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在國際經濟領域的角色來看,2015年將是一個具有節點意義的年份。這一年,中國的對外投資額很可能首次超過吸引外資的數量,轉身為資本凈輸出國。中國對外投資的發力始于2005年,10年間的絕大多數年份增幅都保持在兩位數以上。中國商務部公布的數據顯示,2014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1160億美元,只比同期中國吸引外資量少35.6億美元。
對外投資現狀及動因
從存量看,中國近年來對外投資流量主要集中在發達國家。美國傳統基金會與美國企業研究所共同推出的“中國全球投資追蹤”系列報告,都提到這樣一個趨勢,即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主要流向美國、澳大利亞以及歐盟等發達經濟體,海外工程建設則主要分布在發展中國家。2014年度的報告顯示,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存量排名前五的分別是:美國、澳大利亞、加拿大、巴西和英國。韓國學者迪利普·達斯注意到,中國投資發達經濟體意在獲取高科技,提升中國企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提升全球價值鏈地位的努力,進一步刺激了中國的對外投資。”用本杰明·肖伯特的話說,中國企業利用隨時可獲得的資金,來彌補技術和服務上的短板。
5月16日,國務院公布《關于推進國際產能和裝備制造合作的指導意見》,明確以發展中國家作為重點國別,并積極開拓發達國家市場。在訪問拉美期間,李克強總理也提到“國際產能合作”,提議把中國的裝備制造能力與拉美的基建需求結合起來。“中國全球投資追蹤”2014年的報告顯示,過去10年在海外工程建設對象國上,排名前五的分別是尼日利亞、沙特、委內瑞拉、巴基斯坦和阿爾及利亞。從目前情況看,拉美未來的份額很可能會增加。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國際投資項目主管卡爾·索文特認為,對于國家經濟來說,拓展投資的范圍和布局,意味著諸如提升全球價值鏈地位、促進經濟融合這樣的經濟重構有了更多選擇,資源配置也得到了優化。
政經邏輯帶來的困擾
根據中國商務部的數據,去年中國對全球156個國家和地區的6128家境外企業進行了直接投資,全年累計投資額為1160億美元。這意味著中國的海外利益已幾乎遍布全球。
中國對外投資的另一面是,截至2014年,中國對外投資存量為6463億美元,在全球排名第11位,與中國經濟總量的世界排序存在明顯落差。但這一現實并未影響中國對外投資行為被過度“關注”。無論是吵吵嚷嚷一個多世紀都沒走下紙面的克拉地峽運河,還是已經動工小半年的尼加拉瓜運河,都由于中國公司的介入而被外界用有色眼鏡聚焦。中國向來突出對外投資的“經濟屬性”,合作對象也希望能得到經濟好處,但中國的“政治動機”總被有意無意地指摘出來。
美國若不重視中國的投資,就不會與中國談“雙邊投資協定”問題。但美國對中國企業的警惕也有目共睹。根據2007年的《外國投資與國家安全法案》,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有權對任何事關“國家安全”的投資和并購展開調查。可該法案并未對“國家安全”下明確定義,也就是說美方有幾乎無限的干預權。該委員會2013年審查的97件投資并購案中,針對中國企業的最多(21件)。2013年中海油收購加拿大尼克森公司后不久,加拿大政府通過《2013經濟行動計劃法案》,提高了外國國企在加投資門檻。而且該法案把國企的定義修改為:外國政府擁有、控制或者直接或間接受其影響的企業。根據這一定義,加政府幾乎可以把任何一家中國的大型企業定義為國企。
目前歐盟還沒有類似的限制性法案,但政界也出現了中國是“拯救者”還是“掠奪者”的討論。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索菲·默尼耶認為,中國投資的爆炸式增長給歐洲的決策者造成了兩難:一方面,中國的并購可能會挽救瀕臨破產的歐洲企業,有利于就業和地區經濟;另一方面,中國投資也可能帶來國家安全擔憂,導致無法確保能獲得上述利益。這種獨特的政經邏輯,在中國對發展中國家的經濟行為中也時有體現。悉尼大學教授詹姆斯·萊利在題為《中國的經濟謀略:將財富轉化為實力》的文章中稱,政治影響力會隨著經濟關系的不對稱性增加而上升,鑒于中國的經濟體量,在貿易、援助或投資上的微小變動,都可能對較小、更具依賴性的經濟體產生巨大影響。
(摘自《南風窗》2015年第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