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樣才算社會企業,到目前仍存很多爭論。不過,嘗試用商業手段去實現社會價值、去改變社會,從而達到公益效果的人,卻已不在少數。
Farmer4,4個80后青年,一個賣茶葉,一個賣荔枝,一個賣干果,一個做農業自媒體。他們自稱為“新農人”,以“再造故鄉”的情懷,希望重建農夫的職業榮耀。
他們是實踐者,也是倡導者。為了讓社會更加關注新農人,4個年輕人還走上娛樂圈,開演唱會,錄電視節目。有人鼓掌,也有人不解,但他們說“返鄉將是一種潮流”,他們嘗試通過經濟力量消弭城鄉裂痕,拯救淪陷的故鄉。
新版“F4”火了
2014年12月12日晚,北京全國政協禮堂,一場特別的演唱會正在進行。
演唱會的主角叫“F4”,雖然也唱《流星雨》,但卻不是臺灣流行組合。他們是“山寨版F4”,“Farmer4”的簡稱。他們分別是4個農業品牌的創始人:鄉土鄉親創始人趙翼,火山村荔枝創始人陳統奎,維吉達尼創始人劉敬文,新農堂創始人鐘文彬。
他們戲稱自己是“新農人”,演出的主題是“再造故鄉”。事實上,去年9月,他們已經在上海舉辦過一場類似的真人秀。12月,他們參加一檔娛樂節目推銷農產品。12月12日演唱會當天,他們還在優酷公益頻道錄制《正益論》對話節目。
為何用娛樂的方式去分享自己和農業的故事?劉敬文說,“我們希望更多的人開始反思自己跟故鄉、土地、種子和雨水的關系”。混跡娛樂圈,能起到擴散影響力的作用。
當晚,F4唱到自創的歌曲《故鄉》時,觀眾里有一個姑娘竟淚流滿面。是故鄉情懷,觸動了她的心弦。
臺下一名觀眾說:“看到故鄉如今的樣子,真的好傷感,出來十多年,去年回去竟然還是老樣子,但更荒涼了。”另一名觀眾說:“我的故鄉變了,原來有路的地方,都已經長出了很高的樹和草,幾乎沒有人煙了。”
Farmer4中的鐘文彬,小時候生長在杭州臨安,2013年,政府用7萬元一畝的價格把村里的地征去,建了一個電鍍廠,每個人拿到8100元的補償款。他說:“至親已去,水土已污,我再也回不去了。”
鄉愁,成為大多數人共同的心結。Farmer4火了,正是因為把準了“鄉愁”的脈。他們努力創建的社會企業,也嘗試用“故鄉”的味道打動人心,同時利用互聯網幫助鄉村農業更好地發展。
他們緣何返鄉
陳統奎曾經是《南風窗》的一名記者,2009年選擇離職回鄉與村民一起創業時,當時受到很多人質疑。
“一次采訪時,我提到返鄉,有人說,大家都在倡導城鎮化,你忽悠人返鄉,你不要害人喲!”說到當年遭遇的不理解,在《正益論》節目錄制時,陳統奎仍激動得紅了眼圈,說話變得哽咽。
2009年,陳統奎參觀了臺灣日月潭附近的桃米生態村。桃米村曾貧窮凋敝,后來一對記者夫妻帶領鄉民們對村莊進行了10年的“社區營造”,如今桃米生態村一年吸引超過50萬人次的游客,僅旅游收入一年就有2200多萬元。
而在他的故鄉,海口市博學村,村民靠傳統農業謀生,年人均收入只有2000元。于是,陳統奎決定說服村民,再造新故鄉。
5年里,他領著鄉親搭建民宿,修環山自行車賽道,還參與發起返鄉大學生論壇,期望把一個傳統落后的家鄉,轉型成為結合自然農法農業、環境保護和休閑旅游為一體的新故鄉。今年,他創立了“火山村”荔枝品牌,帶領返鄉大學生團隊,向外界出售村里的古法種植荔枝。
而劉敬文選擇創業的“故鄉”,其實是他鄉,他在喀什找到了故鄉的味道。
劉敬文出生在廣東湛江的農村。三年前,作為深圳援疆社工,他到喀什參與一個殘疾人培訓項目,在一次次下鄉的探訪中,他發現,南疆瓜香果甜,村莊仍然維持著傳統鄉村熟人社會的生活方式和較高的道德水準,大部分維吾爾族農戶保留著自然農耕法和儲存方式。但由于地廣人稀、交通不便,農戶只能通過集市在本地銷售,當地市場有限,豐收反而會帶來煩惱,這些天然、綠色的農產品一直銷售不暢。
于是,劉敬文萌發了利用互聯網幫助維吾爾族農戶銷售農產品的想法,“我們需要用商業的力量幫良心農戶有尊嚴地走向市場經濟。”之后,他在喀什創建了維吉達尼公司。
四人之中,只有趙翼是學農業出身,是中國農業大學的理科生。
趙翼做安全茶葉的決心,源自兩年前一份綠色和平的茶葉農殘報告。在這份一度掀起軒然大波的報告中,當時中國茶業的一線品牌都檢出了農藥殘留,幾乎被一網打盡。
“空喊口號是無益的。與其高喊一百句口號,不如將一根沒有農藥的蘿卜送到消費者手里。”日本新農業代表守護大地協會創始人藤田和芳說過的這句話,趙翼多次提起,并改寫為“食品安全,從一杯干凈的茶開始”。
趙翼說,大家都很焦慮,因為土壤有重金屬,農產品有農藥、化肥。歷時37個月,走訪13個區域,趙翼尋訪了大量茶農。目前,鄉土鄉親推出的一共只有六款茶葉。
不同于前三者直接接觸農業,鐘文彬創建了一個與“農”相關的微信公眾號。
他的故鄉因為征地,已然回不去了。鐘文彬說,城市化把鄉村的熟人社會徹底打碎,移動互聯網卻又讓人們重新回到那種半熟人的狀態。正是觀察到了“從鄉村出發”這股新農人創業潮,他從2013年開始運營“新農堂”微信公眾號,很快累積了4萬多名訂戶。
2014年,他成立了學習平臺,在全國巡回舉辦新農堂分享會,至今已經成功舉辦8期,每期都吸引近250名新農人參加。
故鄉與外界的橋梁
“農業是手段,再造故鄉是目的,希望更多人加入這條農業產業鏈中,而且每個人都會很舒服地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鐘文彬說出自己的愿景。
在這條產業鏈中,移動互聯網成了橋梁,Farmer4準備好好利用這座橋梁,加深食品兩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互動,“為生產者爭尊嚴,為消費者爭安心。”劉敬文說。
在維吉達尼公司購買的干果,劉敬文他們會附上一張明信片,明信片是當地農民的照片,上面寫著一句話。有時,他們會收到消費者回贈的明信片,農民會感到有了農夫的職業榮耀。
3年時間,僅有5名員工的維吉達尼,在新疆已擁有約2000家合作農戶,網上重復購買客戶達5萬人,已成為淘寶網上小有名氣的品牌。
陳統奎售賣的火山村荔枝,直接采用認購的方式。消費者購買荔枝禮盒,付的錢會被用來資助荔枝農赴臺學習有機農業九天。這也正是大多數人所理解的社會企業,商業盈利是用來為公益事業造血。
2014年,火山村荔枝只賣出1/4,這讓陳統奎很頭疼,“鄉親們是看著我長大的,他們信任我,但他們需要活下去”。
“所以我發動大家一起賣,他們三個的產品,都可以”,鐘文彬接過話茬說,這個時代有最好的溝通工具——自媒體平臺。有信任,有情懷,是這四個“新農人”正在極力營銷的產品。
再造故鄉能否逆襲
在與4個青年的對話中,他們多次提到“浪潮”這個詞語。Farmer4的干果、茶葉、荔枝獲得認同,會引來青年返鄉創業的浪潮嗎?再造故鄉能否逆襲?暫時還沒有答案。
鐘文彬說,沒有青年的故鄉沒有未來,“這個青年,不一定是年紀輕,而是能帶動鄉村一起致富的人。”在他看來,目前鄉村最缺生活和創業配套設施,農民如果自己養一只雞,還要自己送出去,自己找買主,一條龍全部自己做,顯然不能讓農民專注做一件事。未來5~10年,他期待有更多人參與,讓鄉村復活。
劉敬文說,城市已經在談3D打印,鄉村卻可能還沒有互聯網,信息鴻溝依然很大。他希望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所有人能平等交流,“年輕人回鄉有WiFi,他們就更愿意回來,農產品也更好賣出去。”
關于再造故鄉的浪潮,趙翼說,一定會到來,但需要更多耐心,未必是5~10年,但30~40年必然發生。
如今,Farmer4火了,也帶火了售賣的農產品。不過,他們是返鄉創業的引領者,還是不久后又不甘寂寞回到城市?
陳統奎說,“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會陪伴村民一起成長。”演唱會的主持人、資深媒體人楊錦麟對他們說,不圖虛名最重要,“興沖沖地回去,一定要腦瓜子清楚,避免半途而廢。”