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有名詞移位與動詞類型》評述

《領有名詞移位與動詞類型》是徐杰教授的專著《普遍語法原則與漢語語法現象》一書中的一章，也是本書的一個專題。李京廉（2002）認為本書是作者“運用當代語言學的管轄與約束理論”（即原則與參數理論），以原則為本位，研究漢語中重要的語言現象，是生成語法的理論與漢語實際相結合的新成果。”本章也主要體現了作者的這一語言研究思想，也是他一貫堅持追求的“簡單、明晰、有限”的語法原則這一基本思想的成果之一。

一、綜述

本章主要討論了漢語中的兩種特殊句式及其相關問題：一個是帶保留賓語的被動句，例如：“王冕被殺了父親”;一個是不及物動詞帶賓語，即領主屬賓句，例如：“王冕七歲上死了父親”。第2、3小節作者先集中討論了這兩種語法現象。第3節領屬屬賓句，顧名思義，該句式的主語與賓語之間也是領屬的關系，“王冕死了父親”的主賓之間是“王冕的父親”，關于這兩種句法格式的討論，語法學界也曾給予過不同程度的討論和關注，但都是分別述之，沒有人把他們聯系起來考察，或許它們表面實在看不出有什么聯系，盡管它們有比較系統的共同的語法特征，作者認為這些共性應該有一種統一的解釋。簡要來說，它們之間的共性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動詞前后的的兩個名詞性成分只能有廣義的“領有/隸屬”關系。

（二）動詞后的名詞性成分可以自由的在動詞前后出現。

（三）賓語不能放到主語之前。

（四）兩類句式都包含沒有指派賓格能力的動詞，但又都有被指派賓格的名詞性成分。

作者認為這些一致性不是偶然的巧合，其背后一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只有把它們挖掘出來，才能給這些現象一個統一的解釋，他運用生成語法的理論觀念和論斷，別出心裁地對這兩種句法格式進行了重新分析并最終給予了統一的解釋。由這個問題出發，他在本章一共提出并解決了以下幾個句法理論問題，這也是本章的幾大亮點：

⑴提出動詞分類的新標準，根據動詞的“及物性“特征將傳統的及物動詞分成單及物動詞、雙及物動詞，將不及物動詞又再分成不及物動詞和潛及物動詞，領主屬賓句中的動詞就是潛及物動詞，這四類動詞之間是并列的關系。

⑵提出漢語中名詞短語移位的一般限制條件。領主屬賓句和帶保留賓語的被動句式的表層主語實際上是深層結構的賓語，這兩種句式是通過賓語部分的 “領有名詞的提升移位”生成的表層形式，即：

在“領主屬賓句”和“帶保留賓語的被動句”兩種句式中，將領有名詞從深層賓語的定語位置移至全句主語位置。

⑶漢語中特殊的格位指派。漢語的動詞在特定的句法條件除了指派賓格格位外，還可以指派部分格，漢語的這兩種句式中領有名詞移出后留在原位置的“保留賓語”被指派的就是“部分格”。

⑷“遭受義“及其語法效應。“領有名詞移位”在理論上可以被廣泛的應用于任何被動句和任何帶潛及物動詞的句式，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它要受到一個語用上的限制即整個事件必須給邏輯賓語的領有定語帶來較大的負面影響，整個句子呈現出一種“遭受義”，文中稱之為“領有名詞移位”的“初始啟動力量”。這體現了句子既要受句法的制約，也要受語用的制約的思想。

二、復雜現象背后的理論背景

郭繼懋（2002）“錯綜復雜的背后是簡單清晰”，面對一些比較特殊比較復雜的語言現象，徐杰教授認為我們不止要歸納要描述清楚它們的特點，還要問為什么，最終給它們以合理的解釋。現象是層出不窮復雜多樣的，但是其所依據的語法原則應該是“簡單、明晰、有限“的，甚至應該是超越具體語言的，這就是“語言共性論”或“普遍語法論”。在本章中作者主要運用了以下幾個理論來對這兩種句法現像進行解釋：

⑴Burzio定律：只有那些能夠指派主語名詞“施事論旨角色”的動詞才能夠指派賓語名詞“賓格。

Burzio接受并發展了“非賓格假設”理論，該理論指出“不及物動詞”內部是不同質的，從而將不及物動詞分作兩類：一類是奪格動詞，奪格動詞的表層主語在深層結構中占據賓語位置。一類是普通的不及物動詞。這兩類動詞的對立是跨語言的，是適用于各種自然語言的。徐杰教授特別指出：漢語中的相關的基本語言事實強烈支持這個理論的基本論斷。根據Burzio定律，漢語中的潛及物動詞顯然都不能指派主語名詞施事，所以他們不能指派賓語名詞賓格。

（2）約束理論A原則（語跡論）：照應成分在它的管制范圍內必須受到約束。名詞性成分移位后留在原位置的是一個語跡，是一個回指詞性質的空語類，它要受到約束理論的A原則的約束與管轄。所以這是名詞性成分只能前移，不能后移背后的深刻原因。

（3）針對領主屬賓句提出“部分格”

對于“王冕死了父親”這樣的領主屬賓句，它的深層結構是“死了王冕的父親”，但是我們還可以把這句話的邏輯賓語整個遷移生成“王冕的父親死了”，事實上對于漢語來說，這是更常見的一種變換方式，也不牽涉不及物動詞帶賓語的問題，也更符合符合Burzio定律，但是語言事實是這樣的。這就是既然潛及物動詞不能指派賓格，那么保留在邏輯賓語位置上的成分是一個什么格位？這個問題需要解決。因此作者引入了“部分格”概念。徐教授認為“部分格”的論斷來解決領主屬賓句的問題。且Burzio定律也沒有說潛及物動詞不能指派部分格。

（4）針對“被動句動詞帶賓語”運用了“格位吸納”原則。

在“王冕被殺了父親”這種句式中，“殺”是一個及物動詞可以指派賓格，但是被動化之后，它指派賓格的能力就讓被動成分“被”吸納了，理論上不能再指派賓格了。但是它指派固有格的能力卻完全可能被保留。這就使得它和潛及物動詞具有了共性：二者“都可以指派受事論旨角色，但是不能指派賓格格位”，只是二者的來源不同，潛及物動詞的這一特征是從詞庫里帶到語法里來的，而被動動詞的這一特征是另外的一個獨立的語法過程“被動化”作用的結果。

三、簡評

董其印（2004）：徐杰的《普遍語法原則與漢語語法現象》一書，是用當代語言學的“管約”理論研究現代漢語的典范之作，他深入淺出地闡述了原則本位的語法理論，提出語言研究就是要尋找簡單、明晰、有限的語法原則這一基本綱領。他帶給我們的不僅是一部研究成果，而是漢語語法研究的思路，對我們今后的研究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現在回過頭去看前面的兩種句式的共同特征，在經過徐教授的理論指導，其實已經不算特殊了。明白了這一點才算讀懂了，也說明深奧難懂的生成語法理論深入淺出的講出來也并不難，關鍵在于結合實例，能夠解決后實際問題，能使我們信服，說它“好”“不錯”“是這樣”“有道理”，能從中看出趣味來。復雜背后就是簡單，撇開整部書不論，但就這一章來說，就拓寬了我們的語法研究的視野，開闊了我們的胸襟，使我們逐漸開始認識普遍語法的道路，以及它的意義價值和趣味。這對于我們深入的思考漢語的特殊語法現象提供了積極地思路和參考，非常感謝這部著作，從這一章里我們學到了很多，這是一部值得精讀的，可以給我們帶來思索帶來深邃的好書。

參考文獻：

[1]徐杰 普遍語法原則與漢語語法現象[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

[2]郭繼懋 錯綜復雜的背后是簡單清晰——《普遍語法原則與漢語語法現象》簡評[J].世界漢語教學，2002，（4）.

[3]董其印 喬姆斯基語法理論與描寫語法的區別和聯系——兼評徐杰《普遍語法原則與漢語語法現象》[J].漢字文化，2004，（3）.

[4]葛宏偉 劉艷艷 簡單、明晰、有限的語法原則——讀《普遍語法原則與漢語語法現象》[J].現代語文，2007，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