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在我們那個時代是大寫的,文學高于一切,文學最能夠投射一個民族的心靈精神的力量。文學也許在實用方面,對股票沒有用,文學也不能夠健身,杜甫寫的《秋興八首》也沒有挽回唐朝下一步的命運。可是文學是非常重要的情感教育,沒有文學的教育,人還處于野蠻時代,所以文學的確有教化作用。文學最能夠拉近人類心靈。文學最能夠彌補任何的歷史或者是政治造成的創傷。
毋庸諱言,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我們的傳統文化一直處于衰落的狀態,在文化上的發言權幾乎失去了,由西方主掌。我們內心中總有一種愿望,希望有一天,能恢復我們的大漢天聲,我們過去幾千年的傳統,有一天把它重現光芒。這是一百多年來,我們內心中壓抑的痛苦,我們文化這樣衰落下來,整個民族好像失魂落魄似的。怎么樣重新找回我們民族的靈魂,我們的文化是最大的救贖力量,要靠著我們文化的救贖來重新振奮整個中華民族。我希望我們的年輕學生、年輕人,一生中至少有一次看到我們中國傳統文化的美而受到感動,得到精神上的依歸,再來重新親近我們自己的文化。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種愿望、一種悲愿,希望中國傳統文化有一天重新恢復它過去的榮耀,過去的光芒。二十世紀過去了,二十一世紀是關鍵的時刻,我們這個世紀是復興我們文化最重要的時候,如果我們再錯過這個世紀,可能我們文化真的很難再回頭了。這是我們走在十字路口的時候,如果我們有這個心,大家群策群力,我們這么悠遠的傳統有一天會復興。這就是我做昆曲時候的一個愿望,也是很多人心中潛伏的愿望。
歷史是一個民族最重要的記憶,我們這個民族非常尊敬歷史、注重歷史。我們有春秋大義,司馬遷在牢里還能完成《史記》。歷史對整個中華民族來說,是道德上、精神上非常重要的標桿。我覺得現在也是一個重要時刻,我們已經有條件把歷史的真相還原。
我之所以做昆曲,緣于我們作為中華民族一分子,我們都有失落感。我形容整個民族二十世紀失魂落魄,因為我們的文化衰微。我們看到西方的音樂、西方的繪畫、西方的舞蹈,他們的興盛,我們當然也欣賞了,但心里面總有一點隱痛,怎么我們的東西沒有這樣。他們有世界的發言權,他們說好就是好,他們說不好就是不好。當然我也去聽貝多芬,我對西方文化由衷地敬佩,他們的成就太偉大了。但是我們自己的文化,一直處于這么衰微的地位,我非常失落,焦慮,而且很不舒服。我們漢唐的時候,宋朝的時候,甚至于明朝的時候,我們那時候沒有比他們低,有時候還比他們高。他們在黑暗時期的時候,而我們是拿最精致瓷器來喝茶的。是不是有一天我們大漢天聲,有這樣的夢想。我們的二十世紀,內憂外患太多,的確不宜于文化的建設。二十一世紀來了,希望不要再有戰亂,不要再有動亂,在和平時代的時候,正是我們可以建設文化的時候。
要建設文化,第一步要從基礎開始,自己破壞的、自己失落的太多,先要把根基建好。我們把古文化里面能夠滋養我們的,我們重新把它發揚光大。可能有一天,希望在這個世紀,必須這個世紀,不能再等了,再等的話真的太晚了,人家跑得太快了,人家建設太多,我們不能再等了,必須在這個世紀要有中國的文藝復興,中華民族整個的文藝復興。我很希望現在的大學生再來一次我們的文化運動,這是我的一個悲愿,人總是要有夢想,但是我這個年紀老早就應該夢醒了,但是我不愿意醒來,青春夢還在做。我夢想有一天,我們的文化興盛起來,我們的戲劇、音樂、文學恢復唐朝、宋朝那個時候的樣子。我們吟宋詞美的不得了,但是不見了,這是我們文化最大的損失。現在宋詞都能唱還了得?我們的元曲也不能唱了,文化丟掉了真的會永遠消失的。所以昆曲在我們這一輩人衰微了,沒有人會唱,沒有人會演,可能昆曲就沒有了,那對我們的文化,就跟宋詞元曲一樣,是多大的損失。從五四以來我們的教育還有很大的問題,很大的缺陷,我們有系統地把傳統文化的特色排掉,不教中國的音樂,不教中國的繪畫。我們的教育是文化自殘,自己砍掉了,難怪我們的文化衰微。所以我們從基本教育開始,這個很重要,這就是我們文化的一個救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