芥川指出，“但是，‘沒有謊言’在實際中問題就是，終歸到底在藝術問題上沒有任何權威”（筆者譯）。可以看出，在這個時期，芥川是對私小說持批判態度的。

此外，小林秀雄的《私小說論》也是代表之一。對于小林秀雄來說，私小說的問題不僅限于是日本近代小說的問題，也不僅限于是自然主義小說的問題。對于他來說，一方面，其發展成為了小說形式的問題，特別是第一人稱小說的問題;另一方面，私小說與“自己究竟是什么”、“記述關于自己的事情有什么意義”這些問題緊密相關，進一步來說的話，是和自我與他人·社會·自然的關系相關聯的。此外，小林秀雄賦予了第一人稱小說特別的地位。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小說為什么應該存在”和“自己究竟是什么”這兩個問題中的二者在第一人稱小說中相互交叉。因此，小林秀雄雖然對私小說提出了批判，但是并沒有全面否定。

但是，在當時，既有反對久米正雄的私小說論的學者，也有像久米一樣積極推崇私小說的。宇野浩二就是其中之一。

宇野浩二在《“私小說”私見》中指出：“我認為，私小說的有趣之處就在于作家深刻挖掘了人性。”（筆者譯）他明確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認為，《湖畔手記》、《弱者》等是東西方文壇中獨一無二的。這些作品可以算作是’私小說’的極致。（中略）小說如果達到這等境地，那么其他任何小說在某些意義上就可以說是通俗了吧。”（筆者譯）這一點與久米的觀點有共同之處。

在筆者看來，久米的私小說論有一定道理，但未免言過其實。確實，不借助任何假托，將“我”最真實的展現在讀者面前的私小說最能將作者的想法表達出來，而且能得到讀者的信任，但是，把私小說作為文學中最根本、基礎的形式這一觀點無論如何也不能認同。筆者認為，“私小說”或“心境小說”歸根到底只著眼于自己的生活，重視展露自我的心境，容易陷入饒舌的地步，缺乏普遍性。對于久米正雄“雖然是描寫‘自我’，但是足以‘他人’相通”這一觀點不能茍同。所謂文學，就是要讓讀者讀過之后，與自己的生活進行對照，產生某些作用，這才是文學的價值所在。所以，私小說雖然有其價值，但不能就斷定其為散文藝術的本道、基礎和精髓。

注釋：

[1]本格小說：具備近代小說原本結構的小說，客觀描寫社會現實。

[2]第三人稱小說：原本是與第一人稱小說相對的概念，此處與私小說對比使用。

[3]通俗小說：取材于某時代的風情習俗，面向一般大眾的娛樂性強的讀物。

[4]紙屑小說：指如同紙屑一般，記錄完全沒有意義的私事的小說。

參考文獻：

[1]芥川龍之介，「私」小説小見―藤沢清造に―[J]，新潮，1925

[2]小林秀雄，私小説論[J]，創元文庫，1935

[3]宇野浩二，「私小説」私見，新潮，1925

[4]烏彥博，戰后日本私小說發展研究簡論[J]，赤峰學院學報，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