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網絡玄幻小說,可以說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幻想小說”。本文以《逆龍道》為例,著重探討了玄幻小說中與以往理念的異同,以及這背后蘊含的深刻文學價值和人文思考。成功的玄幻小說隱含著對現實的關注,對人與自我、人與他者、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思考。
【關鍵詞】:玄幻小說;傳統理念;顛覆; 《逆龍道》
中國文化包容性極強,任何外來事物都能溶進它的懷抱,并衍生或變形出一些新事物,玄幻小說正是如此。大多數玄幻小說,取了西方的魔法,中國的武術和謀略,日式的人物造型,中國、印度、希臘以及歐洲的神話,再加上宗教、科幻、軍事戰爭、網絡游戲等,構建出神奇的世界,精彩的故事。它寫未來科技,卻不需要用科學理論驗證;它寫魔法,又不考證西方巫術學體系;它寫武術,卻比傳統武俠更神奇強大,經常超越人類生理極限……不論是虛擬世界架構,還是人物經歷,都是天馬行空,玄之又玄,具有東方神秘主義的典型表現形態,創造了一個不受任何制約的“第二世界”。
從文體構成看,玄幻小說融合了武俠、科幻、神話、魔法、軍事戰爭、網絡游戲等多種文藝形式中的傳奇元素,創造了一個色彩迷離、神秘莫測、不受自然界規律、社會世界理性法則和日常生活規則制約的被稱為“第二世界”的幻想世界。玄幻小說的特點就是胡思亂想,無原則,無基礎,但這種胡思亂想卻有自己的理論體系和設定。作品中或多或少浸透著當代意識和時代精神,更多的是對儒釋道等各家思想的批判繼承,對傳統歷史文化的思辨總結。
《論語·述而》中有云“子不語亂力怪神”,幾千年來被奉為儒家弟子的言行信條,并為歷代“正統”作家劃下了禁區。遠古的神話傳說,在理性世界里長期被視為邪辟迷信、荒誕不經的東西,歷史上的志怪小說也僅僅是作者抑郁不得志時的消遣。玄幻小說家反其道而行之,不僅有專業寫手,在文章內容的角色劃分方面,人的地位也呈現邊緣化狀態,更多的描寫了非人類智慧生物和種族,如精靈、矮人、龍、神、仙、魔妖鬼怪等等,它們有自己的特長、社會、文化甚至分支。在故事中它們演出一些普通人辦不到的東西,如施展魔法、張嘴噴火或者不借助身外道具就可以玩一局梭哈,而人類只有某些天才通過自身堅持不懈的努力才可以掌握這些特殊技能。
以往的志怪小說,不論是《西游記》中的一路斬妖除魔,還是《聊齋志異》中眾鬼、妖的歷劫被收,都是把非人生物放在一個被統治被鄙棄的地位,不被所謂的正道人士接受認可,一律貶斥為邪魔歪道,必欲除之而后快。在玄幻小說《七界傳說》第二章,陸云的怪人師傅在他臨行前告誡他:“世間萬物,除了人外,也有其他一些靈物在修行,希望幻化為人,修道成仙。但它們在人類的眼中卻是異類,被人稱之為妖魔鬼怪。這些靈異之物,也同人一樣是有善惡之分的,并非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壞的,就如同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一般。所以你將來出道時,莫要被世人那些斬妖除魔的話所蒙蔽,要自己分辨對方的善惡,然后再做出決定”。《逆龍道》中那些被稱為陰暗生物的吸血鬼、亡靈法師、黑暗巫師等更是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街頭鬧市,并享有人類所有的公民權和各種社會福利補貼。玄幻小說作品承認了妖魔鬼怪等異類生命存在的合理性,將自然界萬事萬物放在了同一層面上,顯示出民主平等的觀念和人性化的特點。
“亂力怪神”的出現,在傳統思想的小說模式里注入了新的血液,用現代意識為網絡幻想小說的創作出做了嘗試,開拓了文學發展的新路徑。人的地位邊緣化,自然的面貌得以凸顯,尊重自然、尊重異類生命成為人類可持續健康發展必須面對并掌握的課題。
一直以來,在人們的印象中,主宰人類命運的神是仁慈、寬容的象征,代表著正義,無所不能,他神圣不可侵犯,對世間的生靈充滿了熱愛和關懷。玄幻小說打破了傳統觀念中的固定模式,把神的光輝形象打的粉碎,使人們的信仰跌至谷底。
《逆龍道》主人公萊茵哈特·易曾是神庭的白衣圣堂主教,是一名虔誠的信徒,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神。可是為了彼此利益,不僅要取他性命,剝奪他靈魂,還無情地踐踏他最后一絲尊嚴,用一種最侮辱性的手段犧牲了他,至此萊因哈特心中對神的尊敬蕩然無存,被逼完全站在了神的對立面上。褪下表面上光明、高貴、正義、莊嚴的神職人員的外衣,任職黑暗議會的大主教,搖身一變為墮落的代表、黑暗的代理人、邪惡的源泉、罪惡的中心,他甚至創造出一個黑暗之神來與神庭抗爭。用他自己的話說“我的心還保持著純潔,可是他們卻把我的心和我的肉體,同時推向了深淵。”(第121章 親眷)
玄幻作家筆下的神不再是高高在上、清心寡欲、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他們欺軟怕硬、唯利是圖,一味追求權勢與實力的提升,把人性中的陰暗面發揮得淋漓盡致。這種現象的出現與近年來人們的信仰的缺失和虛無有很大關系,一定程度上也受到道德滑坡、精神萎縮的影響。作品中對神的批判、對天命的抗爭,顯示出人們不畏強權、要將命運掌握于自己手中的決心,蘊含著人類自強不息的精神,將讀者帶入一個深邃的思想世界 ,使人們在如癡如醉地閱讀時自然地受著思想的啟示。
玄幻故事充滿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人無心臟可活,神有蝠翼龍角,宇宙是某種東西的玩物,《逆龍道》中還塑造了一頭高雅、出色、擁有深刻哲學思想的特立獨行的豬,他說我思故我在,“也許這種存在僅僅是一種虛幻”(第173章 四九劫),他用一口極順溜的京片子嘆息“夢焉,非夢焉;莊子夢蝶,孰真孰幻焉”,語氣中飽含深情與不解,有如《天問》中的屈原(第132章 收買)。
對此,玄幻作家們的解釋只有一個:存在即合理!《星辰變》更是直接借神界飄羽天尊之口道出“存在便有道理,一切無需多問,也無需探究”(第十六集 第40章 逍遙天尊)。這種對待事情的態度,雖洞察世情卻不能超然物外,勘破紅塵卻未能脫離世間,想無欲無為卻又時刻關注事情發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放在創作上則一切的不可能皆可信,所有的奇跡均有道理,“一切對待人生的重要觀點都有價值”(丹納《藝術哲學》343頁)。
究其原因,在《重建楚文學的神話系統》中有這么幾句話可以看作是一種解釋,“面對空闊而神秘的宇宙,作家們呼喚著答案。對人生理性主義的疏解于無法疏解的人生、宇宙神秘感,力求認知與無法認知的矛盾,交織成作品的經緯,這是當代世界性矛盾的反映”。也許正是由于宇宙、人生的神秘造成的無法認知,才迫使玄幻小說的創作者不去深究,不去刨根問底的探查事情之所以發生的原因,一切的一切歸結為一句“存在便有道理”。過去的作品受到創作題材的影響,現實世界的束縛不會出現這種現象、這種觀點,這是玄幻小說對傳統理念的又一顛覆。
玄幻小說追求適性自恣、狂放不羈的瀟灑人生,表達人們要求社會公正、平等的熱切愿望,蘊含著前所未見的新質因素,勃發著新的藝術生機,拓展了讀者的期待領域,展示出文學發展的誘人前景。雖然它們現在還是一種新的變化的開端,還帶著程度不等的屬于試驗期的不成熟,但如果我們敞開心扉,不帶偏見地去評價,玄幻小說也是有其存在價值的,而且不會在短期內消失,甚至還會更為壯大。
參考文獻:
[1] 《重建楚文學的神話系統》,凌宇著,《上海文學》1986年第6期.
[2] 《閱讀金庸世界》,金庸學術研究會編,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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